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胶堕指,寒气逼人。
天空开始零零散散地飘下白雪,废墟内一老一少席地而坐。
温莎公爵好不容易清理出一块还算干净的地方,举起双手狠狠地哈气几口说道“今年的冬天还真冷啊。”
说罢,还狠狠地哆了一下脚。
完全想象不到他刚刚还手持长枪,口吐烈焰,宛如一个恶魔,如果身上的那层黑色的鳞甲退去的话,就更像一个普通人了。
杨凝言正在酝酿措词时,温莎公爵一掌拍在杨凝言肩膀上,笑道。
“还好你小子回来了,要不然老子临老还要看错人。”
杨凝言抖了抖发麻的肩膀,无奈地笑道“是晚辈来迟了。”
温莎公爵轻声笑道“你小子还有点骨气。”
杨凝言看着温莎公爵身上那层坚不可摧的鳞甲,正要开口询问个究竟时,温莎公爵则摆摆手,解释道。
“屠了一辈子的恶龙,无形中也被巨龙的气焰感染,刚开始还以为是错觉,直到身上开始长出这一层东西。”
说罢,他便举起拳头敲击胸前鳞甲,发出阵阵金石碰撞的声音。
温莎公爵双手托着脸庞说道“为此还抓来了巨龙在城堡下研究,结果还是没有丝毫作用......也不是没有作用,最起码为复活儿媳妇出了几分力。”
“以前一直忙活着杀龙,倒是忽略了尤利西斯和艾瑞丝两人,艾瑞丝还好,自小便送到皇宫去了,去学习也好,当质子也罢,最起码无灾无难地长大成人了。”
“倒是尤利西斯这位亲儿子,这些年来都是自己一个人独来独往,甚至于他的成年礼以及上任主教我都没来得及参与,甚至连他已有意中人的未曾察觉。”
“直到莉莎的逝世后,我这个做父亲的才发现自己的儿子居然已经有自己的心爱之人了,当然也是从那时起,我才发现自己和尤利西斯那本就不多的感情变得更加岌岌可危,所以当我发现自己正在逐渐巨龙化时,便决定一定要我尤利西斯做点什么。”
也许是觉得还不够,温莎公爵紧握拳头地补了一句“作为父亲必须为他做点什么!”
突然温莎公爵转过头来问杨凝言,说道“我是不是很自私啊?”
杨凝言毫不掩饰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这一举动让温莎公爵开怀大笑,指着杨凝言笑道“这么直肠子,都不知道艾瑞丝喜欢你什么。”
杨凝言也笑了笑,无奈地挠挠头。
温莎公爵继续说起两个孩子的过往,也许真的是知道得太少,便一件事情重复得说了几次,杨凝言也不提醒,就这样静静地听着。
中途温莎公爵数次差点睡着,又突然惊醒,问道刚刚说到那了,只有杨凝言发现,温莎公爵的眼睛开始一点点地浑浊,开始失去焦点。
温莎公爵突然哆嗦一下,嘴角缓缓流下一条细细的鲜血,黑色的鳞片已经越过了胸口,向头颅蔓延。
温莎公爵咽了口自己咬破舌头的鲜血,说道“弗格斯,我现在有个请求,请你杀了我。”
说罢,他原已经覆盖胸口的鳞甲缓缓褪去,露出皮肉。
做完这一切后,他便缓慢地闭上双眼,等待着自己的结局,只是良久也没能等到眼前的年轻人动手,便又睁开双眼,看向身前的年轻人。
杨凝言似乎有点为难地看着眼前的老人,艾瑞丝的父亲。
温莎公爵说道“孩子,你很聪明,你应该知道我留你下来,让你动手杀了我的原因。”
杨凝言点了点头,说道“亲手击杀“恶魔”公爵,无论是名声还是身份都足以震撼宵小,更能表明立场,无论战役最终结果如何,沼泽森林赢了自然有尤利西斯保护。”
“如果是王国赢了,此等名声,即便是教廷也不敢随意冒犯,何况还有一整个米勒家族在背后撑腰,足够庇护艾瑞丝。”
温莎公爵点了点头,说道“也许还能混个侯爵当当,那你还等什么?”
杨凝言没有回答温莎公爵,因为以上所以事情都建立在自己留在这个位面的前提下的事情,而自己恰恰不是。
温莎公爵以为杨凝言还是不忍,所以没有动手,便说道“也赖我,刚刚只顾着聊老黄历了,直到现在我才发现自己除了意识,已经控制不了自己身体的任何部分了,我不想连意识都失去,变成这种不人不鬼的东西,又不知道要祸害多少生命了,所以孩子,动手吧。”
杨凝言依然紧握双拳,没有任何动作。
突然温莎公爵的一只眼睛充满血丝,一道道鲜血从眼睛流出,温莎公爵意识到自己已经开始意识模糊,便开口怒吼道“弗格斯!你如此犹豫寡断以后艾瑞丝面临危险你也是如此这般吗?!难道还要我求你不成?!”
