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佐将入帐篷，递上文件，“千夜尊派来的顾问到了……”话刚说完，十刹便是红妆绫罗，黑衣打底的装扮走入帐中。
“药师十刹，前来报道……”
万威眉头一蹙，“你是，十刹？十越将军的儿子？”
“是……”十刹回答得干脆利落。
“怎么做了药师？”万威知道十越是一名出色的武师，对他的儿子当然也保有同样的期待。
“将军我不比武师差，武师能杀的敌人我也能，我只会比武师出色……”
“好志向啊小子……”万威点头道，“十越将军曾与我是战友，有子如你真好……”
“将军才是真正的高手，不像我父亲死在清剿流寇这等小战上……”十刹起身，“公文交接完毕……”
“新疫两年前起就从北境传播而来，一时间军民之中多有凡人感染，多亏副将王贲提出分组防疫，登记清查这才暂时止住增长势头，不过现有的病人，我北疆药师俱不能使之痊愈……”
“将军可有登记记录，或汇总表格？”十刹要得到一手疫情数据。红妆十里药师课程中曾言道，大型疫情反倒好找出根源，对比无症人群和感染人群的区别即可。
言毕，万威大手一挥，佐将拿出两本记录名册，详细陈列了各地送上来的疫情数据。
十刹翻阅，对比着感染人群的信息，所有感染这族群皆是凡人，并没有任何美人感染。为表确认，十刹又追问了一句，“敢问将军，目前可有美族人感染？”
“没有……”
“那么抗疫的王贲将军有没有感染？”
“也没有……”
十刹心下有了眉目。美人最低天资在人字一品，凡人大多数在人字三品以下，而且大多不经锻炼没有办法达到更高的层次。故此十刹推测当体内的正常战意流速达到人字一品的常备状态时就不会感染，为表确认问道王贲，王贲作为天字二品的凡人武师，体内战意流速自然远远超过人字一品，如果他也感染，则战意流速说并不成立。
不过如此简单的问题北疆药师即使是蠢材，两年来也该得出这一结论，何以迟迟没有解决？
“万威将军，新疫也并非难以找到根源，只要让人战意达到人字一品流速即可自愈，为何不能解决？”十刹问道。
“不愧是千夜尊高徒，说道点子上了，我们也知道根源，但是我们也没办法让凡人个个都达到人字一品的水平，即使辅以药物，以他们感染的状态也根本没有办法投入全民训练……”
“不，”十刹打断道，他已经大体知晓，红妆十里的药术已经过于领先外界，然而这些药师自愿投身如此陷境，壮哉“可以直接用药，让凡人现有的战意，流速达到人字一品武师的常态流速……”
“什么？那岂不是等于说可以通过这种药物让人字三品的部队战斗力提升到人字一品？”
“没有这等好事，流速虽然能达到人字一品的常态流速，但储量没有人字一品的话，即使流速达到，在战斗中就会因为流速过高和迅速消耗完战意而陷入败局……”十刹接着说，“既然是要拔除新疫，就用这个药方使得民众士兵体内的战意流速达到人一常态，让战意在体内循环，因此在疗程之中不可以使用战意影响外界……”
“可是这种药方我们北疆军医研究了两年……”
“取笔来！”
十刹说完，万威一招手，佐将就取来笔纸，十刹就将红妆十里最为粗浅的药雾配方写下——“鹿茸，肉苁蓉，朝天草，哭骨藤，地茯苓……均分配药，干货研磨，烟熏治疗……”
万威接过药方，双手对着十刹抱拳，深感大恩，道：“北疆的兄弟们全凭您救了！”
十刹大感羞涩，这些仅仅只是他所学药术最粗浅的部分，别说红妆十里了，龙城普通的药师也能写出此等药方，若是千钰帝能更早派遣药师来到北疆，疫情根本不会发展到今天的地步。
“那么还请通知各军，所有参与防疫和普通的凡人士兵近期全部来到中央接受体检，以免疫情反复……”
万威一摆手，佐将便出了营帐发布命令去了。
“我还有一事相求……”
“十刹公子但言无妨……”
