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就像一个圆圈,转了许多弯,最终还是会回到原点。
“逸,你的Drum kit 呢?”纪宁抬头看着欧景逸,宽宽的肩膀,支着黑色西服,以及白色衬衫,干净得可以闻到洗衣粉的香味,依然是从前的那种百合香气。
“嗯。我带你去看。”
是一间公寓,里面的摆设是六年前在小镇时候的样子,那套价格不菲的 Drum kit 仍然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欧景逸习惯性地走过去,一遍一遍地擦拭着他的鼓。
“好久没听你打鼓了。”
没有说话,鼓声便传响开来。而他用那双被包扎得很得心应手的鼓槌碰触残破的吊擦的时候,依然很小心,依然有些纠结,有些迷乱。
年少时的一个片段,甚至是一个背影,一个声音,都能把很多年后的他们再拉回当时,虽然只是一个蓦然回首的动作,却不经意的发现,时光并未改变,改变的只是他们而已。
纪宁看着埋头认真打鼓的欧景逸,那些匆忙跑远的岁月,它们又重新回来了。
放下鼓槌,欧景逸走过来抱住泪眼模糊的纪宁:“因为险些失去,所以变得珍贵。一切都会变好,尽管曾经有过哭泣。”
俯在欧景逸的肩膀上,有那么多无法言说的欢喜。原来有一种爱,不需要热吻,也不需要回应,甚至不需要知道,而只要一个轻轻拥抱,让爱情里的人明了,从此会过得很好,着就是纪宁的幸福所在。
而它似乎早已成为掌心里的一道纹路,有着清晰的走向与切肤的牵连。
而他,带着满身明媚的幸福重新出现,随手撒下一千个拥抱,一千只飞鸟,一千条河流,一千个回忆唱起幸福的歌,而后,而后世界又恢复了最初的温暖。
“你怎么不问我跟刘敬亭的事?”吸着鼻子,纪宁问。
“那些曾经出现在你生命中后来由消失了的人,他们都是天使,带给你幸福,或者教会你懂得更多的道理。”欧景逸带着一点伤怀道。
那些离散的岁月,重回身边。
那些暗淡的韶光,缠绕心田。
曾经消亡的过去在路上被重新照亮。
“还有,他,现在应该叫吴敬亭了吧。”
说到这儿,纪宁是有些悲凉的,她仿佛能看到刘敬亭的命运丝线发出冷白的光。
“嗯,吴敬亭。”
作为哥哥,看到他这样糟蹋自己,欧景逸觉得难受。他,应该是为了钱吧,入赘了吴家,他就真的可以找到他想要的?钱,真的就那么重要?还有亦堇,那个叫妈的人,和她的刘向,而什么都没有来参加宴会?
“那你,有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要离开?”欧景逸问着怀里的女子。
纪宁笑笑,“因为我相信你有你的原因,不过,曾经的确有怨过。”她听到他心跳的声音,全无章法。
“这里也有绳子?”纪宁忽然惊呼。
欧景逸的公寓里,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都有一根绳子,每天都擦,所有滴水的衣服都会在这上面脱水。
他从来都不用衣架,有风经过的时候,他的衣服上会有好闻的百合香气自那绳子处飘来。
“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欢把衣服竖着折起来放进衣柜。”抚着纪宁海藻般的长发道。
自从纪宁知道他这一嗜好后,再也没有横着折过衣服。
这世上很多人都不知道,世界上有些人的一些不经意的习惯,会成为另一个人终身也戒不掉的毒药。
“逸,我……“
手机铃声打断了纪宁还没说出口的话。
“喂。“
“你不是说要来接我吗?我从下午五点一直等到现在。“左迁的声音在喧闹繁杂的声响中疲惫而微弱。
纪宁一惊,结巴道:“我,我给忘记了。”
“忘了?罚你马上来接我!”
“好好好。”
挂断电话后,纪宁拉起欧景逸的手便往外走。
“谁啊?”
“左迁,他来成都了。”
坐上欧景逸红色跑车后,纪宁却又忽然叹起气来。
“逸,我怕腾落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幸福,会在安安见到左迁的那一瞬间灰飞烟灭。”
“不用怕,不管是接受一件东西还是接受一个人,都是一件极不容易的事。不容易并不是在于是否接受,而是在于实践的漫长,或许早已接受,但隐藏得很好,就没有人知道。”欧景逸安慰她。
“你是说,安安早已接受了腾落,只是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也许是这样。”
……
望向车窗外,秋日的天空高深莫测,飞鸟散开,聚集,聚集散开。
想起安安曾说过:“这个精致的城市就像一张巨大的网,我们就是网里的鱼,终究是无处可逃。”
唤醒这激越的灵魂的,是世人都逃脱不了的命,它的另外一个名字叫**情。
而生命就是一场蝶陨,即使笑靥如花的奔跑,却抵不上这温暖而盛大的爱。
左迁一眼便从人潮中认出了纪宁,于他来说,她似一个闪耀的斑点,在一大片苍白安静如纸的人群中闪耀,闪耀。而此时,她正向他静静走来。
“在这儿!”左迁招了招手,向远处的纪宁示意。
“对不起啊,左迁,因为……”纪宁肩上搭着欧景逸的西服和欧景逸牵着手走过来。
“你找到他了?”看到欧景逸牵着纪宁的手,心里还是会难受。
“嘿,你这小子,见到兄弟都不打招呼的!”没等纪宁回答,欧景逸抢先说。
“呵。”苦涩一笑,凌乱的头发飘飞,高大的身影落寞,深沉忧伤的眼睛,一片青似苔藓般的胡茬微微显露。
向左走,向右走,仿佛两条相交的直线,即使重合,也不过就是一个点,短暂到难以测量。原来,时光并未改变,只是他和纪宁越走越远。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对真相了如指掌,不是每一个人都能认清谁是主角曾失散的另一半,就算他有意有怎样?落花有意,流水终是无情。那厢新的相遇已经开始,他放弃,是因为她已经获得适合的幸福,只要她幸福,什么都好,什么都好。
“好了啦,先回去再说。”纪宁拉了拉左迁,欲去帮他提行李。
欧景逸抢先一步,“我来。”
三个人都试图调节着凝重的气氛,却不想越是调节越是尴尬。
坐在车上后,欧景逸突然问:“回哪儿?”
“额,”纪宁也愣住了,安安那儿肯定是不能回的,否则两个人见面,她恨难保证不会有什么,“去腾落那儿吧,左迁就先住在腾落那儿。”
“恩。”左迁没反对,反正对于他来说,住哪儿都无所谓。
可是,冥冥之中仿佛有一个人在跟你开玩笑,越不想发生的事情越容易发生,越想发生的事情越不可能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