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翻这个山寨货被吹得飘飘欲仙。
“今日的牡丹花节上几位大家比试丹青,不语先生一定也是专程来参加的吧?”蓝衣书生问。
“不语先生一出场,定能一举夺魁啊!”
“是啊。”
众人纷纷附和道。
“比赛?”花翻思忖,余光又瞟一眼灰衣人,他似乎也在注意这这边的热闹,却没有一点要回去复命的意思。
“也好,不如我干脆去那个比赛,他定会怀疑我的身份而回去复命,我也好趁了比赛人多,浑水摸鱼跟踪他。”
想到这里,花翻换了从容的神色点了点头,众人立刻簇拥着她一路去到牡丹园的中心。
这里已经搭好了擂台,台上笔墨纸砚具备,擂台四周摆满了牡丹中的极品“魏紫”。正对着擂台的地方,坐着几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一看便是这场擂台的判官了。
擂鼓声阵阵,擂台下人声鼎沸。
花翻这时才感到一阵心虚,她从小不善绘画,最能看得过去的作品就是十岁那年画在《孟子注》封皮上那幅头顶大便呲牙咧嘴的杜承贤小像。
两个花枝招展的侍女已经抬出了一幅卷轴,司仪摇头晃脑地念到:“洛江北洛先生的大作《娇容三变春山远》已经完成!”
花翻看那幅展开的画卷,把变色牡丹“娇容三变”描摹地淋漓尽致,红,紫,蓝三色交错在一株花苞上,丝毫不显生硬刻意,她这个对丹青一窍不通的门外汉都能看出此人画风的精妙来。
这样画风的画卷,记忆中在安国府曾经见过许多,想这个洛江北定是名门大家,否则上官锦年那等刁钻的眼光,又怎么会随便收藏一个活人的画作?
司仪已经在念“张不语张先生”的名号了,花翻心里这下彻底呵呵,要这是个寻常的土擂台,她还能随便糊弄两下,这下倒好,这里还真的是名家荟萃,自己这下怕真是要那个叫张不语的哑巴老爷子丢尽脸面,身败名裂了。
讪笑一下,回头一望,那个灰衣人果然跟了过来,站在人群不显眼的角落。
“老爷子对不住了”这样想着,花翻大步流星地走上台去,挂着假惺惺的笑向台下作了两个揖,到书案前装模作样地撩一下长衫的下摆坐下,引来台下大姑娘小媳妇的一阵花痴欢呼。
宣纸铺开,湖笔饱蘸浓墨,花翻望着眼前远山包裹的一片姹紫嫣红深吸一口气。让思绪飘远,追溯记忆悠长,梦回童年------开始想到底是画小白兔还是画胡萝卜……
“关河令关先生。”司仪又念到,花翻一转头这才发现自己的旁边还有另一个书案,难道这一局是对擂?不及多想,关河令就从人群中总上台来。
花翻这下彻底呆掉了----这关河令,正是那个跟踪她的灰衣人。
“不会吧??”花翻的眼睛生生瞪作了大海胆塞玻璃珠子,目送着那个灰衣驼背胡子拉碴的小老头一路走上台来,坐在自己身边的书案旁。
这货是不是真的关河令?他为何要跟踪自己?
思绪一瞬间乱了,沾了墨汁的笔锋滴下浓墨,在宣纸上晕开一片。
却看旁边的关河令,已经在笔走龙蛇,朱砂鹅黄洇开,淡墨焦墨渲染,落笔之处,一幅牡丹伴墨梅栩栩如生,牡丹的娇艳,墨梅的清冷,在一幅画卷中融合得天衣无缝,花翻这个门外汉都看的痴了。
看来这货还真的是货真价实的关河令。那他是不是李钰庭派来的?要跟踪自己作甚?
