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飞赫然发现，他的全身上下赤裸裸的，皮肤的颜色变得如玉宝石般光滑，珍珠般半透明。他抬起双手，本来生前粗糙难看，现在却变得不可思议，纤细白皙，体毛、毛孔，就连生前的伤疤也消失的没有一点痕迹。手心里面，还能看到隐隐闪烁着的金光。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双手，问道，“这……这就是我的灵魂吗？”
“不然呢？还能是谁的。”自称为神的女子微笑着答道。
仁飞好奇地问道：“不……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呀！你是不是对我动了手脚？”即使忍不住想看，他也不敢再看女神一眼，怕被她迷惑，如果可以不用声音交流，他宁愿不听这摄人的声音。在他生前看过的鬼魂当中，鬼的颜色跟身前是差不了多少的，还身着衣物，也有一些皮肤灰黑的，但也不会像现在自己这样，简直是个异类。
“天下间很少有人像你的灵魂一般，独一无二，灵魂的颜色代表你善良，纯洁，不屈，热情，虽然这份如太阳光辉般的热情正在隐隐沉睡中，但它依然能被唤醒。所以我才找上了你。”女子就等着仁飞对他这种独特给他一个解答，以便告知自己找上他的原因。
仁飞对于这副漂亮鬼躯露出自卑的眼神道：“你不知道我的生前，是个小偷，我以为我的灵魂是残破不堪的，跟我的肉体一样脏脏兮兮的。”
女子道：“你偷的是什么，从什么人家里偷的，偷来的东西又给了什么人，我一看你的灵魂便知。尘间的污垢，仅是沾在你人体的皮肤表面，可心里的污垢却能污染整个灵魂。”
“也罢，”仁飞心想，“生前不在乎自己长啥样，死后再去纠结也就太没意思了。但长相帅气的坏人死后看到自己丑陋的样子会太在乎吗？”仁飞不管这个，只知道生前的罪就必须要生前得到惩罚才应该。随即突然想起被他出神忘了小一会的女子，问道：“你找我的事是什么。”仁飞说完，开始观察四周的地上，寻找着什么，他心里还有未完成的事。有时候一块细得像筷子的小石，也能引起他的注意。
女子回答道：“我能给你一样你现在最想得到的东西，但相应的你也要为我实现一个我未能实现的愿望。”
仁飞低着头随便回答了句，“什么愿望。”继续他的寻找。
女子见状，无奈的摇摇头显得有些不满，从袖子里拿出一样东西道：“在找这个吗？”
仁飞虽然心思不在女子身上，但下意识的还是向那美得耀眼的身影看去，仅是一眼他便已怔住，反应过来仔细一看，果然女子手里拿着那支他一直想要的笔。
“你不是说你不是来找笔的吗？还给我。”
仁飞起身跑过去伸手想去拿，可结果女子不慌不忙将笔伸回袖子里去，露出邪魅一笑，“你想要啊！可以给你，但你得告诉我，要这支笔干嘛？我实在看不出这支笔有什么名堂，使的我说的话你全然不认真听。”
仁飞又靠近了一步说道：“刚才是因为这支笔我才没认真听，你只要把它给我，我才会听你的。”
见仁飞靠近，知他有抢走笔的准备，但女子丝毫不惧，反倒主动迎了上去，俏脸凑近仁飞的脸，四目相对，“这不是我想要的答案，我现在更想知道这……笔……是……干……
“好，我告诉你。”见女子消磨自己的耐心的刺激方式，仁飞认输了，他可没有下贱到抢女人东西。仁飞为刚才的疏忽后悔，不成想一时急切没有考虑到别人的感受，心想，“再怎么急也不差一时半会了，这女人只为找我帮她做一件事，但她一定要看到我灵魂才肯说，到现在还不知是件什么样的事。现在结合她对我灵魂的评价，应该不是件坏事，”
“其……”
“有人叫你偷的，拿重金来买这支笔？”仁飞刚一出口，女子抢着说道。
“不是，其实……”
“那这支笔对某个有能力的人有特殊的意义，要你偷来这支笔，以换取他的帮助？”女子再次抢着说，眼神有些得意。
“也不是，”仁飞看着这双不怀好意的眼神回答，知道她是故意的，嘀咕她到底想不想知道，“你不想听就把它还我。”
“听啊！怎么不听，你快说呀！”
仁飞看着她差点没憋住笑样子，没好气的道：“你要是真的想听，那就不要再打断我。”他把“真”字加重了语气。
