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从心理研究所出来,我浑浑噩噩的回到家中,什么也不去管得在床上躺了一天。我在想原来人真的可以与世界脱轨到这种地步。游离于所有常人所熟悉的感官之中,真实的世界真的存在吗?还是我们所接触的只是我们所幻化出来的符合大众的通俗世界?陈翠染的病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她的世界里,所有人在她的眼中都是一个个奇形怪状的动物。万立在她的眼中是一个长着兔子尾巴的黄鼠狼的形象,连背景和幕布都是泛着黄色的灯光。我有些好奇,那么我呢,我在她的眼中,又是个什么形象?
我从就诊记录那儿还默背下了陈翠染的地址,也许连我的潜意识都知道我会继续探寻下去。我偷偷来到他们小区的早餐摊,装作普通过路人来买油条稀饭吃早餐。是的,我还是不敢直面陈翠染,我怕她质问我这么多年,去哪了。杳无音讯,也怕她在我逃后,日子过得凄苦,无法承受。
也许等待是世界上最漫长的事情吧,特别是等待一个不知是否会出现的人。早餐摊贩的老板都诧异得奇怪,为什么会有人吃完了东西还不走,坐在位置上看着小区门口发呆。那一天,我还是等到她了,她仍旧是穿着红色的长长的大衣,红的高跟鞋,红色的帽子,提着一袋大红色的垃圾袋去往小区的垃圾回收点。我坐直了身子,想要看清楚她的神态如何。
这一反应被摊贩老板察觉了,现在客人不多,他也坐着小板凳。他笑着说:“你也觉得奇怪是吧,天也不算热,这个倒垃圾的女人居然连大衣都穿上了。而且全头到脚都是红,不知道,以为她今年本命年!”
我看了老板一眼,随即附和道:“确实是奇怪,不过,你怎么知道她今年不是本命年呢?”
“我在这摆摊,少说也有六年时间了。自打他们一家到这儿,那女人天天就是一身红色。而且从不与人打交道,神秘得很!”
“你对他们家似乎了解很多啊?他们家不会都是这样奇怪吧?”
“那倒没有,他们家就两口子,男的挺清楚的,人长得不错,性格也好。”
“哦,这样啊。”我看着翠染远去的背影喃喃说道。
我从早餐铺离开,进入小区,百无聊赖得随意乱转。我在想,既然她的家庭不错,为什么她会有这么严重的精神疾病?难道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就在我正在小区里的公园呆坐的时候,我又在一个角落里看到了陈翠染。她蜷缩着身子蹲在绿化带新翻的土地上,长长的衣摆垂坠在泥泞之中。肩膀一耸一耸的,似乎在哭泣。她虽然是背对着我,但那身装束,我知道是她。我还是没忍住,走上前拍打着她的肩膀。低声询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陈翠染慢慢转过身来,就像一个生锈的老弹簧,一点一点的咯吱作响。如我预想的那般,她果然是那么美丽,温柔,如果忽略掉她满脸的泪痕,和沾满泥土的双手。她脸上的表情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表现得合体。扬起标准的笑容亲切得对我笑了笑:“谢谢你关心我,我没有事。”
我诧异得看着她脸上未干的泪痕和灿烂的笑容,一瞬间不知道她是开心还是难过。我在她的眼中就是一个陌生人吗?一点也不认识我了?带着不甘,我再次询问她:“翠染,你还记得我吗?”
陈翠染笑容未变,拍了拍手上的泥土,从地上站起身子。她将大衣下摆提了提,有些遗憾得再次看了看指甲逢里残留的泥土,眼神落寞得说道:“我当然认识你啊,我的好姐姐。我一直记得你的!”
我看着她一系列动作,熟悉的陌生感油然而生。为什么我们的相遇没有涕泗横流的激动场景,没有歇斯底里的谩骂现场,只是这么稀松平常的话语吗?内心在呐喊,可到嘴里脱出的只有:“你最近过得好吗?”
陈翠染点了点头:“挺不错的。你还好吗?”
“我还行,你体虚吗?怎么就开始穿大衣了?”
这句话仿佛戳中了陈翠染的痛处一般,本来平静还带着一丝无所谓的脸庞瞬间变得苍白痛苦。她对我连连摆手,连话也顾不上回。将大衣紧紧包裹住自己,就这么飞驰而去,就像一个已经在箭弦上蓄势待发的箭。我没来得及拉住她,她就已经跑远了。我只能拿出我平时最快的速度去追她。但她似乎专爱往各种车库跑,不一会我就跟丢了她。
渐渐看不到她的身影,我只能停下来大口大口得喘气,吞咽着口水来湿润已经干涸的喉咙。既然追不上她,我决定去看看当时她在那刚刚翻新的土地上做什么,于是我来到那个土堆前面。仔细打量着这个土堆,似乎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土包,我决定顺着这个土包继续往下挖, 双手被湿润的泥土所包围,这种感觉很舒服,就像一瞬间回到了最初的样子,被大地母亲所拥抱的感觉。逐渐往下挖,不很久,似乎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这是什么?
一个黑色塑料袋,被胶布死死缠绕着许多层,摸着硬硬的。我怀着忐忑的心情一层又一层得将透明胶布撕开,最终的模样展露了出来。那是一只鸡的尸体,一只被拔了毛的鸡,光洁又白净的一只鸡,还带着鸡特有的腥味。只不过这只鸡应该已经存放很久了,许多腥臭的腐虫正在蚕食着这只鸡的尸体。我瞬间被吓的远离了几步,为什么要埋藏这样一只鸡?这只鸡身上有什么秘密?
我虽然极其害怕这种软体虫子,但是我还是忍住那令人窒息的观感。将黑色塑料袋包裹住死鸡,高高举起,以免触碰到我自己。将它们一起带到洗手间,这过程中,那腐虫不断滑落着,我还要警惕不被那腐虫触碰到。真是可怕的遭遇。
在清水的不断冲洗下,腐虫一只接一只被冲入下水道。那只鸡渐渐露出本来的模样,身上的肉已经都散成一团了,只有零星几点挂在坚挺的骨架上。我仔细打量着,我终于在鸡锁骨上发现了端倪。那是一个牙齿的印子,秀气,可是用力颇深。我脑海里只有一个可怕的念头。
陈翠染生吃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