“时---间---到”司仪猛敲一下手中的锣鼓。
花翻这才眨眨眼看自己的“画”,一张白纸上一片圆滚滚的墨迹,仅此而已。她撇撇嘴,拿出交白卷好歹也要抄两遍题目的精神,在那圆滚滚的墨迹上又花了几条歪歪扭扭华华丽丽的竖道子,看都不看就塞给了侍女。
花翻心中已经填满了疑惑,灰衣的关河令,蓝衣的书生,她把在场的每一张面孔都暗暗端详,却仍难以明白这搭好的台子暗地里唱的是哪出戏。
两幅画被送到几个须发皆白的判官手里。关河令的那幅,自不用说,几个判官溢美之词不绝,活活赞美了小半个时辰。终于,侍女把花翻的“神作”双手捧着,递给了判官们。
一坨墨迹,几条竖道,与前作对比强烈。刚刚还滔滔不绝的几个白胡子判官,突然一片寂静无声。
花翻一闭眼睛,偷偷那袖子去挡耳朵,还在不停地自我安慰:“他们一会儿说的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X800)...”
长久的沉默。
“神作,神作啊”
花翻怀疑自己的耳朵被袖子捂出了毛病。张开眼看看,妈呀她看到了什么?那个坐在东面最首的白胡子判官,拿着她乱涂的那两张破纸,涨红了脸膛,眉飞色舞。
花翻瞪眼瞪地眼皮生疼,却听那判官摇头晃脑地说道:“不语先生此作,实在妙哉妙哉。貌似随意张狂,实则饱含一腔诗情!实在是高明,高明!”
那老头抚一下胡须,若有所意思:“以不才看来,此画应该是以<风光莺雏,雨肥梅子>为题的。”
花翻唇角一抖,她要是有蛋的话,此刻定会感到有些蛋疼。
只听那判官解释道:“乍看那浑圆一团,像莺歌儿又似青梅,那疏疏几笔,像雨又似风,朦胧中诗情画意便浑然天成,岂不是大妙!”
众人都重重地点头深表同意。花翻子虚乌有的蛋此时更加疼痛。
另一位判官站出来反驳:“非也非也,并非如此。”花翻刚要感慨世间还是有没有烧坏的脑壳,就听他说道:“以不才看来,此作应该是以<午阴嘉树清圆>为题的,且看,那一团浑圆,不正是午间的树荫么?那疏疏几笔,不正是树上的枝杈么?”
“恩恩,言之有理。”“非也非也,不是这样。”有人附和,有人反对。两拨人立即分作两派,脸红脖子粗地争执起来,最后,只能齐齐瞧了花翻,另作者来裁决。
花翻的脸已经僵硬成钢板,她早就在脑海中疯狂吐槽:“其实一团浑圆的是你们的脑袋,疏疏几笔是你们秃顶上的呆毛而已吧!”
挣扎了几下,她终于挤出一个神秘的微笑来,判官们一阵鸦雀无声。
“哦”
“原来如此”
“不才早就知晓。”
不一会他们就都明白了,只有花翻不明白。
“那既然这样,现在这三幅画怕是难分伯仲了。”白胡子判官说道。
“三个人,也就是说是洛江北,关河令和张不语了”花翻想。
“是啊,这三幅画作实在是高下难分,这又该如何是好?”判官们纷纷说。
台下的观众此刻也坐不住了,纷纷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
“不如,请三位再比试一次何如?”白胡子判官建议。
“只是在比试一次的话,比试画作怕又是要不分伯仲,不如比一些其他的如何?”判官说。
“其他的。”花翻警惕,洛江北她不知道,但关河令绝对是身手不凡。莫不是那个叫关河令的灰衣老儿,早就料到了这一出,想要借此比试武力?
他究竟是谁?是不是前太子李钰庭派来跟踪自己的?花翻心中的疑虑更炽。
果不其然,关河令上前一步,徐徐说道:“不才除了善画丹青,还偶尔习武健身,听闻洛江北和张不语先生也对武学颇有研究,不知可否比试一二?”
花翻冷笑,她对武学一窍不通,真的动起手来,就是逼着她大庭观众放火烧人的节奏,更加猜疑这个关河令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不过,这是三个人的比试,还不知道那个洛江北是什么程度,若也是个高手,他们两虎相争,自己就可以脱身。
可为何直到现在,这个洛江北都没有露面?
身后帘幕响动,一名侍女拿着托盘走出,“这是洛江北洛先生的意思。”侍女说道,取出托盘中的纸举起,上面赫然三个潇洒秀颀的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