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突然丢失视野,眼前全是灰尘。
突然,一柄宝刀破开尘土,锋利的刀刃朝着他脑袋削了过来。
“蝼蚁!”
黑衣人冷笑,单手一挥,小小的屋内竟卷起一阵狂风,不仅将灰尘尽数吹散,还将赵毅连人带刀一起掀飞了出去。
“我去,老赵,这家伙不仅是尘师,还是个高阶的尘师,他身上有神纹!”
王池惊骇之余,拖着地上的赵毅边骂边往外拉。但他死沉死沉的,拉了半天也不见挪地方。
赵毅本想说些什么,可才一张嘴,便呕出一口鲜血。
“老赵,老赵!”王池大惊失色,疯狂地摇晃着赵毅的身体:“你先别死啊,我可不想自己面对那家伙!”
“你别动他!”晏晏一把将王池推开,叫道:“他受了重伤,再晃要被你晃死了。”
晏晏此时也是惊吓过度,但还是强装镇定从掏出一根银针来。
她抿了一口银针,刺入赵毅的穴道之中,神色凝重地处理着他的伤口。
王池骇然道:“你的口水还能治病吗?”
晏晏白了他一眼,道:“我是在消毒,要不然伤口会感染的。”
说完,又看了一眼黑衣人,说道:“伤势虽然严重,但是不致命。”
黑衣人出了一招之后便没了动作,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给赵毅治伤。
这时,见晏晏看他,才笑呵呵地说道:“当然不致命,我下手一般都很有分寸。”
晏晏对刚才那一幕仍心有余悸,她努力不表现出自己害怕的样子,质问道:“你为什么不杀我们?”
“我说了,”黑衣人淡淡地回应道:“如果找沈觅是你们自己的想法,我会留着你们的性命。”
王池哀叹一声,说道:“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相信?”
黑衣人想了想,忽然笑了起来:“你说得对,无论你们说什么,我都不会信,所以还是先委屈你们一下吧。”
说罢,大手一挥,又是一道劲风袭来。
王池和晏晏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觉那道劲风透体而过,紧接着便是脑袋一沉,昏死了过去。
……
傍晚,日落西山。
段干府上传来阵阵笑声。
段干弘毅聊得兴起,忽然看到外面天色昏沉,一拍大腿道:“哎呀,这不知不觉中,竟已经聊到了晚上。”
“想必少城主又有些乏饿,不如我这就叫内子去准备晚宴。”
玉瑶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虽说您是东道主,但这几日叨扰玉瑶心中实在有愧。”
“不如趁这个机会,我来出钱,请段干府上的老老小小,一起出去吃些,伯父意下如何?”
“这…”段干弘毅脸上闪过一丝诧异,犹豫道:“哪有让客人请客的道理。”
“再说,这段干府上下好几百号人口,少城主岂不要破费了?”
涔儿脆声笑道:“我家小姐在浊染城时便喜欢体恤下属,经常会请他们吃饭,族长你就别推辞啦。”
段干弘毅肃然起敬,拱手道:“素闻少城主平易近人,今日得见,实在令我钦佩。这顿饭,就由小姐做东,我来付账,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无妨,来日方长,”玉瑶笑靥如春,“伯父能有这份心,玉瑶便已经很感动了,实在是为晴眉镇的百姓感到高兴。”
“不过,”她话锋一转,笑道:“这次吃饭,不宜惊动百姓,伯父还是别穿官服,换一副普通的衣服比较好。”
段干弘毅连连点头,“那少城主稍等我片刻,我换好衣服,咱们便出发。”
说罢,叫上段干应祺和姚琴,出了房间。
涔儿见他们出去,这才凑到玉瑶耳边轻声道:“小姐,那两个灰鳞卫也不见了,还有一个和他们一起的疡医。”
玉瑶纤细的眉毛顿时皱在了一起。
她沉默半晌,才终于像是下定决心,轻声对涔儿耳语道:“你去…叫他这般…”
涔儿听完,重重地点了点头,出了房门。
不多时,段干弘毅回到房间,示意自己准备好了。
玉瑶带着一众灰鳞卫和神官一起跟他出了段干府。
路上,天色虽晚,但大街上往来过客仍是络绎不绝。
玉瑶所过之处,路人纷纷侧目而视。
玉瑶忽然笑道:“伯父能够把晴眉镇打理的井井有条,实在是百姓之福,浊染城之幸呐。”
段干弘毅面色一喜,却又有些疑惑,问道:“少城主何出此言?”
玉瑶抬起纤纤柔荑指给他看:“这些百姓虽是无意,但却隐约能看出来面色带笑。”
“而且,咱们这么一大群人走在街上,他们见了,不但不怕,反而好奇频频张望。”
“这说明晴眉镇的百姓,生活富足安康,平淡恬适,这自然要归功于伯父您了。”
段干应祺笑道:“大哥心地善良,一不增加赋税,二不克扣良田,这些百姓自然都乐开了花。”
“只不过,”他话锋一转,“没了收入,财库年年入不敷出,晴眉镇原本乃是浊染城六镇之首,现在只怕连云英、夏罗这样的小镇都比咱们建设得好了吧?”