“噗。”
鲜血从温莎公爵的身后喷溅而出,撒向地面。
一击手刀从胸前鳞甲的缺口穿过,刺穿了温莎公爵的整个躯干。
温莎公爵浑浊的眼睛慢慢的恢复清明,抬起手臂拍了拍杨凝言的肩膀,与第一次势大力沉不一样,这次如同小孩挥臂般软弱无力。
“辛苦你了,孩子。”
屠龙无数的英雄就此落幕。
不远处,一名身穿战裙的金发女子与两人仅仅只有一墙之隔,艾瑞丝紧紧握手中的长弓和已经上弦箭矢,但终究还是没有射出那一箭。
直到温莎公爵说出那句辛苦了后,艾瑞丝才放下手中的箭矢,抬头看向天幕上越下越大的凝雨。
只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
——————
随着最后一个嚎叫女妖的尖叫戛然而止,冰面上的战争进入了白热化阶段,无数的火球冰枪在战场上肆意穿梭,如雨落般的箭矢击打在战场上,几乎不分敌我。
不死军团的矩阵早已在王国战士长带领下撕破,进入了混战阶段。
就连高坐“神位”的不死皇帝克莱厄也已经在奥顿与米勒家主的联手下逼下战场。
在十三月党的金带领第二支驱魔人部队介入,以及宫廷法师团终于可以施展区域性魔法后,胜利的天秤似乎已经开始逐渐往人类方倾斜。
一向冷静的克莱厄终于绷不住了,一边应付着身前两个满头白发却身手异常敏捷的老人,一边转头对着沼泽森林怒吼道“凯尔!你还要多久!?”
两位驱魔人中地位最高的老人瞬间停止了攻势,警惕地留意在沼泽森林。
克莱厄也得以有了喘息的机会。
虚张声势?还是留有后手?
两位战斗经验丰盛的老人一时间竟有点吃不准,奥顿默默地擦去嘴角的血渍,看向雷丁顿,短暂的眼神交流后,两人得出了一个结果,只能尽快了结这位不死皇帝。
如果克莱厄真的留有后手的话,那这场战役的结果就真的不好说了,所幸克莱厄的表现来说应该还在准备阶段,所以要快!
而此时北境内,确实有一众巫师完成蓄谋了已久的复苏仪式,不过主持仪式的不是巫师凯尔。
而是女巫尼桑,地点不在沼泽森林,而是在双子城堡主塔的地牢内!
尼桑借用法阵散发出来的绿光,看着眼前如同小山的生物,激动万分。
因为即便在千百年前,那个属于自己的那个时代,身前的这头巨物也依然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
巨龙!
克莱厄根据伊芙返回的情报,得知双子城堡主塔的地下,关押着一条已经死亡的巨龙,便在战争全面爆发的前夕,委派最擅长制造不死物的女巫尼桑带着一众巫师潜入双子城堡,意图把巨龙炼造为不死物为自己所用,而事实上克莱厄的计划也成功了!
巨龙缓缓睁开绿色的眼睛,像是刚刚初生的婴儿般,打量着这个世界。
一名娇艳的女巫缓步走近尼桑,说道“阁下,已经找到封印巨龙行动的法阵,随时都能破除。”
仍在欣赏自己杰作的尼桑,被女巫的言语拉回现实,兴奋地说道“破除吧,让我的孩子参加这场载入史册的战争!”
“乓。”
法阵破碎,原本漂浮在半空中的巨龙四肢着地,轻轻地挥舞着身上破烂了的翅膀,适应这副残缺的身体。
尼桑兴奋地喊道“孩子,冲破牢笼,杀掉所有人类!”
巨龙开始狂躁不宜,震翅飞翔,一举冲破地牢的束缚,冲出修建在江河之中的地牢和冰面。
只是冲出冰面的不死巨龙却迎来了当头棒喝的光束,把它狠狠地打回了地牢。
原来是主塔内一直没有动静的魔法塔所为,塔内无人操作,应该是温莎公爵先前为了防止巨龙逃脱所准备的手段。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尼桑有点措手不及,准备出手拯救自己出师未捷的孩子时,地牢地面的石头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未等尼桑有所反应,一道烈焰火柱便融化地面,冲天而起,越过不死巨龙,直接奔向魔法塔。
“嘣!”
魔法塔被火柱拦腰击断,发射出来的光束没有了能源支撑,放弃了对不死巨龙的追击,零零散散的石块从空中掉落,一瞬间整个主塔城堡都沦为废墟。
随着火柱的破坏,地牢尽毁,没有被冰封的江水开始涌越进来,让冰面上出现一处小湖泊,不死巨龙趁机飞出湖泊,前往冰面上的战场,执行前任主人遗留下的命令。
而湖泊之下,幽黑的底部出现了一双通红的眼睛,一时间湖底的水流急速晃动。
不死军团和人类的战场上,伴随着不死巨龙的加入,变得火光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