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明真吃痛,被摔的几乎要散掉架子。路人纷纷转回头来看,路过的几个上了年纪挑担子卖鲜藕的婆子,七手八脚地把她从地上扶起来。那匹汗血马已经跑远了。
“哎呦,这哪家的小姐,怎么自己骑着马就跑出来了。”
“是啊,看这摔的,都魔怔了。”一个婆子伸手来在唐明真眼前晃晃,唐明真脑中全是昨天的混乱回忆,完全没有反应。
回忆中,火焰飞出自己的瞳孔,燃烧着接天帷幔,雕梁画栋。
“最近邪魔事就是多,昨个夜里头,皇城边儿里一栋那么高的房子,烧的火光冲天的,我家的窗户纸红彤彤的闪了半宿呢!”另一个婆子随口说道。
“我也瞧见了。”
“我也是 ”
婆子们七嘴八舌地附和着,把唐明真扶起来,在她手里塞了一截鲜藕,就挑着担子继续赶路了。
唐明真站起来,呆怔怔地走到路旁。“去【风梦魂】。”上官锦年的这句话之后,她的记忆开始断层。卖藕人说“皇城旁边。”不巧的是,安国府就在皇城不远,上官锦年为了示威,新园子与皇城仅有一墙之隔。新园子里的舞殿【风梦魂】是最高的。
回忆已经片片断断地连起来,十分清晰地告诉她,翅膀,火焰,什么都是真的。
不知所措,好像心脏都被黑暗的深渊一寸一寸吞噬,再不见光。
她存了太多的疑问,以至于开始厌恶起自己来,一个喷火的魔,那是什么恶心人的怪物?时间好像在她痛苦的时候拉的十分之长,以至于她似乎被自己折磨了千年万年。直到她一直盯着地面的眼睛看到一双黑色的马蹄。一切才有个了结。
黑衣难掩他纤细霸道的腰肢,微卷的褐发在灯火下越发耀眼。是烟红泪。
唐明真发现她现在是真的无法对视烟红泪的蓝眸,但又没有心情与他再争辩了,只能低下头去。不理。
”呵,只是哪里来的乌眼鸡疯婆子,坐在街边的叫花子么?”他说话简直放肆之极。
烟红泪抓住唐明真的衣领,一把她提小鸡一样提了起来。“你还有闲情骑马出来散心?不如省点时间一下先训练一下马术如何?”
他向后扯起唐明真的额发,迫使她的眼睛与自己对视,唐明真只感到眼睛灼烧般的刺痛,全身痉挛颤抖着,却死死咬住嘴唇,不发一言,嘴唇渗出血珠。
她死命忍住巨大的痛苦,眼睛也死死盯住烟红泪的蓝瞳。
烟红泪瞬间松了手,一把把唐明真丢在马上,嘴角露出一个不置可否的笑。
“我是什么?”唐明真像面前呼啸的夜风质问。
“呵,小郡主你应该问你们唐家是什么。是活着的魔鬼呦,你们唐家世代都是魔。”
唐明真的不解都有了最终的答案。
她开始死命的踹这马肚子,逼得烟红泪破口大骂着勒了马缰。唐明真以一种自我伤害的方式独自滚下马背,朝黑夜中的河堤走去,熟练的滑下夜晚的河堤,她那么爱玩,对此处看来十分熟悉。
“滚开!”唐明真没走几步就发现烟红泪那把华丽到累赘的宝石长剑放肆地抵在她背后。
“别再往前走一步。”烟红泪的口气很是坚决。
“切,我只是吹吹风。”唐明真干脆无奈的一屁股坐在草地上。
烟红泪站在河堤上,并没有拿开他放肆的剑。
“呵,你竟然能这么活蹦乱跳的活了十五年,上官锦年真是恨不得把太上老君都招过来封印你。”
“他一直都知道吗?”是了。自己自从来到安国府,就没少见道场符咒。上官锦年也断然不想自己变成这个样子吧。唐明真一瞬间沉默。
“你的本职是杀死魔吗?”唐明真道。从昨天的记忆中,她已经猜出了烟红泪的是干什么的。既然本来就是天敌,她对烟红泪倒也没有那么抗拒了。
“嗯,算是吧。”烟红泪道,看唐明真没那么冲着他,他的语气也缓和了一些。
“我刚才想了一会,其实我自己倒也没什么,难不成,我们唐家都是。。。这种吗?”对自己记忆不深的亲人,她暂时没有勇气说出“魔”或者“怪物”。
“唐家就是白泽。”烟红泪说,他把他的剑放在一旁,坐在唐明真身边,夜风吹来,他缓缓说道:“几百年前,这世上还有一个叫做五色诏的东西,五色诏代表天命,只有得到天命五色诏的君王,才是天下的正主。白泽【奉书而治】,负有把五色诏奉献给天下正主,辅佐他的天下的使命。”
唐明真听着他说的话,一时也理解不了太多,想了想,问道:“那后来,那个。。那个什么召去哪里了?”
