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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百筱误问旧年事,无鸣怒拔老树妖

几匹巨狼在林间穿梭着,用鼻子在搜寻着异类的下落。

忽然,林间落下一个黑影,狼首尚在犹疑之际,一把重剑飞出贯穿了它的身体,接着黑影闪到重剑落处,提起重剑,将重剑插入地面,四周的地面便炸裂开来,飞石将剩下几匹巨狼打成了筛子。

“大小姐,已经安全了……”无鸣甩甩手把重剑背回背上,走出那片昏暗的阴影。

百筱也从空中落下。

“无鸣,这些兽妖我也能解决,你不必要刻意把我放在一边……”百筱说道,现在她已经不再用“阁下”称呼无鸣了。

无鸣没有回眼看百筱,自顾自笑笑向南走:“节省高战,以免遇到紧急情况,这是奔袭战斗的要领。王贲将军教我的”无鸣不知为何又加了一句,“况且我不忍心你累着……”

“别说些没用的话,”百筱顿了顿也跟了上去,“看样子,你与王贲将军似乎关系不浅……”

“王贲将军算是我师父吧……”

解开负重以后,无鸣带着百筱向南方已经行进了一整天,再过半天就可以穿过妖域中原的这片森林。这一天里无鸣发现自己的体力并没有过多消耗,可以说他的基础身体素质有了明显的提高,离地字一品的距离更进一步了,没准现在回到军营进行测评他都已经到达了地字一品。

“你一个凡人为什么要到先锋队伍里担任士兵?龙城禁军提领的尖刀部队几千号人里就你一个凡人……”

“美族老爷看不起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大小姐有这种看法无鸣不觉得奇怪……”无鸣并没有放慢脚步,他觉得自己必须带着这个和他不太对胃口的美族千金尽速离开此地。

千云军法规定,小队中以美族为尊,小队中美族成员战死,凡人极刑处死,美族成员被兽妖俘获受辱,凡人全家沦奴与丑人同等待遇。

因此现在和百筱组成的应急小队中,无鸣要做的事情是让自己成功突围的同时,让百筱这一个御上尊大小姐毫发无损的回到军营,若是被俘或者战死他的一辈子便算完了。

“无鸣可有过直接为 帝 服务的想法?”百筱问道。

“只要是能让我在退伍以后能在北疆安居,照顾好我牛姨,不必走在街上都被老爷们踢倒,给谁卖命不都一样?”无鸣淡淡说道。

“照你这说法,你平日的日子都过得如此惨淡?”百筱问道。

“我是北疆南部小城中人,自幼便因肃清之战的战火失去母亲,由牛姨养大,不知何人是父亲,估计也在战乱中没了吧,”无鸣叹一口气,“幼时随母亲流亡之时,遇了火灾,母亲也没了,我背上好皮尽皆烧去,幼年因此体弱伤病,常为同龄小儿欺侮,也被美族公子王孙嘲弄……”无鸣斜了脸看了百筱一眼,“后遇贵人相救,指点我参军以改换命运……”

百筱发现自己似乎问错了话。

在她面前这个看似普通的凡人士兵有着惨痛的过往。二十三年前圣战结束,四年后,因帝都千染帝被逼退位后,王都老贵族借新帝登基之命,肃清先帝“煽乱”的旧臣,发动了对帝国境内的肃清之战,将“蛊惑”千染帝发动新政的朝臣外将还有贵族进行讨伐,因此一时间地方贵族操戈而起与军队作战,随后被镇压。

而这场有美族发起的战争受害的却是无鸣这种居住在美族群落之下的凡人,他们被迫流离失所失去亲人。

这场战争造就了两个孤儿——十刹父母也是死在这场举国战争的余波之中。

后来无鸣生活的所有经历都有美族人在对他欺侮压迫。

百筱意识到,面前的无鸣可能心里埋藏着许多对美族人的不满,甚至是积压已久的仇恨。

“怎么不吭声了?”无鸣突然打断了百筱的思路,“不吭声也好,咱么快点穿越这片森林。再走两天就能到南原了……”

“你不会恨我们美族人吧?”百筱问道。

“不敢,帝国法律有明文,街头闹市,凡人丑奴若对美族公然不尊,美族杀凡人降爵一级不咎,杀丑奴则赔其主人钱币……”无鸣回答道,“凡人杀美人,斩刑,三族脱为奴隶籍……”

无鸣突然停下了脚步,“我哪里敢恨你们这些老爷……”说着无鸣抽出背上坚硬的剑,“大小姐准备了……”

