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没多久，院门外便响起了一前一后的脚步声，隐约间还能听到何老二在小声说话的声音。
这是回来了么？
沐华缓缓走到了院门口，只见何老二正搀着一位满头白发的老者朝这里赶。
怎么来了个老人家……
顾不得多想，沐华快步走到了何老二的跟前，对着那名老者便行了一礼。
“见过老人家~”
“呵呵，你就是何老二的兄弟么？倒是个懂礼貌的小娃娃~”
老人家微微一笑，脸上满是对沐华的欣赏。
“三伯，这就是我方才和你说起的小弟兄，叫做沐华！”替沐华做完介绍后，何老二又看向沐华道：“兄弟，这是我三伯，也是我们何家村的村长。他老人曾经在北秀城里当过差，你要是有什么想问的就尽管问！”
“那就多谢大哥了。”沐华冲着何老二做了个揖，随后又看向了何村长。
“何村长，快请进！”
啊这！
沐华的这股热情一时间令何村长有些分不清这里到底是谁的家，但是看着沐华那副真诚的模样，何村长倒也释然了。
“好，那就一起进去吧！”
三人进了里屋，很快便分好了座次。
“听老二说，你要去北秀城？”
“是的，我是个行脚的商人，准备去北秀城那边做点买卖。”
“做点买卖……”何村长抬眼打量了沐华一番，随后又环视了一眼何老二的屋子，目光所及之处只有沐华脚边的袋子是先前所没有见到过的，想来这个袋子便是这小子的家当吧~
“长途跋涉却只带了一个口袋，想必小兄弟的买卖很不寻常吧？”
一听何村长这样问，沐华当即便在心中暗自喝了一声彩：到底是何家村的村长，这眼光和心思就是老道！
“村长当真是好眼力！小子我做得确实不是寻常的买卖。”说着，沐华大大方方地将脚边的包拎了起来，随后从包里拿出了几袋食盐。
“这是细盐？好白净的细盐呐！”
桌上的几包食盐一下子便吸引住了何村长的目光，从他嘴边不断抖动的胡须来看，这为老人家的心情应该是非常激动的。
“是啊三伯，沐兄弟昨天还送了我一袋子细盐呢！”何老二也在此时补了一嘴，眉宇间竟有些骄傲的意思。
“啧啧啧，这么白净的细盐老夫还真是生平仅见呐！小兄弟，你这是从哪家盐号引来的盐？”
嗯？
怎么又和盐号扯上关系了？
“村长您误会了，这种白盐乃是我们那边的特产，不是从哪家盐号贩来的。”
“那这么说，你这算是私盐了？”何村长脸色一沉，当即便指明了这些食盐的性质。
私盐……
这私盐又是怎么一说啊？
沐华被何村长的话给打了个猝不及防，不过看他老人家的表情，接下来估计不会是啥好事……
“敢问村长，何为私盐？”
“嗯……这私盐么，便是指无官府出具盐引证明的私制盐。小伙子，在大郢境内贩卖私盐可是要被官府问罪重处的哦~”
嘶……这小日子突然有判头了啊！
就在沐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何村长的问题时，何老头突然伸手捋起了胡子，脸上竟满是不解道：“可是没道理啊……若是私盐的话，又何必做成这种地步呢？想不通，老朽实在是想不通啊……”
看着何村长那副疑惑的表情，沐华忍不住拉了拉站在一旁的何老二的衣角。
“大哥，村长这是？”
“兄弟，忘记和你说了，三伯原先在北秀城里的盐司当差，可能是老毛病又犯了吧……”
啊这！
当着一个前盐司官差的面介绍私盐，这可真是寿星爷喝了敌敌畏再上吊——铁了心找死啊！
不行，自己不能再沉默下去了！
“老村长，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让您这般疑惑呢？”看着何村长那依旧不解的表情，沐华决定主动出击。
“这个么……一般来说贩卖私盐的大多是卖些粗盐，这一来粗盐方便易制，二来价格上也便宜，不愁销路~可像你这路盐么……”
“我这路盐如何？”
“让人捉摸不透！细盐昂贵，普通的老百姓根本就用不起，可若是将他们卖给高门大户又难保会被盐号和盐司侦知，总之是个费力不讨好的差事~小兄弟，能告诉我你是怎么盘算的么？”
“我……我倒没想那么多。”沐华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这一回他说的是实话。
