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男生悠悠站了起来。
有的人不明情况或许忌惮安娜,他却不会。安娜知道他,他与校园恶霸三姐妹沆瀣一气,班里臭名昭著的起哄者,尤其擅长哄老师们开心,几乎什么狗屁倒灶的事儿都有他掺和。
当下这个,也是。
大概是手底下的人做事粗糙,不知道搞事情的时候应该事先弄清状况,而不是胡子眉毛一把抓,一不小心把别人的地盘也冒犯到了。
安宗宇亲自过来对安娜解释。
看样子,他好像找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但究竟是真的出于无意,还是说试探而为呢!安娜不确定,然而在看到门口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三姐妹,露出挑衅的笑容,安娜什么都懂了。
她选择……
安娜猛地一把从座位上拽起李莫非。
安娜“唰啦”一声拉开教室的门。
她一口气上到六楼,期间跌跌撞撞碰了不少学生,好不容易到了教室,她气喘吁吁,这里却没有一个人。
她回头抓住一个好像是班上的学生,大声质问:“她人呢?”
颤颤巍巍指向顶楼。
安娜又疯了一样往上冲,噼里啪啦,半截铁质楼梯和发锈的的矮门被她甩出了地震的动静。
等到拼着力气终于上来,左看右看,前后翻找,怎么就一无所获!
安娜顺脚踢翻一个三角架。
一个东西应声滚了出来。
一向在班里不声不响的安娜自从第一次发了火,打破班级平衡的那天,也自然打破安娜与同桌之间的僵局。
不得不说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有时候真的很奇妙。
在那次李莫非跟着安娜因为上课前的状况,不得不听从老师安排一块坐在另外两个位置的时候,几乎以后的每天,安娜的身边就像多了一个跟班。
身边人嘲笑,那就是一个影子。
安娜不理不睬,李莫非自然乐的清净。
她便就亦步亦趋,时间久了,甚至心安理得跟在安娜身边。除了上下学,尤其在跟安娜一起上课、做作业、分组活动、体育锻炼、经营项目、共进午餐、迟到早退、逃课爬墙、酒吧拼酒的时光中,李莫非是最开心快乐的。
而安娜呢,或许她不过多说两句话,给出一个眼神,都能让对方开心半天。安娜的一点点温暖,对于一个与这里格格不入的李莫非而言,莫过于这是人生最大的慰藉。
而安娜呢,时长日久,也便慢慢学会了习惯接受,身边有那么一个人。
那人是她的同桌,她叫李莫非。
而接下来的日子里,很多事情就好说多了。在安娜的“纵容”下,李莫非无异于上赶讨好的百献殷勤,安娜这会儿却颇为受用。
比如她再收到来自同桌的爱心牛奶时,再也不会扔垃圾桶了。
都说在平乏生活里,安然与危机并存。安娜和李莫非二人相处的微妙变化,自然没有逃过其他人的眼睛。
安娜说过,她最喜欢的就是她的坦诚。
所以安娜宁愿受到伤害,也不愿意被欺骗,安娜说,那个样子的话,她会觉得自己很傻。她不喜欢这种感觉,特别被身边的人欺骗,那么,安娜便不会把对方再当做朋友。
安娜一本正经道:“我有没有说过,我最喜欢待人坦诚。”
“说过……”
这会儿俩人趁着午间在晒太阳,躺在青青草坪,二人的筋骨都舒展了。李莫非不明白为什么正是惬意的时候,安娜突然说这种话,她尽管波澜不惊的语调,莫非却听出严肃。
感受到安娜的一本正经,莫非睁开了眼睛。
安娜眉眼不动:“你有没觉得,你示好的手段太过拙劣,是不是对所有看上的人都这样?”
莫非也想说,也不是任何她碰到的人都会不怀好意。
她回答:“不是……”
“我倒是好奇,如果哪天我对你而言没有用了呢!你会不会甩掉我,寻找下一个。”安娜紧接着道。
莫非转而看安娜。
“不会……”
对我好的人,我怎么可能轻易甩掉。莫非想,反而是她,在如果知道自己不堪的一面,倒是会不会选择远离。
千言万语,莫非什么都没多说。
安娜微微一笑:“怎么就认为,不会这样呢?”
安娜直白的问话,这让处于阳光之下的莫非不禁回想起,自己在学校谨言慎行、瞧人脸色,跟在安娜背后的场景,一次次主动热情地向别人问候帮助,不是回避就是被抛弃。
现在想起来,心里还是会难受。
她看着一脸无忧无虑的安娜,打心眼认为彼此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莫非一时没有回答,正好安娜也并没有期待她说什么。
莫非难免黯然说道:“你跟我不一样。”
不料安娜听到这个,突然睁开了眼睛,显得很惊喜的样子,靠近莫非。
“你说哪里不一样?”
你出生富裕,自然是跟我不一样的。
二人无言相视片刻,莫非却没有丝毫兴致再跟安娜说下去。
“好。”安娜也不做追问,“那你就告诉我,我想听你亲口跟我说,为什么是我,你向我巴结讨好的原因。”
莫非也学着安娜的态度,坦诚地回答了她。
对于接下来莫非的回答,安娜永远都不会忘记。安娜至今都记得,莫非对她一字一句说的那句话。
莫非说:因为,大树底下好乘凉啊。
站在天台的安娜脑子里飞快旋转,忽地灵感一闪想到一点,急急转向楼道厕所跑去。
应该说每层楼的厕所两边她都一一搜寻,休息室她都看了。
终于到最后一层,还是没有找到。
于是安娜很是大胆的,马不停蹄朝最后地下一层跑去。
音艺大楼的负一层不像其他教学楼是停车场,这是专门用来放置杂物和多余的音乐器材,外加几间锁门的办公室,平时很少有人过来。
安娜没有心思欣赏那些纵使价值不菲却不值一提的陈年旧物。
直直朝着目标地点走去。
旧厕所的水龙头滴滴答答,显然有人来过的痕迹,安娜顿时停下脚步。
不敢走了。
滴滴答答的水流不只是从水池流出,踏过凌乱的地面,还有最里面的那个位置。
低沉的空间昏暗无比,只有小小的页窗透进几分微光,混合墙壁的积水,反射幽幽亮泽,与门口的光交相呼应。
可惜了,安娜把门大开,仍然不可挽救这满屋灰败。
以及她自己悲愤交加的心情。
安娜颤抖着伸出手,一咬牙,最后一扇隔间的门被她轻轻推开。
真好,终究是被她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