“在本朝开国的战乱里,找不到了。”烟红泪说。
唐明真也并不是特别关心那个莫名其妙的东西,她心如乱麻,一刻钟恨不得冒上来几百种思绪来。
“那……我是不是不该和他在一起?”唐明真把脸转向烟红泪,“白泽不是应该与君王相伴么?可是上官锦年并不是君王。”她迟疑道,在这种混乱的时候,她最在意的还是上官锦年。
烟红泪轻笑:“我早说了,那东西都丢了几百年了!”
唐明真也笑了,有点不好意思,想起上官锦年,她 的脸上微微一红。
“我不想离开他。”唐明真轻声说。
“行了,走吧小郡主,你要在这里再流上半个时辰鼻涕,安国公会把长安城剁成一盆肉酱糊墙。”烟红泪道
唐明真吸了吸鼻子,终于爬上了长堤。
上官锦年是担心的,尽管他没有流露出半分丝毫。
可对于奏章上那些无辜的俗务,他未免动了太多的怒气,一眼望去,殿门外跪满了瑟瑟发抖的封疆大吏。
氤氲的水汽,白玉雕琢的浴池。
“该死!”上官锦年烦躁地咒骂。湿发披散在纹理诱人的肌肉上,肌肤上的水珠折射出金色的灯火。
烟红泪毕竟是一个噬魔师,上官锦年用人一向谨慎多疑。阿真久久未归,他已经有一种要把烟红泪剁成酱糊墙的冲动。
“我都知道了,所有的一切。”
背后突然响起唐明真的声音,:“你别回头!”
上官锦年如果回头,会看见唐明真狼狈挂了彩,衣衫脏兮兮的,手里还莫名其妙地抓着一截鲜藕。
“唐家一直都是活着的魔鬼。”
上官锦年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这话出自烟红泪之口。
“你的父亲,是为国捐躯的,他一直在为朝廷开拓疆土。。。”上官锦年字斟句酌。
唐明真的声音有些哑哑的,“恩,我知道。”
她悄悄踏进了那个大的有些空洞的水池。从后面抱住了上官锦年。
唐明真个子不高,这个奇怪的姿势看上去有些好笑。
一把拉过身后那只小小的狸猫,一个深而炙热的吻落在阿真的唇上,唐明真顿时觉得自己的脑子被烧成了浆糊,被上官锦年温柔的怀抱禁锢着。
如果时间停止的话该有多好。
上官锦年从左手指上,取下一枚鲜红的鸽血石戒指,宝石对了唐明真长命锁上的花纹,轻轻一旋。
“卡"
那死都打不开的项圈应声而启。
上官锦年又把项圈合上。把那枚戒指郑重地戴在唐明真指上。
唐明真有些疑惑,但她还来不及细想,上官锦年带着水汽的吻就又落了下来,比刚才更加的缠绵入骨。
唐明真被烧掉的脑子,这才突然转了圈反应过来,自己正在水中,和一丝不挂的上官锦年拥吻!
她吓了一跳,使劲推了上官锦年一下,又哪里推得动,耍起赖皮来又抓又咬地挣扎了几下, 终于还是跑开了,拖着湿透了的衣服一路狂奔。
“慢点!小心绊跌了!”背后响起上官锦年嗤笑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