见女子抿起嘴，一双眼睛如猫眼一般明亮，可爱的点了点头。但仁飞岂如普通人一样容易被好看的外表迷惑，他总感觉哪里怪怪的。果然，他正要说，虽然鬼魂不用眨眼，但女子也就是这么突然不见了。
身后传来女子的嘀咕声，仁飞无奈的转身，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看着女子，她说过自己是神，能瞬移这一点也不奇怪。只见她拿出笔，端详起来，假装捉摸不透，“那么，这支笔藏有什么东西，比如，藏宝图之类的。”
“都不是。”仁飞正想趁着她端详笔的时候，恨不得冲上去一把抢过来。
女神似乎有所察觉，将笔杆握紧，只露出早已被墨沾黑的笔头，打消了仁飞抢笔的念头，“只是一只普通的毛笔，就让你丢了性命。”
生前倔强的仁飞死后终于求饶了：“我错了，神仙姐姐，别在折磨我了好吗？它不是一支普通的毛笔，它是财神的毛笔，能帮我救很多人的命。只要它写下一个人的名字，性别，生辰八字，并注明这个人日后会得到多少财富就能实现。我死了也能得到它，值得。我现在还是能用它达到目的。”
女神听后，脸神微变，似笑非笑地将笔扔向仁飞。
仁飞见笔向自己飞来，伸手一接，笔却穿透掌心，飞过身体，掉在地上。他瞬间愣在原地，脸色极为凝重的伸手去捡，却碰也碰不到，反复穿透。他不敢置信的对着女子大吼道：“是不是你，对，一定是你，为了达成你的某种目的，对笔动了手脚，是不是……”
女神注视着对着自己大吼的白色灵魂，心中不忍，解释道：“不，我什么也没做，不过，你也不必伤心，这本来就是一只普通的笔。财神只是用它记录谁将富有，谁将贫穷的工具。这支没了，他还能换一支。笔不具备任何魔力，他只要照着笔记录的方案去实施而已。”
仁飞思索了一下沉声道：“你说的可是真的？不对，你骗我，如果这笔没有任何神性，为何黑甲军追着我不放最终将我杀死。”
女子推测道：“我想，你应该冒犯了神，或者你还做了什么不被饶恕的事，你想想……”
仁飞稍微冷静了下来，回想生前做的事，恍然明白过来，“看来，被你猜对了。”
女子轻飘飘的向小偷走来，捡起那支笔，“我来到这里，还不知道你是不是我要找的人，就为你耗费了那么多时间，那些要索你灵魂的使者，在这期间也来暗中观察过好几次，碍于我在场，不敢现身。相当于，我救了你，还不止一次。如果我欺骗你是为了让你帮我，但我很明确的告诉你，我需要你帮我做的事的第一步，不需要得到你的同意也能达到目的。这第一步也是在帮了你，在这之后，你想不相信我都难。”
‘咔嚓’一声，女神将毛笔拗断。
仁子还没从女子的话中理解过来，见女子又拗断这支曾经寄予希望的笔，怔怔出神。的确，如果真如这个女子所说，这只是一支普通的笔，原来一切愿望只是自己不知情的幻梦。但不管怎样，他曾经为了得到这支笔，不知潜伏暗察了多少个夜晚，又不知拟定多少次计划并废除，并最终为他付出了生命。
“我也可以像阴间使者那样，强行带走你的灵魂，以便达到我的目的。”女子继续解释，“我主张和平，顺其自然，不喜违背他人意志强行控制。”
仁飞的一生，不屈服权贵，不屈服恶霸盗匪，不屈服上天的安排，誓要与命运争斗不休，打破世间的不公，救苍生于水火。女子的一番话，少了仁飞那种心系天下的胸襟，但不违背他人意志的想法，多少与仁飞的心态不谋而合。
“好，你说，我要怎么帮你。”仁飞打起精神来，挺直腰杆说道。
见自己的说服有了点转机，白衣女子再次露出甜美的笑容，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我总得对你有个称呼吧！”
“我的名字好多，几乎没有固定，小时候别人叫我雨来，因为我还是婴儿的时候，是在下雨天被村里人发现的，十岁的时候，村里人管我叫石开，就是希望我做事不要像石头那么固执，要开化，开化。十三岁的时候，我因为说出了自己的梦想，村里人觉得我痴心妄想，白日做梦，就叫我妄徒。十五岁开始，天灾之后，村里饥荒，我因为偷取镇上富豪的米仓，村里人感恩，开始管我叫仁飞。这个名字一直伴我死去，我今年十八岁。”仁飞心里默念着生前的名字，小时候还有一些更难听的花名，比如癞痢头，哈喇子，他没有报出来。
