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山,东山”。
我正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呢,隐约听见同寝室的“老黑”在球场外叫我。
“嗖”的一声,我手中的篮球出手像篮筐飞去,却由于分了心,篮球划出一道抛物线只擦着篮架边缘飞出了底线。
我走向场边,看着气喘吁吁的老黑,问:“怎么啦,这么急找我”。
“不是我找你,是郭大侠,叫你赶快去他的办公室”。老黑直了下腰,吐了一口气,对我说。
老黑所说的“郭大侠”,是我们班的辅导员郭培栋,今年38岁,由于为人很正直,对学生极好,很是维护自己的学生,所以我们大家都叫他“郭大侠”。
我来不及换球衣,就向着经济管理学院办公楼方向跑去,在体育场通往办公楼的道路两旁,种满了法国梧桐,此时已是深秋季节,加上昨夜下了一场大雨,雨后初晴,道路两旁的法国梧桐和道路上铺满的梧桐叶,看上去一片金黄,煞是美丽。但此刻的我,当然无心欣赏如此美景,只想早点知道“郭大侠”找我什么事。
这是1993年的下半年,已经是我们大四的上半学期,课程很少,主要任务就是写毕业论文。在去年“老人家”著名的“南方谈话”后,中国加快了由计划经济向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转变的步伐。大学生就业机制近年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不再由国家包分配。当然,由于刚开始实行这种办法,学校在毕业生的就业方面还是有很大的发言权的,用人单位到学校提出用人需求,学校具体推荐谁就很重要了。
虽然现在才大四的上半学期,我们班上已经有一部分了落实了就业单位,就比如我们寝室六个人中就又老大“老黑”落实了就业单位。老黑是我们寝室年龄最大的,大名刘宏伟,因为身材高大,皮肤黝黑,我们都叫他“老黑”,老黑来自华江省的一个小县城,准备回老家县城的环保局上班。
总体来说大家理想的就业单位还是国家机关、事业单位、学校和大型国企。但像我,班上的班长,学院学生会宣传部部长,每年都拿奖学金的我,却至今单位无着落,原本班上有一个留校名额,“郭大侠”也力推我。没有想到最后的结果却是班上的团支书孙书华。有传言说是因为孙和学院那个“地中海”的党委书记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但是我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那个“地中海”书记都50出头了,整天腆着个肚子在学院办公室走廊上走来走去,我们的团支书同志年轻美丽又有内涵,怎么我也想象不出他们如果在一起是什么情形。
都说天下的班长和团支书主要有两种关系,要么是关系很铁,甚至是恋人的也很多,另外一种就是势同仇敌。我和孙书华之间呢,最开始孙对我还很热情,据有几个同学说,她甚至对我还有点意思,但我总觉得她骨子里有一股傲气,也许是我出身于农村,骨子里始终带着一种敏感和自尊的错觉吧。有一次她主动约我到图书馆看书,我因故委婉地回绝之后,明显感觉到她对我冷淡了很多。后面在大二我有了女朋友之后,她就基本不理我了。像这样一个高傲的人,怎么可能会跟那个“地中海”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呢。
不觉间已经到了“郭大侠”办公室,只有他一个人在。“郭大侠”看见我来了,眼镜下面立即露出了笑意。这种笑意让我感到温暖,作为“郭大侠”最为欣赏的得意门生,他一直对我是很关心和照顾的。
“东山来啦”,“郭大侠”招呼我坐下,看了看我穿着的有点汗湿痕迹的球衣开门见山地说道:“这么急找你来是有个急事要征求你的意见。”
“东方化工厂不知道你知道不,这次他们到我们学校来要一个人,我想推荐你,但是还是要看你个人的意愿,不过需要这两天就确定人选”。
东方化工厂,我当然是知道的,是我们华江省有名的国营化工企业,效益一直不错,据说挺难进的。不知道这次居然想起到我们学院来要人。虽然现在大多数同学觉得进机关和事业单位是最好的选择,但对于我们学企业管理专业的大学生来说,从道理来讲,似乎还是进企业更能学以致用吧。
“太感谢了,郭老师,我还是愿意到企业去闯一闯。”我对“郭大侠”说,其实“感谢”二字对我来说已经不足以代表我对“郭大侠”的感激之情,他对我的恩情也不是一般的师生之情可以描述的。
“不过还是要等最后的通知,学院这边还要有个流程,我会去找院长谈一谈的。”
我明白“郭大侠”的意思,自从上次留校名额事件后,让我知道了在什么事情没有最后确定之前都是有变数的。
“那你先回去吧,赶紧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天气凉了,别感冒了”。我不自觉地向“郭大侠”鞠了个躬,“郭大侠”向我挥了挥手。
回寝室的路上我不禁暗想,我怎么变俗套了,居然也会跟老师鞠躬了,这不符合我的性格呀,我一向都是自诩清高,很烦那些巴结学院领导和辅导员的人的。但其实仔细想想,我向“郭大侠”鞠躬,完全是发自内心无意识的举动,与我对“郭大侠”平时为人的敬重和一直以来对他的感激之情是分不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