“你呀你呀……头前老二说你是从老虎岭那边翻过来的我还不信，现在看来你的胆子是真大啊！好在是遇上了我，否则你这点家当定然会血本无归！”
何村长的一番话在沐华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但是仔细咂摸一下老爷子方才的警告，沐华又觉得他老人家貌似是话里有话~
“好在是遇上了我”，这句话难道是在暗示自己他有什么别的法子能走通？
“小子斗胆，还望老村长指点迷津！”虽然心里并没有卖盐致富的打算，但这也并不影响沐华向老人家求教，就当是吸取社会经验好了，毕竟增长见闻也不是啥坏事~
“真是个聪明的小家伙~”对于沐华的姿态，何村长还是非常满意的，这小子是真上道啊！既然如此便出手指点这个小家伙一番吧~
“其实你这情况倒也并非是无路可通，老朽知道有个法子可以把你手里的这点私盐变成光明正大的官盐！”
“老村长请说，事成之后小子我必有重谢！”
对于沐华的这番话何村长倒是没多少怀疑，毕竟这小子先前就因为借宿而送了何老二一袋子细盐，这样的手笔不可谓不大！
“按照大郢朝的律令，盐这种东西必须有官府的盐引凭证方为合法，否则便都是私盐~既是如此，那我们就要在盐引上想想办法了~小伙子，你知道如何才能搞到官府的盐引么？”
“额……找官府去买？”说话的同时，沐华忍不住想起了一种名为“经营许可证”的东西。
“不错，直接找官府买盐引是一个路子，但是除此以外还有条门路可以走。”
“哦？是什么？”
“向官府捐盐换引！”
捐盐换引……这倒是蛮新鲜的~
“老村长，不知道这捐盐换引是个什么路数呢？”
“呵呵，这可就说来话长了~盐这种东西关乎国计民生，故而朝廷专设有司负责盐务的运行~以往为了确保食盐的供应，朝廷设置了大量的盐场，可是近些年来这些盐场却陆陆续续地被朝廷关停，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么？”
“不知道……”沐华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而他的这种茫然也在很大程度上满足了何村长的虚荣心。
“因为盐商！记得那是大德十八年的时候，朝廷曾经下了一道旨意，将制盐的事务下放到盐商的手里，盐商们可以通过向朝廷上缴食盐以换取盐引，如此朝廷既能保证食盐的供应，同时又能节省了各处盐场的开支，两全其美。”
“可是这样盐商们会乐意么？又是制盐又是换盐引的，咋的也没有直接买盐引划算吧？”
“唉，真是个傻小子~那些盐商们又不儍，哪里会干赔本的买卖呢？你知道制一斤粗盐的本钱几何么？五十个铜子，可若是去买盐引，一斤盐就要划到一百五十个铜子了！中间差了这么多，你说盐商们会不会心动？”
“这样啊，那倒确实值得受这个累了。”
“还不止这样呢，拿着朝廷的盐引，只要你卖盐的价格不超过朝廷定价的两倍，盐司那边是不会追究的~你道那些盐商是怎么挣到这万贯的家财的？都是靠那300个铜子一斤的盐呐！”
“天呐，这么说来这还真是一块大肥肉呢！”沐华惊呼道。
“呵呵，谁说不是呢~不过那些都是粗盐的行情，至于你方才拿出来的细盐么……”
“细盐又如何？”
“这么和你说吧，朝廷给细盐定的引钱是一两二钱银子一斤~”
一两二钱银子，在大郢朝的官方定价里可以换到一千二百枚铜子，若是按照朝廷定价的两倍算的话，那可就是两千四百个铜子啊！
“一两二钱银子……何大哥，你和嫂子一个月的花销有多少？”听了何村长的讲述，沐华有些迷茫地问了一句。
“我们家啊……庄户人家的开销也不大，一个月能有个两钱银子也就能过得很好了！”
两钱，一两二钱……
合着自己昨天的一袋盐几乎是何老二家半年的生活费呀！怪不得何老二当时会那么激动~
“小伙子，路我已经给你指明了，接下来要怎么走就看你自己啦~”说着，何村长把手一摊，将话语权交给了沐华。
“我……我愿意接受您老人家的教诲！”
“好哇，孺子可教~对了，听老二说你想问问关于北秀城那边的情况，你都想知道些什么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