说完这些，这名叫仁飞的小偷，欲哭却无泪，只因他没有肉身。
“仁飞，不妨告诉你，三年前的那场天灾战争还会发生，下一次不再是生灵涂炭，满目疮痍这种小打小闹了，而是末日。”
“什么？”即使没有肉身，仁飞也觉得自己激灵灵地打了个冷颤。
三年前，发生了一场这个世界天外来的敌客入侵之灾。如蝗虫密集汹涌飞来般的怪物，小的啃食庄稼，大的吐咽牧畜山林。在这之后，又有天火降临，焚毁林地，烧坏房屋，生灵涂炭。幸好，最终世界联军打赢了这场战，驱赶了战败后只剩不多的怪物。至于太过详细过程，仁飞就不知道如何胜利得了。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神仙因为天界修缮问题，分散暂住在凡间王公权贵家中。仁飞也在一次许家粮仓中，偶然听到许家老爷与其中一名神将中听到关于财神之笔的故事。
“你想阻止这场浩劫吗？”女子一脸忧郁，期待的目光对上仁飞犹豫不定目光，“这就是我希望你帮忙的事情，绝不能失败。”
若是有肉身，仁飞此时应该已是瑟瑟发抖。倒不是因为他害怕死亡，自己一个人死无所谓，关键死的是全世界。他以前不害怕失败，大不了重来，如今让他选择的是一个决不可失败的任务，关系到全天下人的生死。这个担子可比去偷富人粮仓，救济一下灾难后吃不上饭的村民们重了不知几万倍。关键是，他偷富人粮仓还有帮手扛米。如今，他的兄弟们一个个被吊死在城门之上示众，被抓之前，他和兄弟们还发过不管谁被抓住，也不准背叛兄弟的毒誓，活下去的人，不管看到被抓住的兄弟怎样受折磨也要忍住现身救人的冲动，万一牵连进去，村里又少了一份希望。
“为何找上我，我又何德何能，全天下只剩我一个你要的人吗？”仁飞几乎是吼出来的，不受控制压力的释放。
女子的眼神以不易察觉细微闪动了一下，“我几乎找遍全世界、好几个世界，没有一个是对的，其余几个或多或少地少了几个必须的因素。有一个少了不屈的因素，当我让他选择，前途地艰难险阻让他的灵魂立马掉价，颜色变得暗淡。有一个不够勇敢，当我让他选择，面对过恐怖浩却地他，直接吓得魂灭。”
“靠。”仁飞心里暗骂，难怪轮到了我。
“可你不同，这回我找对了。”
“虽然不是很懂你的一些话，但我要怎么做？”一番心里斗争之后，仁飞觉得，反正都免不了灭亡，不试试怎么知道成不成功。
白衣女子知道他答应了，欣慰微笑着道：“首先，你得重生。”
“重生？”当然得重生，不然靠一个幻影怎么拯救世界？怪不得刚才女神会说她达成目的第一步也等于是帮了他，这就是女神帮我实现的我现在最想实现的愿望。仁飞又想问重生还会记得前世吗？刚想问出口，立马又收回这个愚蠢的问题。要是连自己前世是谁都不知道，又怎么被授于了拯救世界的任务，那现在的一切有什么意义？
白衣女子看穿了他刚才似问欲止地举动，“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仁飞被这么一问，突然坐下交叉着双腿交叉着双手在胸前，歪着头闭上眼睛，“让我想想。”
“不放心你村里人？”
“确实，我们还没有从灾难中挺过来。灾难降临的时候，凭什么富人权贵们得到最优先的保护。他们的粮食还不是从我们农民手里来的？增加了一系列苛捐杂税，就心安理得的从我们手里抢走了粮食。等我们要他们救济一下的时候，他们就把我们当过街老鼠一样，对我们拳脚相向，举棍追着赶走我们。即使这样，他们仍能晚上照常歌舞笙箫，饮酒嬉乐。”
“到了第二年，这帮眼瞎的畜生又派着他们也同样瞎了眼的狗，来我们村征收粮食。”
“实在太可恨了。”白衣女子也忍不住骂道，“结果呢？”
“我们压根就没有粮食，村里还闹着饥荒，耕种的田地，被天火砸得满是窟窿，还没修填回去。正准备和他们拼命的时候，这群狗，见没粮食可收，迅速调转马头，像躲瘟疫一样，骂骂咧咧悻悻然地离开了。”
仁飞突然睁开双眼，目光愤恨地盯着那支断成两截地毛笔，心里想的还是如何处置这些权贵。财神瞎了眼，让一群蛀虫发了财。他发誓，即使拯救世界，也不是为了这些权贵，也要先把他们拉入地狱。