“圣战在即，我原本只是被派来当作新疫药师指导而来，目下如此半月之内新疫即可拔除，但我想请万威将军把我安排进武师编队，从最基本的战斗单位做起……”
“十刹乃是药师，早听闻你药师之能已经达到地字二品瓶颈，为何还要到武师队伍里去博军功呢？”
“千夜尊说过将来我要回去接管中土轻甲军，需要现在军中历练，获得声望和军功，将来大伯才好甘心让位……”十刹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让万威知道，大伯十曜似乎想要杀他。
云和山遭难那回若不是苏木道长及时发现，他现在已是一滩砂石。两个中土死士虽然到死都没有说是十曜的命令，但他们身上的文书都是十曜亲笔下达，他们在十曜军前的地位不言而喻。此事他并没有告诉姨母，这件事情只有他自己还在怀疑，他知道若是姨母知晓此事，必然会倚仗御上尊的地位直接去找大伯麻烦。
而且，千夜似乎本来就很提防大伯。
圣战联军即将组成，中土也将派兵增员，这时候和万威说这种事情，且不说武师头脑的万威会不会相信，就说相信了以后会不会影响到圣战联军的指挥，于公于私十刹都没办法在确凿证据到手之前，让其他人知道，尤其不想让那个从未谋面的大伯十曜知道自己已经开始提防这位血亲了。
“既然这样，我已有安排，等拔出新疫的事情过去，你就去报到，如何？”
“好，那就麻烦万威将军了……”说完十刹转身便想离开。
“等等……”万威从手边的抽屉里抽出一根铜管，上面用火漆封好，印着千钰帝的帝印，“帝有命，当你在此处交接文件时，便将此密件交给你……”说完万威把铜管抛给了十刹。
十刹接过问道：“什么内容？”
“火漆是封好的，我没拆过怎么知道内容？”万威摊手道，“对了，你武师技艺是什么水准？”
“不过是地字三品罢了……”
“以你说话的风格，我就当你至少是地字三品了……”万威点头道，“不过你可能得做好心理准备，北疆军作战小队你可能会和凡人成为战友……”
“再好不过……”十刹握着铜管对万威一作揖，转身便出了营帐，双指催动战意，形成小刀，切开火封，取出信件，只看完一遍便皱了皱眉头，上面是与他少有往来的表姐千钰的字迹。
看完信件，十刹便是在掌心举动战意，信纸在他手中化作飞灰。
“原来如此。”
花分两头，各表一枝，回中央的命令一到，王贲便带着无鸣收拾了三天干粮。
“不是吧，你们又丢我一个人……”万山说道。
“嗨，上头都把特效药发了下来，这两天都有陆续痊愈回行边镇的乡亲了，你还忙个啥？”王贲回到，“我们呀就回去检查一下就回来，等营地收拾完我们估摸着也就能回队里了……”
“这龙城来的药师他就是不一样，才来几天，就把这疫情开始扭转了……”无鸣点头道，他绑上负重，扭了扭肩膀背上行李跟着老王出了营门。
家里来信了，牛姨说一切都好，南边暂时没人感染，地里的麦子收成挺好，邻里帮着收了晒了，身体自从上回用过药以后一直挺好挺精神的……末了还叫无鸣在军营里自己好好照顾自己。
读了回信的无鸣最近心情一下子大好，加上营地里的病人陆续痊愈，手头的活一下子少了许多，这两天还跟着王贲多学了些东西。
“对了，上次那个带万山来的军需官不是说咱防疫做的不错，以后会有拔擢么？”路上边走着无鸣边问道王贲。
“你说他呀，他说话肯定有谱的，你就放心吧……”
“对了，他谁啊？”无鸣问。
“你说他呀，这次我回去，你肯定能见到他……”
“嘁，你这老家伙也就知道和我卖关子，他总不至于是万威大将军吧哈哈哈……”
王贲看着他，嘴一撇点点头，“你还不傻嘛……”
“卧槽？帝国封疆大吏，万氏将来的族长，万威将军？”无鸣朝前奔了两步，跟到王贲身后，“你和他关系挺好啊，给我也整个百夫长的位子混混，怎么样？”
“你就知道走后门吗？”
“五天隙挑的那些美人不是一进去就当官了么……”
