斑驳的墙上爬满了阴阴的地萝,青石栅上缠绕着早春的蔷薇,一小片一小片,孤寂地开放。
贫民区的地下室里,吴蕾蕾正摔着碗,一边破口大骂道:“吴敬亭,你个扫把星,你在外面结的恩恩怨怨带到了我们家,现在好了,吴氏企业倒了,我们破产了。爸爸对你那么好,你却把他活活气死,你个祸害,我怎么就那么倒霉,摊上你了我!”
说着,她便瘫坐在地上,蓬头垢面,衣衫不知打了几个补丁,她从小到大从未这么落魄过,从未这么狼狈过,而这一切在她看来,都是吴敬亭一手造成的。若不是他,她还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穿金戴银,衣食无忧,若不是他,吴木就不会死,她还是被娇宠着的大小姐,若不是他……
“老婆,我错了。”吴敬亭颤颤巍巍得站在角落里,吴氏破产后,他们无家可归,于是他带着吴蕾蕾来投靠刘向,刘向用亦堇给他的钱安葬了吴木。吴敬亭完全不知道他跟亦堇离婚的事,只知道亦堇拿了吴蕾蕾的钱便离开了。
刘向这么久以来似乎老了很多,眼角增添了皱纹,头发有簇簇的白色。他走过来,佝偻着背,慢慢拾起地上的碎碗:“穷久穷,好好过日子便是。”
吴敬亭很吃惊地盯着他,“好好过日子”这样的字句竟是从他口中吐出,那些年岁里,不断酗酒,不断打骂的他仿佛只是幻影一般。
而吴蕾蕾却不领情:“死老头,要你管。”
刘向也没再说什么,叹了口气,继续收拾着地上的碎瓷器,然后道外面看看他的地萝和蔷薇,那是亦堇最喜欢的两种植物。离开她,无论多久,还是会寂寞。
地下室传出一阵阵尖声尖气的叫喊声:“吴敬亭,我要离婚,跟你离婚。”
“你冷静点,好不好?”吴敬亭走上前想要去安抚精神处在崩溃边缘的吴蕾蕾,按住她敲打她自己脑袋的双手。
“你走开,不要你管……我要离婚!离婚!离婚!!”吴蕾蕾疯狂地甩开吴敬亭的手,“啪”的一声,五根火辣辣的手指印跃然他的脸上。
吴敬亭一愣,头脑发热,眼前开始回放那些认识吴蕾蕾的日子。从认识她开始,她就以女神自居,高高在上,什么都管,什么都不许。她心情好的时候拿他当宝,心情不好的时候打骂是常事。说白了,在她眼里,他就是条狗,原来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变成了软弱的人。不想这样的软弱。所以——
“啪”的一声,吴蕾蕾被打倒在地,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凶神恶煞的吴敬亭对她大骂道:“你这个**,还敢跟我叫嚣,你以为你还是千金大小姐啊?现在没了钱,你就是一**!不做老子的女人,就给老子滚!”
吴蕾蕾傻眼,眼前这个脸变形扭曲的吴敬亭居然打了她,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敢打她,就算是吴木,也没有说过一句重话。她被打得说不出话:“你,你……”
“我什么我?”此时的吴敬亭有种翻身做主的感觉,得意扬扬地看着趴在地上狼狈不堪的女子,以前她怎么对他的,他一定要加倍偿还。
“你怎么敢这样对我!”吴蕾蕾终于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惊讶地抬头望着眼前这个男子,这还是以前只敢说是,只会躲在女人身后的那个懦弱到不行的吴敬亭吗?
吴敬亭拉起地上的吴蕾蕾说:“少废话,老子带你去夜总会上班给老子挣钱。”
吴蕾蕾大惊,使劲挣脱着:“我不要,我不要!”
一心报复的吴敬亭哪会搭理她,只将她一路往外拖,到地下室门口的时候,吴蕾蕾忽然跪下来:“我求求你,不要送我去夜总会上班,我……我错了。”她痛苦流涕地拉着吴敬亭的裤脚,呜呜地大哭,她分明在他眼里看到了凶狠,疯狂,让他显得如此陌生,她浑身不住地瑟瑟发抖。
“这唱的是哪出啊?”亦堇从远处走过来,戏谑地笑着。她已经好久没回到这里了,这儿还是没变,臭气熏天,恶臭难忍。最让她难以想象的是,刘向居然收留了他们。
吴敬亭闻声,只觉熟悉,心下一想,谁来坏他好事?正要转身恶言相向,只见亦堇着一身暗红的旗袍,纯手工的绣花精美异常,脚上的高跟鞋更是亮堂,俨然一副阔太太模样。他便暗暗压下不快,谄媚地笑道:“妈?您怎么来了?”
“来看你啊!”亦堇很自然地脱口而出。
“妈,你救救我,救救我!”吴蕾蕾一下子爬到亦堇脚边,拉扯着她的裙摆,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死命抓住,丝毫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亦堇厌恶地一脚踢开她:“拿开你的脏手,别弄脏了我的裙子。”
“贱人!叫你放开,听到没有!”吴敬亭凶恶地将吴蕾蕾抓住亦堇衣裙的手拉开,又对亦堇赔笑道:“妈,您怎么想起来看我了?”
“进去说吧。”亦堇带头走进地下室。虽然极不情愿再进入这个阴暗的地下室,但总比站在外面被人看笑话强。还有吴敬亭的转变,让她有些大喜过望。来的时候,她还在考虑要不要让他帮她来做计划之事。他从前那怯弱的性子总是让她犹豫再三,今日一见,居然已是另一副样子了。这样的棋子很好,她很满意。
吴敬亭转头,已换上嫌恶的表情,对着吴蕾蕾喊道:“贱人,还不快进去!”随手一推,吴蕾蕾踉跄着向前了几步,差点摔倒。
从小娇生惯养的吴蕾蕾哪儿受得住这般折腾,骨子里那娇气的倔劲儿一下子往上涌,站在原地动也不动,狠狠地瞪着吴敬亭。
“你这臭**,还倔起来了。”吴敬亭说着便要扯着吴蕾蕾的头发将她往旁边的墙上撞去,一下一下,死命地撞得那乌黑的墙壁“咚咚”的响。
亦堇轻描淡写地劝道:“快别管她了。亭儿,妈有事跟你商量,快过来。”
吴敬亭立即乖乖地放开吴蕾蕾,任她头上的鲜血横流,堆着一脸笑意:“妈,有什么事?您说。”全然忘记了当年亦堇口口声声说跟他商量,其实只是只会他一声,便把他卖进吴家的事。
“妈妈给你找了个出路。但日后,妈有什么事,你可得帮我一把。”已经只是淡淡地笑着。
“只要能摆脱这儿,什么都答应你!”吴敬亭立即接话。
亦堇拉过他,俯耳悄悄说道:“我去找……”
“亦堇!”一声激动而兴奋的叫喊打断了他们的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