“所以我才从那个时候开始，生出了偷粮地念头。可空有想法，却没有这个能力，我没有放倒粮仓守卫的本事。就将要放弃这个念头地时候，一名犯了事的修行者逃到我们村避难。起先我也只当他是名普通的难民，他一天的时间几乎用来睡觉，什么活也不干，只见过他醒来几次撒尿、喝水，完事后又接着睡。我看不下去，准备教育教育他。刚来到他住的草屋，就发现一条白眉蛇往他大腿咬了一口，他迅速起身，手法惊人的快。下一瞬间，那条蛇己死在他手中，开始咬破蛇皮喝蛇血，剥了皮再去蛇身上的肉。还有，更不可思议地是，被毒蛇咬过的伤口，除了两滴血渍，伤口早已不在。”
“从那以后，我整天缠着他，还找了村里其他几名聪明能干的小伙子加入，他不耐烦我们吵他睡觉的服了软，终于肯教我们本事。我们也是靠着他教的本事，顺利的偷粮。”
他没有说最后一次偷粮时，他和兄弟们中了埋伏，只有自己逃了出来，兄弟们被吊死城门的事。
“仁飞，带我去你的村庄看看吧！”
“干嘛！”仁飞不明所以。
“也许在你重生之前，我会帮你恢复庄稼的土地。”
“真的？”
“走吧！让你再看一眼村子，好让放心的重生。你要记住，重生以后要认真的修炼，你的时间很短暂，也许会更短。而我就要走了，去调查这一切的真相，是谁释放了啃星兽那些怪物。你所居住的世界是唯一一个，打退了怪物的世界，你并不孤单。”
也许是为了让仁飞相信，白衣女子全身光芒笼罩，五彩斑斓。而她的身后，令仁飞惊讶并想跪地膜拜的是，她居然生出远超越神的七根骨翼，每一根都已到最顶峰，长出链刺。战斗中，轻易展现骨翼是修行者的大忌。
仁飞的世界里，修炼者又被称为翼者，每一根骨翼的框架像人体脊椎骨那样，根据修炼者精进，而长出羽毛；每一根骨翼的羽毛分两侧生长，一侧六十根，共120根。每一根羽毛最宽处两厘米，长五厘米，再加上翼尾尖刺，骨翼总长一米三。
夜已深，仁飞回到了自己所住村庄的上空，他的眼神有黯然。土地还是坑坑洼洼，无法修补，尤其是那三个陨石砸出的巨坑，在夜色衬托下，更像是无底黑洞般等待吞噬星空。
村里人皆已在白日的疲劳中沉睡，茅房顶的猫，摇着尾巴在死盯着西沉的月亮，门口的大黄狗，则是百无聊赖的趴着，似乎在幻想着能吃上肥美的肉食。唯一能看见的生人，便是仁飞的师父，这会儿，他又不知在哪弄来了酒，在他住的比任何人都破烂的茅屋里，托着酒瓶，喝得不省人事。
仁飞怀念这一切的同时，土地也在慢慢恢复完整，巨大的深坑也被填上。这是仁飞，重生之前，所能清晰的记住的最后一件事。
……
接下来朦胧中，似乎是梦境，似乎是很久的一段记忆，在一个金灿灿的世界，像是火焰又像是耀眼的太阳中，他看到一颗巨蛋。巨蛋熔解，露出一个沉睡的巨婴……
然而重生还是出了差错，发生了意外……在一块竖着的通体光滑方形黑石板面前，白衣女子怀里抱着婴儿静静的等待。她怀里婴儿没有呼吸，但也不是死去，她只是在等婴儿何时能醒来。
黑石板向着南方，太阳升起的方向而立，每当清晨，太阳升起时，都早早有一片云层挡住，直到太阳快升至正中向北下移，阳光才从云钻出，背过黑石板。
就这样，五十年后，满目疮痍的世界渐渐恢复了几分以往的繁华，人口也只是以往的十分之一多一点上升到了十分之二。黑石板下的女子也终于在一个详和的清晨中，看到阳光正面照向黑石板，五十年来从未改变的婴儿也微微睁开双眼，虽然婴儿的这双眼睛她是如此的陌生，有些令她失望，但还是让她格外的高兴。
踏着晨曦铺好的道路，她去为他寻找生人的城市。婴儿在女子怀里看着这世间的事物，很自然的辨认出来，却唯独想不起自己的前世今生。
一个虚弱的白衣女子，拖着沉重的步伐，从树丛中钻出。一对赶着进城的夫妇，发现了已倒在路上的她。但走进去一看，除了包裹好的男婴，只有一堆女人的衣物，还有一朵枯萎的，已分不清什么样的带杆的花。而男婴的胸口，也有一朵奇异的花，花有七瓣，每瓣都像是羽毛般独特。包裹男婴的布上，有两个‘晨羽’的红字，像是用血写上。
夫妇俩收好衣服和婴儿，只留下枯萎的花在道路上，匆匆忙忙地跑向快要关上的城门。
天空之上，一个极为幼小的女孩，刚好见到这一幕。她看着古老的石质围墙包围的城门缓缓关上，只见大门之上，凿刻着三个已褪了金的大字‘北苑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