就这般师徒两个行了三日方到北疆军九原大营。
十刹带着十数个军医正在检查所有归来的防疫的凡人武师。
“好，下一批，全都去领一份药物……”十刹说着，看着名单报到：“行边镇防疫营，王贲，无鸣……”十刹看着名单，心下升起期待，早听说王贲是凡人之躯达到天字二品武师境界的唯一一人，早想见识一下这位顶尖武师了。
列位看官留意，千云帝国评定品级，不仅仅需要战意能力达到相对应品级，身份地位，对帝国的贡献也都要高于常人，爵位必须达到美人第九级少上造以上才能被评定为天字一品。目前帝国之内活着的三位天字一品高手分别是天字一品乐师，御上尊玉箫子皇弈；天字一品药师，御上尊长公主千夜；天字一品武师，御上尊开府大将军百容。
在千云帝国之内，天字一品不仅代表了你拥有绝对的实力，还代表了你几乎拥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而王贲他作为凡人达到了天字二品，并在圣战中被千染帝破格授予了第十一级爵位玉面，已经是千云帝国前所未有的先例了。
十刹本来就是被凡人的师姐们一手带大，对于凡人本来就有超过美人的好感，自然对这等凡人之中英雄级别的人物有着一定向往。
然而站在他面前是一个面上泛着一些油光，留着唏嘘胡茬子的中年大叔，十刹不免有些失望，然而当十刹眼神与王贲眼神交汇的一瞬间，他感受到了他从未感受到过的沧桑和深邃。
“你是十越的儿子吧？”王贲开口道。
“王贲将军……”其他军医纷纷站起来和老长官打招呼。
“王贲将军果然名不虚传……”十刹作揖道，“我是十刹，的确是十越的儿子……”
“你父亲很强，当年我们圣战并肩作战的时候他还教过我不少东西……”王贲说道，“叙旧咱俩没啥可说的，检查吧，行边镇离这儿挺远的……”
“是……”十刹一弹手，两团紫色药雾飞出，渗入面前两人体内，过了片刻两团紫色药雾原样飞出，“敢问二位身体可觉不适……”
“厄，没有……”无鸣一开口，十刹就注意到了无鸣周身绑满的负重，四肢各挂两个沙袋，腰间绑着一圈铁砂，无鸣额头上明显渗着冷汗。
“等等，你为什么要绑这么多负重？”
“哦，这是训练，我平时就这样的……”
“没有军医反对过么？过度的负荷对你来说只会伤害你的骨骼和身体，你不知道身体的锻炼最重要的其实是恢复么？你最好还是放弃这种训练方式，反正你们凡人本来也不会多高的天赋，像王贲将军这样的天才不是每个人都能当的……”
“反正你们凡人本来也不会有多高的天赋”一句话同时深深扎进了王贲无鸣耳朵里。
“我不解！”无鸣说道。
“这么出苦力有什么用，没有天分就不要继续练下去，做好和自己天分相应的事情就够了……”十刹冷静说到，“我是药师，我通药理机理，你不要不听我的建议害了自己……”
“天分不高才要更用力练习不是么？”王贲说道。
这一下子和十刹的想法发生了冲突，他自幼在洋场跟着姨母学习药理机理，深知美人天赋之高，尚且需要量力修行，何况凡人。自己和师姐们的修炼差距就显而易见。
“千云帝国的帝，千钰帝出生就是地字二品的实力，我修习课业这几年才堪堪赶超她的天赋，我这么说你明白么？你的负重程度连美人都吃不消，你已经很付出了，但没必要，你明白么？”
“不行的话，你们上校场试试……”王贲提议道。
“啥？你咋就替我说这话呢？”无鸣猛然回头看着王贲道。
“行，不过我不懂北疆校场的规矩……”
“北疆校场，提供木剑木盾，校场之上只能使用武师武技，余者不问……”王贲说道，“你应该会武师的武技吧，听说红妆十里的药师都会些武师或者乐师技能，这也是红妆十里不同其他医派的地方……”
“好，既然王贲将军觉得我的话有问题，我就来证明给将军看……”
几支武师队伍集结在校场周边，做好了看热闹的准备。
“这套规矩，对你不利……”王贲在校场边上说道。