周遭的森林一下子透出阴森的氛围。百筱也隐隐察觉到了杀气。

“有战意异动,和普通兽妖似乎不同……”无鸣的感知领域告诉自己道。

普通的兽妖作为战意体会以高速移动的方式触动无鸣的绝对领域,而这次的战意体似乎从刚刚开始就已经跟着无鸣和百筱的速度在进行转移,无鸣察觉到这这个奇怪的战意是因为无鸣发现周围的森林树木各不相同,然而从刚刚开始他们移动了一段距离,而周遭树木在感知领域中传回的响应是一样的。

“这次的兽妖似乎能藏在树木之中!”无鸣低声对百筱说道。

百筱的长剑抽出,背后一片飞叶刺向百筱,百筱回身挥剑劈去,长剑铿然断裂,飞叶改变轨道嵌在了地上。

百筱几乎不敢相信,手中长剑虽非名家锻造,但也不是普通士兵的长剑,如今竟然被一片飞叶斩断,百筱把断剑气愤的丢在地上,捡起那片叶子,之间那片叶子虽然薄透,然而却坚硬异常,叶片边缘也锋利无比,绝非普通植物可以生长出来。

“圣战中兽妖除了兽灵以外还有虫灵、木灵,哪位木灵妖王,不妨现身,你已被发现行踪,继续躲藏下去也没有意义。”无鸣大喊道。接着只听见轰隆巨响,周遭树木便全部遁入地下,接着脚下土地颤抖,无鸣百筱向后闪了数个身位,一颗抱圆巨树破土而出,树冠足足十余丈,接着树干之上开始突起木瘤,慢慢形成一个女人的曼妙身姿。

“那便是木灵?”百筱是第一次见到木灵属系兽妖,不免惊讶。

“两个小娃娃,居然是石尸族尖刀部队的兵?”

木灵笑出了声,声音魅惑而奇怪。

“请恕在下见识浅薄,不知前辈是二十八妖王的哪一位?”

“男娃娃怪礼貌的,你怎的就断定我是妖王,不是眷属?”木灵问道。

“在下也见过几个妖王,但知道这些妖王都会说人话,以期好好折磨吾等人种!”无鸣回答道。

“不错!”木灵大笑道,“吾乃木落妖王 叶!是也”

“木落妖王……”无鸣念到。

没了作为百科全书的万山队长在身边,无鸣根本就不知道面前的对手是哪一个品级的,根据王贲所言所有妖王中只有牙狼王不在王级之上,因此牙狼王不拥有姓名,面前的木落妖王是王级到帝级之间的妖物,实力大抵是地字一品,而木灵能生长到这般大小年岁,肯定不俗,甚或天字实力也未必。

“敢问前辈,众妖王中可堪前辈对手的有几人?”无鸣问道。

“兽灵虫灵之妖,皆不与我木灵作对,不知也,然在木灵妖王之中,我乃头名!”

言毕,叶张开枝干,朝着无鸣百筱发射大量飞叶,无鸣一跃挡在百筱身前,举起重剑,竖在身前,飞叶全部打在重剑剑身之上,剑柄在剑身承受树叶冲击时急速抖动,无鸣虎口也因此震出了血,好在重剑坚硬,将所有飞叶全部挡下弹开,嵌入地面之中。

无鸣长舒一口气,握住剑柄的右手微微颤抖。

“好剑!”叶称赞道。

“过奖!”无鸣吼道,周身肌肉紧绷起来。

“你的手!”百筱看着无鸣右手的鲜血沿着剑柄淌下来。

“百筱小姐!”无鸣叫道,把坚硬的剑丢到他手中,“希望百筱小姐不要在此地拖累我……”

拖累二字在百筱耳朵里显得格外刺耳。

“你说我拖累,我可是美人!”百筱不忿道。

“那又怎样,你实战战绩如何?”无鸣说道,“而今你手无寸铁,又能怎样?我将重剑给你防身,速速脱逃,我尚有重盾可以一战!”

“临阵脱逃,抛弃战友,辱没父上!”

“够了!”无鸣怒吼道,“你丫儿的尽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战死,你被俘,我受刑死,我沦奴,你倒在这里轻易冒险!你单人突围我才好在这里和这木灵转圜!”

百筱眼神颤抖着,自己的威势一下子被眼前的凡人压倒,这是她从未经历过的,这也是无鸣第一次对她吼叫。

“你,真能从这妖王手中逃脱?”百筱一时间没了主见。

“木灵虽然强大,但是移动不便,速度上我占优势,与他僵持找到机会我就能离开!”无鸣将左手重盾竖在身前,将战意灌输到重盾之上,又抵挡下叶的一波飞叶刀片。

“你今天说的话别忘了,等你回了军营在慢慢算账!”百筱背起无鸣的重剑转身便飞奔而去。

无鸣战意在重盾上炸裂开来,向前的气浪冲散了飞来的叶刀。

“你的女伴跑了!”叶笑道。

“没了累赘,便能与前辈好好较量!”

