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承易从人群中大大咧咧地走了过来。
刚到三人跟前,便大声招呼道:“好徒儿,你怎么来了?”
“昨天我正想去找你,结果走错了好几次路,最后还是没能找到你住的地方。”
“本来打算想今天再试试运气,没想到你自己来了。”
说完,一把搂住沈觅的肩膀,似乎很是高兴。
他这话一出,顿时引得众人一片哗然。
“卫师兄什么时候收了个灰鳞卫做徒弟?”
“咱们神官和灰鳞卫不是一向合不来吗?该不是灰鳞卫那边安排来的奸细吧?”
“我看他好像连尘师都不是,这样都可以做卫师兄的徒弟吗?那我岂不是能得到师父的真传了?”
“你懂什么,这叫大方无隅,大象无形,人家肯定隐藏了自己的实力。你看不出来,说明你不如人家。”
商奉璋顿时觉得自己被抢了风头,卫承易是他师弟,他又不愿自降身份主动和卫承易搭讪,只得干咳了一声来吸引他的注意。
可卫承易愣是没听见,反而看见了玉瑶,道:“小师妹,你怎么也来了,是和我徒儿一起的吗?”
玉瑶欠身行礼,微笑道:“玉瑶见过卫师兄,师父说想见见沈大人,我便将他一起带来了。”
“师父也想见他?”卫承易一愣,继而笑道:“好徒儿,我就说卦象上没错,你果然有承天继地之相。”
商奉璋平时何曾受到过这种冷落,终于再也忍不住,开口道:“驰骛,你也来啦。”
卫承易这才终于注意到他,“二师兄,你什么时候来的?来来,我给你介绍我新收的徒弟……”
商奉璋嘴角一抽,从牙缝中挤出一句:“我跟他一起来的!”
卫承易并不在乎给对方造成的伤害,反而拉着沈觅穿过人群直接走上了楼。
玉瑶见状也跟了上去。
没有了听众,属下的奉承变得索然无味。商奉璋无奈之下也只能跟上他们。
一连爬了五楼,累的沈觅腰酸背痛,不过好在终于摆脱了那些聒噪的神官。
卫承易笑道:“好徒儿,这里他们上不来,你就在这等师父出来吧。”
等?
沈觅有些奇怪,太阳都晒屁股了,难道大祭司还没起床吗?
卫承易解释道:“师父在冥思。不能被打扰,只能等他冥思完了咱们再上去。”
沈觅有些无奈,他本想快点见完大祭司好去找廖神通的,最不济也能先出去吃个饭,现在看来是泡汤了。
说话间,玉瑶和商奉璋也走上了楼,两人随便找了座位闲聊了起来。
卫承易的眼中却只有沈觅,又听他说道:“好徒儿,我想了一下,你这几日要不就在合偃阁住下,等你人劫到来,我也好给你护法。”
沈觅打量着房间,这里可比自己那小小的六人寝房舒服得多。
他不禁有些动心,刚想应承下来,又听卫承易问道:“昨天如何?有没有按照我说的,少吃少睡,控制人欲?”
沈觅想起昨天的肘子和缠香,心里有些惭愧。当下决定不住合偃阁了。
“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等事过去再来住吧。”
卫承易问道:“是灰鳞卫那边派给你的任务吗?要不要我去和大总管说说情,渡劫大事可不能耽误了。”
这便宜师父还认识大总管?
大总管可是灰鳞卫的统领,在浊染城的地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沈觅又有些动心。
可转念一想,自己要是处理不好玉钗之事,命都没了,跟谁攀关系都没用。
“算了,等等再说吧。”
沈觅怕他再说,岔开话题:“师父,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有什么尽管问。”
“神纹有先天与后天之分吗?”