十刹轻轻一笑，“好啊，就按这套规矩来……”
无鸣接过士兵递过来的木制重剑，十刹也从王贲手中拿过木制重剑。
“把负重解了吧……”王贲说着走到无鸣跟前，弯腰解开了无鸣的对不负重，顿感身体轻盈。
“十刹体型轻盈，木制重剑必然不会是他顺手的类型，他应该属于轻习袭型武师，讲究速攻，躯体强度该是弱项……”王贲轻轻说道，“还有忘了告诉你青眼的作用了，这一战若是他用上青眼，你也算输得不冤了……”
“青眼有什么用你倒是说啊……”无鸣急道。
“打完告诉你……”
“最后一句，胜负为其中一方无法站起为分晓……”王贲起身转头说道。
“明白……”两个人同时回答道。
“开！”校场四周的武师齐声吼道。
无鸣将剑举到面前，只一瞬周身肌肉发力，已经做出了反应状态，另一只手把木盾举在胸前，而十刹则是干脆丢了木盾，木盾落地一瞬间便闪身消失，出现在了无鸣背后，旋身挥剑，砍向无鸣。
十刹闪身的一瞬间无鸣便大感不妙，全身的警觉器官全部打开，几乎是本能的肌肉反应回身举盾防御，紧接着双腿发力，踩碎一块地板，向后瞬身。
“战技，瞬！”
无鸣一发力瞬身到校场的另一边，勉强躲过了斩击，可是背后却依旧隐隐作痛。
“太快了，已经打倒了那孩子的后背了……”万威顺着热闹也走到了校场，走到王贲跟前，“十刹至少是地字三品武师，而且他惯用武器是十越留下的灵弥双匕。”
而无鸣的速度也让在场的武师略感惊讶，这些武师当中也有凡人，甚至还有些老兵，但是还没哪个凡人入伍不满三年就能达到这个速度，乃至很多人一辈子参军都达不到这个速度。
“这是什么新的高速移动的战技么？”万威问王贲道。
“不，这只是单纯的身体力量完成的爆发跳跃……”
“卧槽？”
“战技，速斩！”
十刹蓄积战意，无鸣也看到了这个前摇动作，刚准备冲上前，十刹却一瞬间从校场上消失，脚下的石板碎了一大片，掀起巨大的尘浪，而无鸣根本没有办法用肉眼捕捉到十刹的位置，接着小腹，大腿根部，腰部，背部不停传来重击带来的痛感。
“什么？”万威在一边惊讶道，他现在已经打开了千年眼放慢十刹的动作，可就在青色千年眼的观察下十刹的速度已经难以捕捉。
“这到底是个药师吗？”
“早就听说了十刹是个天才……果然了。”王贲仿佛能看见十刹一般沉吟道。
“战技，御反！”
无鸣瞬间发力，举起盾牌旋转身体并且下蹲，震碎周身地板，弹开贴身而来的攻击，十刹被迫远离无鸣挪了两个身位，避免被炸开的碎石波及，而他攻击停止的一瞬间，身子就已经伏在了无鸣面前的地面上，左手向后蓄力，一瞬间眼睛变成青色。
“战技，封天掌！”
“什么？地字一品武师才能发动的战技？”万威惊道。
“青眼增幅，能越级发动战技这种事情你不应该习惯么？”王贲调侃道，“这孩子判断出速攻并不能迅速了结无鸣，所以选择了用更强大的战技……”
十刹一掌击中无鸣丹田，一股气浪从掌中喷涌炸开，直接把无鸣杨到了高空中。
“这家伙，是什么肉体和骨骼强度？”十刹从腹部击中无鸣的瞬间似乎明白了无鸣的可能性，明白了王贲为什么会这么指导他。
无鸣重重落在了校场上。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碾压，无鸣并没有做出任何有效的反击，甚至整场切磋之中无鸣都没有看见十刹的位置。
没有人嘲笑他作为武师武技输给了一个药师。凡人对阵天才，输赢一开始就在大家心中有了定数。
他记住了今天的失败。
不过他和十刹的故事才算刚刚开始。
“他也不算输的很彻底，十刹都用上青眼了……”王贲说道。
“对了，回去稍微收拾收拾，半个月以后带着万山一块儿回九原……”万威看着王贲，王贲的眼里现在就只有无鸣。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