“你只有挨打之功,哪有还手之力?”

无鸣一个翻身,对着远处百筱的断剑伸手,提起短剑,接着无鸣舞舞剑,力量带动气浪,竟生生将四寸断剑的攻击范围提升到了七尺全剑的范围。

无鸣看着面前巨大的树妖,想到刚刚在一个美人大小姐面前能大骂出口,是他人生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对美人做出放肆的举动,“真尼玛爽!这军营来的不亏了!”无鸣大笑道。

心中的退意消去了几分,王贲告诉过他在面临绝境的时候如果一心只想着撤退,是没办法找到机会的,置之死地而后生,才能博得一线生机。

“你现在想跑跑不掉的,你只要一转身逃,我的飞叶就会刺向你后背,若是无人为你挡下飞叶,你寸步都不能后退!”叶笑道。

“若不能退!”无鸣大笑吼道,他的眼睛里明显蘸着泪水,“那便不退了!”

“好!少见的有骨气的石尸族,不对按你们的话来说,你是少见的有骨气的美人!”

“错了!在下不过是个凡人!”无鸣说道。

“可留姓名?”叶郑重道。

“千云圣战联军,前锋尖刀士兵,无鸣!”

“好!原来是个无名小卒,不过你的脸,我老树记住了!”

“淦!”无鸣再次咒骂道,“是无双的无!一鸣惊人的鸣!”

言毕,无鸣一个闪身便冲到树干处,一剑劈去!

气氛逐渐凝固起来,周遭的杀气已经升腾。

无鸣的剑结结实实劈在了叶的身上,然而叶似乎没有什么动摇,她似乎只是在身上留下了一道印记而已。剑劈出的缺口猛然伸出一直树枝刺向无鸣,无鸣盾牌抵在面前,整个人被树枝推开,向后退了几丈远。

“淦!前辈皮真厚!”

“我等木灵年岁久远,历经风吹雨打,周身躯干绵密厚重比钢铁还要结实!”叶一摆树枝,又是无数道飞叶快刀刺向无鸣,无鸣跃到空中,一个旋身挺住盾牌,抵挡快刀,就在盾牌快要难以挺住之时,无鸣顺势挥动断剑,向四周散开气浪,改变快刀轨迹,饶是如此,快刀依旧在无鸣脸上,手臂上划开数道口子。

无鸣落地迅速调整气息,再次撑开了自己的肌肉。

经过长久的训练坚持无鸣现在的体力储备和恢复速度已经达到了一个高峰,而他现在发现但凡自己露出伤口,体内战意就会自动流转至伤口处迅速结痂治疗恢复。

“很不错嘛!”叶兴奋起来,木灵是兽妖之中最为慢热的种族,饶是如此也被无鸣激起了斗志。

无鸣观察了叶的战斗,发现飞叶快刀的使用也是有次数限制的,每次发动飞叶快刀,叶周身树枝的叶子都会减少,然而这些叶子的补充速度是跟不上她发射快刀的速度,因此只要再撑过几波飞叶快刀,就不必在害怕这一招了。

“战技,碎土!”

无鸣左手重盾一用力砸向地面,无数碎石扬起飞到面前,右手一挥,所有的碎片仿佛接收到指挥一样,全部射向叶。

这是无鸣第一次发动的中远程战技,或许是这次的战斗正激发着无鸣的潜能,换成百筱,这招就是“剑寒”。

“怦!”

正中叶的躯干,在叶的主干上留下了数十道刀痕。

“找死!”叶一声怒吼,刚刚的刀痕处伸出数十道嫩枝伸向无鸣,延展的速度极快,无鸣一跃而起,而嫩枝转弯向上继续追击,无鸣便立即挺起断剑,向前劈砍,拨开几丛树枝,然而他伤害的速度远远比不上树枝生长的速度,树枝便一下子捆住了无鸣。

“战技,卸!”

无鸣周身静脉扩张,肌肉膨胀,接着一缩,借着空挡,挥剑砍向嫩枝,捆绑住他的枝蔓也零落断裂,无鸣趁此机会坠到地面之上,一个横斩,将头顶的树枝斩断,叶顺势收回树枝,向前一震,便又释放了数十道快刀。

“战技,感知速斩!”

无鸣立即五感全开,大脑放空,把这次求生机会全部交给了自己的右臂,就在快刀触及绝对领域之时,无鸣右臂迅速挥动将飞叶一一拨落。

就连无鸣自己也惊讶道,此刻自己的躯体正承受着自己从前没有承受的负荷。然而此刻他却没有任何负面表现。

“难道我已经到达了地一品吗?”无鸣疑惑道。

“来吧小子,你既然有点本事我就认真对待你了!”叶一个冷笑,四周大地便龟裂,裂缝中老树的几道壮硕根须便从地下拔出,变成类似长鞭一样的武器甩向无鸣,无鸣侧身瞬闪躲过,而此刻他正聚集着战意,准备朝着叶的木灵聚集之处发动战技。

“木灵妖杀,老树盘根!”

