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厂里后,我将这次出差的经过详细地向处长阮长青作了汇报。阮长青听了,说:
“对方的态度也在我们的意料之中,但没有想到他们还来这么一手,好在有惊无险,还好你没有事。这个情况我跟你一起去向石厂长汇报一下,看石厂长怎么说我们再做下一步打算。”
刚从阮长青办公室出来,就接到分管副厂长曾云峰的电话,让我去他办公室一趟。自我担任供销处副处长以来,曾云峰是很少找我的,不知怎么这次想起来要找我。
到了曾云峰办公室,曾云峰对我很客气,招呼我坐下,笑着对我说:
“小汪刚出差回来吧,辛苦了!”接着又说:“这次去的情况怎么样?”
我把情况大体跟曾云峰做了汇报,只是没有提起受到威胁和恐吓的事情,这是阮长青特别跟我交代的。我虽然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但是阮长青是值得相信的,我选择按照他说的办。
曾云峰听了,略微沉思了下,对我说:
“看起来这个事情难度很大呀。”
“是的,曾厂长,我感觉这个事情很困难。”我说。
“想到什么解决的办法没有?”曾云峰看着我。
“目前还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如果按照目前的情况,要强行把厂里政策推下去的话,你估计会有什么影响。”
“估计对方会反弹很大,我们即使在当地设立了办事处,可能工作也很难展开。”
“我同意你的判断,你是一线亲身参与者,对真实情况是最了解的。”
“我们的政策调整还是有些脱离实际啊,有些操之过急。”曾云峰喝了一口茶,继续说。我对曾云峰对这个事情的态度开始有所警觉,但我发现我被曾云峰绕进去了,明明是他对这个事情有看法,结果却说成了是赞成我的看法。
“如果这个事情继续推下去,恐怕后果会很严重啊,说句难听一点的话,就是有可能偷鸡不成倒蚀把米,想法是好的,不过最终实行下来,不但销售没有抓在自己手里,还可能原来的市场都丢了。”
“这么大一个市场丢不得啊,目前厂里的销售形势本来就很严峻。如果谁把这个市场丢了,谁就是厂里的罪人,这个责任谁也担不起。”曾云峰盯着我,像是要从我的脸里找到什么答案一样。
“小汪你还年轻,现在在这么重要一个位置上,前途远大,有干事的热情是好的,但是要想进步,还要做事多几个心眼,要懂得保护自己。你仔细想想吧,到时候市场丢了,会追究谁的责任,谁会成为替罪羊。我是很欣赏你的,不想看到你这么一棵好苗子因为太实在了栽跟头,好心提醒你,不知道你明不明白我的苦心。跟厂里怎么汇报,立足点在哪里,你可都要想清楚呀!”
曾云峰的话听起来表面上语重心长,实际上意味深长。意思却再明白不过了,就是要我放弃取消代理权的工作。我有些明白了,曾云峰是铁了心反对厂里取消代理商代理权,现在做的,不过是在敲打我,从我这里作为突破口,来实施他的意图。我有些怀疑他就是厂里李强背后的支持者,但这也只是一种猜测而已。
但要我遇到一点困难就放弃,这不是我的性格,再说,我担任副处长推的第一项主要工作自己就打退堂鼓,领导怎么看,同事怎么看,下属怎么看,那我以后的工作还怎么开展。我是下定决心,不管有多么困难,都要想办法把这件事推进下去的。
心里虽是这么想,但口里肯定不能这么说。
“谢谢曾厂长关心,我坚决执行厂里的决定和您的要求。”我似乎有些感激地望着曾云峰说。其实我话里的意思看怎么理解,既照顾了曾云峰的面子说执行他的要求,但前提却是执行厂里的决定,厂里既然目前的决定是推行取消代理权的工作,那我当然就要坚决推行,这是背后的意思。
回到办公室,我想了想,又去找了阮长青,把曾云峰说的话跟阮长青说了下。阮长青跟我说:
“以前有些情况不是很方便跟你说,现在这种局面下是时候跟你说一下了。”
“曾云峰一直和石厂长不对付,最开始高下台的时候,曾也在活动想争一争厂长的位置的,后面石厂长上了,他还是有情绪,不太支持石厂长的工作,奈何他背后背景深,石厂长也有些投鼠忌器,一直没有向上级请求动他。”
“曾云峰在厂里销售系统影响力很大,盘根错节,特别是区外市场,估计利益很深,但目前也没有具体的证据,加上他背后的力量,很难动得了他,石厂长更担心的是影响厂里的销售体系,所以只能一步一步地来,逐渐摸清情况,理顺销售体系。”
我听了这些话,最开始有点生气,既然销售系统背后还有这么复杂的情况,怎么就没有在我一上任就跟我说一说,稍想了想,可能石厂长和阮长青也有他们的苦衷和难处,跟我先说了,我顾虑就多了,反而不利于工作的开展。
我又想起曾云峰的话和刚才阮长青讲的石厂长和曾云峰之间的矛盾,似乎石厂长开始着手处理曾云峰的问题了,而我,就处在他们之间矛盾的风口浪尖,我无形之中成了石厂长的一件武器,是的,我被石厂长当枪使了,想到这点我心里有点不舒服的感觉,但随即又想明白了,谁都有被当枪使的时候,领导提拔你,说得好听点是重用你,说得难听点是在利用你,领导总不会无缘无故提拔你。人,思考问题总是从自己的利益角度出发的,领导他也是人,也不会例外。但不管怎样,你应该感到庆幸,至少你还具备枪的作用和威力,具备被利用的价值。当如果这点价值都没有了,你也别想有什么进步和作为了。
更何况吧,我又进一步想了想,即使我被当枪使了,在这件事情上也是一把正义的枪,做一把正义的枪,没有什么好犹豫和后悔的。想到这里,我心里坦然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