一旁的商奉璋听到这话,有意在玉瑶面前表现,朗声道:“神纹承载天地之力,自然是浑然天成,后世虽能仿造,但品质却有天壤之别。”
“只不过先天神纹太过稀有,你没见过并不稀奇。”
沈觅做出一副敏而好学的姿态:“这么说商大人有了?能不能拿出来让我开开眼。”
商奉璋早就在等这句话,当下二话不说,撸起袖子,露出粗壮的手臂。
在他小臂之上纹着一个奇怪的花纹,随着尘息的注入,花纹散发出淡淡的水蓝色荧光。
尘息不断注入,荧光也越发明亮起来,如水波一般扩散至整个房间。
幽蓝的波光照在墙面,映出粼粼倒影,让人有种置身海底的错觉。
沈觅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
“这是……”卫承易在一旁望的有些出神,良久才道:“先天水纹,看来你去惊涛城这一趟收获颇丰啊。”
商奉璋得意道:“不错,这先天水纹正是从惊涛城的神器坎水刀镂景中剥离下来的。”
“那惊涛城的神官不自量力,非要和我比试,结果不仅损失了一甲子的功力,连镂景刀也一起输给了我。”
正说道兴奋处,忽听身旁的玉瑶一阵剧烈的咳嗽,俏脸通红。仿佛溺水一般。
沈觅也感觉到呼吸困难,每吸一口气都要耗费自己极大的力气。
“糟了!”
商奉璋神色一紧,连忙撤去手中尘息,碧波荡漾的房间瞬间恢复如常。
玉瑶这才如获大赦,瘫软在座位上,急喘起来。
商奉璋满脸羞愧,连声道:“是师哥不好,忘了玉瑶妹妹还在身边,师哥真是该死。”
沈觅心中大为惊奇,刚刚商奉璋不过随手一挥,便有如此威力,真不知是先天神纹的效果,还是他本身实力所致。
不过卫承易很快打破了他的猜疑:“先天神纹,竟有凝物化境之威,七难尘师配合上先天神纹,即便是尘圣来了也未尝不可一战。”
显然他的惊讶程度丝毫不逊于沈觅。
沈觅奇道:“师父没有先天神纹吗?”
在他的印象里,二人同为大祭司的亲传弟子应该相差不多才对。
卫承易道:“先天神纹需从神器上剥离,行衍王朝近千年来出现的神器也不超过十个,我自然没有。”
“而且,神器浑然天成,有颠倒乾坤之能,据我所知,镂景刀在世之时,能施云布雨,纳洪济旱,造福一方。将其剥离神纹用作个人之私,实在有些暴敛天物。”
言语间对商奉璋剥离神纹的行为颇有微词。
商奉璋哼笑道:“驰骛,你可知当日我在惊涛城大败神官,他们都叫我什么?”
“什么?”
“他们叫我泥巴种。”
商奉璋脸色忽然阴沉下来,“浊染城在八城之中实力最弱,向来饱受欺凌,我夺了他们的神器,为我浊染城正名,有什么不对吗?”
卫承易沉吟道:“想当年先祖裂土分封,八城藏极,是希望我们能镇守八方,护卫安宁,而不是明争暗斗,各自为政,倘若真有一天妖族卷土重来,而八城心散力殆,岂不是正中人家下怀?”
“妖族?”商奉璋大笑:“师弟,你还活在一千年前吗?妖族早被我们赶入地隙之下,饱受冰霜烈火,卷土重来怕不是痴人说梦。”
“妄言勿语!”
卫承易刚要反驳,忽然一阵高亢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这声音是……大祭司!
沈觅心中一凛,看到其余三人皆低头静默,神情庄重。
“上来吧。”声音再次响起。
众人移步上楼。
合偃阁的第七层与其他层不同,它有一个硕大的露天平台,一上楼梯就能看见。
大祭司站在平台中央,负手背对着众人。
寒风冽冽,吹的他头发、胡须随风飘荡。
大祭司身着一袭阡张灰色长袍,从后看去,仿佛与远处灰蒙的天际融为了一体。
传闻地隙之下,冰火相融,风雷交加,乾坤颠倒,阴阳逆施。寻常生灵入得半刻便会化为一滩脓水。千年前,妖族败北,被先祖驱逐于此。
——《浮世新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