“啥?啥名字?”无鸣一脸疑惑道。

尚未明白过来,数道根须便已经伸向无鸣,速度远远比刚刚的树枝要快,而无鸣此刻也比刚刚解放了感官,在周身形成一个感知领域,在根须触及领域之时断剑瞬间挥舞,根须尖端生生被爆裂的气浪斩断。

而几乎就在斩断的一瞬间,伤口处又重新生长出新的根尖刺向无鸣,无鸣却在此刻意识到一件事。

根须——木妖的根须似乎不如躯干一般坚硬,然而却是树妖与大地交换生命力的所在。

无鸣蹬着快要触及自己的根须一个发力,便冲到树冠之下,这里便是飞叶快刀的射角盲区。他丢了剑盾,一把抱住树干。

“你要作甚?”叶问道。

只见他一个马步死死站稳,大腿肌肉猛然发力,双臂抱得更紧了。

“你不会是想?”叶反应迟钝也知道接下来他想干什么,“不可能的,百年树妖根冠庞大,你怎可能……”

话还没说完,脚下尘土便已然开始松动摇晃起来。

这凡人本就有媲美力量型兽妖的肉体,加之求生欲望爆发出的力量加持,能撼动根基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情!

“啊!”无鸣一阵低嘶发力,面部通红代偿,猛然上提,腰部发力,整个树冠开始摇晃起来。

“到我这个年纪没了家人还苟活军中……”王贲日常的叹息之声浮现在眼前,“不若荣耀战死来得痛快……”

老王,多谢你教导。

无鸣已经开始眼花,他知道他顶多做到和面前妖王同归于尽,他只希望,日后老王能来为他收尸。

“开花!甜蜜香气!”

叶强行在树冠上开出花朵,抖落黄金色的花粉。

空气中的香气逐渐麻痹无鸣,他渐渐脱力,眼前昏黑,躺倒地面之上。

“没想到今日因你这凡人损了我几年修为!”叶一字一顿说道,“可惜,你有这般肉体却没有战意加持,否则就不是刚刚很可能着了你的道了……”

无鸣喘气了粗气,勉强撑起身子,拔树之举是破釜沉舟,却没有成功,而且消耗量也比他想的要大。

他现在的体力储备只能维持普通的位移,下面一旦进入连续作战,他几乎没有反击的能力。

“前辈!这便是我这个无名小卒的全部本事,如何!”

“你日后必成巨患,不能放你回去了,一定要让你死在妖域!”叶笑道,周身的树枝再度张开,然而此刻并不是发动飞叶快刀,而是在每一只树枝上都绽放起一朵小花,花粉飘落形成了一阵粉色的风向无鸣飘去。

无鸣下意识捂住口鼻,然而即使捂住口鼻,花粉铺面而来,无鸣还是觉得愈加乏力。

“没想到吧,这是通过触觉发动的迷药……”

无鸣心下一凉,自己已然中招,只得拼尽全力,将断剑掷向叶,而断剑碰到树皮,连划痕都没留下便被弹开。

无鸣顿觉浑身疲软,颤颤巍巍后仰倒了下去。

香气慢慢散去,叶伸出几只根须,缠绕住无鸣,刚刚准备发动绞杀,却被叫住了。

“留人!”

叶寻声望去,只看见牙狼王带着一条小青龙走了过来。

“狼王,兽灵木灵素不干涉,你这是来干什么?”

“扰了您的雅兴,只是这家伙能不能让给我?”牙狼王低鸣到。

而这时小青龙则飞到无鸣面前嗅了嗅,看了看无鸣的面孔。

“普通人而已,你要干嘛?”阿宝问道。

牙狼王吐槽宝批龙到,“别烦我!你这宝批龙,就不该再跟着来前线,更不该跟着我这个残疾!”牙狼王转脸看着叶,指着自己的断臂说道:“正是因为这家伙,劳资才丢了一条胳膊,不能就这么把他杀了,我要把他丢进炼狱荒原,让他在里面生不如死,灰飞烟灭!”

“哼……”叶微微不屑,把无鸣放到牙狼王面前,“香气会让他麻痹三天,你快点把他带到真龙试炼场的炼狱荒原吧……”说完叶便整颗参天巨树钻入地下,牙狼王化作狼型,叼起无鸣,三足向北奔去。

无鸣此战已然战败,将被扔进只有真龙精怪才能走出的炼狱荒原,生死几卜?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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