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外面的鸡已经叫了三回。
罗妮儿已经醒了,看到旁边还在熟睡的姐姐,推了推她的肩膀。
崔宁其实已经醒了,但是她不愿接受事实,假装还睡着,直到罗妮儿又喊了她两声:“姐,快醒醒!”
崔宁爬起身,开始穿起衣服来。
在罗丰儿的记忆里,妹妹弟弟们年级小,吃过早饭,她还要送他们去村里的幼学。
之后要和母亲吴月还有几个婶婶去溪边洗衣服。
那么她什么时候才有空接近那位叫闻一寒的先生呢?
崔宁反复在记忆里寻找可以到镇子里的机会。没有机会,也要创造机会。
早间吃饭,屋子里洋洋洒洒坐了十几个人,大人们坐了一桌,孩子们坐了一桌。
崔宁已经很饿了,孩子们的早饭是一人一个糙粮馒头,再多打了一人一碗番薯汤。
大人桌上除了馒头还有些咸菜。一群人分食一锅面疙瘩汤。
崔宁吃过馒头和番薯汤还觉得肚子饿,不由自主地看向大人的饭桌。
罗妮儿看姐姐这幅样子,很自然地掰了半块儿馒头给她。
崔宁回想了一下罗丰儿的记忆,罗妮儿果然经常把口粮分给罗丰儿,爹娘也时常留一些足量的口粮给罗丰儿。
然而即便如此,罗丰儿也时常还饿着肚子,可是她毕竟也不好再开口向爹娘喊饿了,家人已经把口粮减省了许多给她。
崔宁很有耐性,早在联盟星选拔者中与人殊死搏斗的时候她就养出了这样的耐性。她忍得住饿。
可是罗丰儿却也是结结实实地忍受了这12年的饿。
也许是她这个天生神力的奇怪体质的原因。
虽然她吃得很多,身形却很纤瘦,父母只全当她是在长身子。从小如此,并且不以为奇。
就是这样一顿简单的早饭,崔宁却对罗丰儿产生了一些欣赏,也对这个妹妹,还有这对父母产生了一些好感。
不过理解了现状不代表安于现状,崔宁一向不是安于现状的人,今天她能忍住这个饥饿,却不能以后还每天挨饿。
就算在另外的世界,主要的目标是完成任务,她也不想让自己难受。
崔宁和吴氏,两位婶娘一起把众人吃过的碗筷收拾进厨房,也在厨房到处看了看瞧了瞧。
学着往常一般领着几个弟弟妹妹往村学走,一路上妮儿和几个弟弟蹦蹦跳跳的,像快乐的鸟雀。
崔宁看着罗妮儿,忍不住也觉得心情不错。
罗丰儿所在的时代民风淳朴,男女大防虽然有,并不严重。没有女儿家不能走街串巷的规矩。
儿童也有村学启蒙,镇子上有书院,只要不是过于贫寒的家庭,几乎都会让孩子去上一上学启蒙。
启蒙只读3年,只是教孩子学会认些字,四岁到九岁的孩子都可以去村学学习。
罗丰儿已经上过村学,也认识字,同村学先生打了一声招呼,就要离开。
突然想起什么,“王先生,能不能跟您打听一个人。”
王先生是个秀才,早年也科考几次,几次名落孙山,最后绝了念头留在了村里安心当起了蒙学先生。
王先生脾气很好,点点头,也好奇这么个小小农家女能跟自己打听什么人。
“王先生,您听说过镇子里有位叫闻一寒的先生吗?”
他上下打量了罗丰儿两眼。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小村子里听到这个名字。
“闻先生可是个极有才名的人,当年我与他也是一个科考场上见过面的人,我看他年只14,当时还对他不甚在意。”
“可他一个稚气未脱少年,当年便连过县,府,院试,而我只止步院试,才知道我辈英杰出自少年呐。可惜,次年他本得了贡士头名......”
崔宁对这个闻先生倒真开始好奇起来。也好奇闻先生后来为什么又近乎隐居起来。“后来呢?后来呢先生?”
“他是贡士的头名,我也拜读过他的文章,他的文章可称得上是又有风骨又有内容,写得又极精妙。因在会试放榜前,于京城阳春酒馆楼上与人讨论王储之争的事,年少轻狂呀,少年人意气的事儿。可惜那日阳春楼上还有几个小官员的子嗣。不知道怎么的,这事儿就传到了先帝的耳朵里,先帝杀伐果决之人,下令除非下一任皇帝再传位给下一任皇帝,不然不允许他再科考。”
这就是绝了闻一寒科考之路了。
“闻先生绝了科举的路子,先帝还在时,朝堂之上亦无人敢用他做府寮,生怕也沾上天子之怒。便只能回到奉都来。闻先生回到奉都,也并不只是沉迷伤怀,转而给新来的考生做提点,教授学问。即使他小我双十,我也心诚尊称他一声老师。只我自己不争气,已经没了早些年定要过府试的心了。”
王先生说到这里,眼里只仿佛闪过一瞬的泪光。想必科举一事对大多考生来说,就是一辈子所追求的事情了吧。
崔宁谢过王先生。临走时问了闻先生的所在。闻先生大致就居于镇子上扬兴书院隔壁的东侧,诚辉堂那条街后的巷子,具体是哪一户王先生就不知道了。
王先生对崔宁找闻一寒的事情也有好奇,多问了一句,崔宁只说是听说闻先生是个有学问的先生,有些敬慕。
王先生便笑着,还有些欣慰的回了课堂了。
崔宁私觉得王先生作为同是文化人的先生,也是品行极好的先生了。毕竟她听过不少文人相轻的事儿。
回到家中,母亲吴氏招呼着崔宁还有几个婶婶一起去溪边浣洗衣物。时间已近辰时。
婶婶们一起往河边去,她学着像罗丰儿平时说话的语气说道:“娘,咱们什么时候去镇子上买新盐?我看厨房的盐不多了。”
叫出这一声娘,崔宁觉得自己好像真成了罗丰儿了。
吴月看着自己的女儿,平时自己的这个女儿性子闷,不爱说话的,今天竟然张口问她去镇子的事儿。
她没有多想,心里只是觉得终究是姑娘大了,到了该学操持家务的时候了。
“你爹跟你叔伯几个合计过几日上去,到时候把你叔叔先头在后山套的那几张兔子皮一并带上去卖了。换点银钱使。“
过几日。
过几日?时间就是金钱。还没见到那位闻一寒先生,她可不确定自己能跟对方有所交集。
而且听吴氏的话,叔伯们去镇子里倒是好像没有打算带女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