他说这话时,依旧笑意不减,像是开玩笑一般:“大哥,说起来,咱们晴眉镇多少年没兴建扩充了,好的酒楼也就是念天楼一个了吧?咱们今日是去那里招待少城主么?只不过那里一层可是赌场,里面都是些糙汉,少城主去了,只怕会污了耳朵。”
段干弘毅被他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半晌才支吾道:“当着少城主的面说这些干嘛,少城主亲临,我自然会派人去把场子清理干净。”
玉瑶却摇了摇头,说道:“伯父何须羞愧,藏富于民本就是好事,百姓们富足了,自然会反哺晴眉镇。”
“还有,”她淡淡地说道:“清场也不必,我不喜欢倚仗权势欺压百姓。”
段干弘毅迟疑道:“可是,那赌场里鱼龙混杂……”
“好了,”玉瑶不再看他,自顾自地朝前走着:“我意已决,伯父无需再劝。”
段干弘毅见她态度坚定,无奈摇了摇头,又狠狠地瞪了段干应祺一眼。
段干应祺则不停冷笑。
走了一会儿,前面几个孩童正相互追逐打闹,闹着闹着,离队伍越来越近。
高允手搭在刀柄上,不动声色地快走两步,领先玉瑶半个身位。
他的职责是保护少城主的安全,所以一有风吹草动,都会变得警惕起来。
玉瑶向他摆了摆手,道:“稚童而已,不必如此慌张。”
话音刚落,那群小孩中的其中一个,跌跌撞撞间跑到玉瑶身前,一头撞在了她的腿上。
玉瑶笑着对段干弘毅说道:“稚童无忧,百姓心安,真乃盛世之美景。”
接着俯下身子,将那小孩扶了起来,柔声问道:“有没有摔疼?”
小孩摇了摇头,一手拿着个有些破旧的拨浪鼓,一手抓着玉瑶的裙摆,脏兮兮的小手在浅灰色长裙上留下一个漆黑的手印。
他衣着破旧,脸上尽是污垢,但唯独一双眼睛明亮清澈。
小孩眨着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众人,半晌才吸了吸快要流下来的鼻涕道:“这个大姐姐长得好漂亮啊。”
玉瑶莞尔一笑,又见他小手通红,被冻得皲裂起皱,心疼地牵着他的手问道:“你怎么这么冷的天还在外面玩耍?父母呢?”
段干弘毅见状,连忙脱下身上的大氅给小孩披上,也学玉瑶蹲在小孩身前笑道:“小家伙,是不是父母还在务工没有回来?”
小孩语出惊人:“爹爹和阿娘被坏人抓走啦。”
玉瑶柳眉微蹙,“怎么回事?”
段干弘毅显得有些紧张,连忙赔笑道:“许是小孩胡说,可能是在玩什么游戏吧,少城主莫要放在心上,扰了兴致。”
说着,挥了挥手道:“来人,赏他些银两,快把他带走。”
“住手。”玉瑶的声音冰冷起来:“伯父,我这次来,除了慰问段干一族,也希望能看看晴眉镇的状况,回去好向父亲禀告,你可别报喜瞒忧啊。”
段干弘毅脸色变了数变,尴尬地笑道:“少城主这是说得哪里话,稚童之语,岂能当真?”
玉瑶没有理会他,转而温和地问那小孩:“你刚才说父母被坏人抓走了是怎么回事?跟姐姐说说,看姐姐能不能帮到你。”
小孩看了一眼段干弘毅,见他神色阴沉,不由有些害怕,躲到玉瑶怀里,怯生生地说道:“父亲和阿娘都被坏人抓去做苦工了,他们说做不满三年不让回家。”
玉瑶微微笑道:“坏人是谁?他们被抓去哪里了?”
小孩吃着手指想了想,说道:“他们被抓出城了,被一些穿着鳞片一样衣服的人抓走了。”
灰鳞卫!
玉瑶默默站起身,对高允说道:“把他带下去吧,好生安顿起来。”
高允应了一声,把小孩抱走。
见他们走远,玉瑶脸色的笑意顿时消失不见。
“伯父,那小孩说得应该是灰鳞卫吧?这件事你可知情?”
段干弘毅如临大敌,冷汗不断从头上冒出来,硬着头皮答道:“这个,我,我实在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那好,”玉瑶语气冰冷:“三天之内,查明真相,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是是,我这就派人去办。”段干弘毅忙不迭地应承下来。
一个地区的实力,是衡量统治者无能与否的重要标准。
——《浮世新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