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
月光如水，静静地洒在静谧大地上，星辰如同卫兵般，既不移动，也不闪烁，守候着浩瀚夜空和朗朗明月，让万籁俱寂的夜晚多了一些梦幻，也多了一份夜幕下埋藏的恐惧。
山脉上一行三人正在亡命奔跑着。
“少爷，你们走慢点，老奥顿要跟不上了。”奥顿便双手撑在膝盖上，边喘气边说道。
杨凝言转头看向身后的山头，已经出现密密麻麻的绿色小点。
“它们的脚步可慢不下来。”
艾瑞丝回头问道“还有多久到诺顿家族的狩猎场？”
杨凝言说道“如果舆图没错的话，我们已经进入了诺顿家族的领地了，翻过这个山头便到达诺顿家族的狩猎场。”
艾瑞丝点头说道“到时候可以求助狩猎场的驻守军，帮我们阻断不死军队的追击！”
艾瑞丝深深地看了杨凝言和奥顿一眼，默念道。
“如果驻守军还在的话。实在不行就只能借助狩猎场的地形和不死军队游斗，尽量拖延时间，让他们先前往聚集地。”
不给奥顿休息片刻的时间，三人便开始继续起身赶路。
另一侧山脉中五名死灵骑士，从数以百计的亡灵中脱颖而出，越过亡灵部队，率先往追击的三人冲去。
艾瑞丝发现身后速度更胜一筹的亡灵，说道“那是5名死灵骑士，我们得加快速度了。”
“照这个速度下去，一个小时后它们就会追上我们。”
从艾瑞丝毁灭教堂到现在已有5个多小时了，这一路上不间断的全速奔跑别说奥顿这个驼背老头，就连杨凝言都有点吃不消。
杨凝言回想起教堂内看到的密信，问道“你觉得这群亡灵最有可能效忠于谁？”
“应该是沼泽森林里的巫师吧。”艾瑞丝说完，脚上的速度又加快了几分，只是她没有发现身后杨凝言默默地摇了摇头。
越过山头后，三人看见了一片森林，森林的周围没有设立围栏，也许是因为平民用的舆图里根本没有标注这里的地形，或者诺顿家族根本就没有在狩猎场设防的打算。
但是这里的森林反倒是绿荫茂盛，森林外围处隐隐约约有一丝火光，应该是这里的驻守军，三人以那一丝火源为目标冲下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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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他娘的天气越来越冷了，现在的北境又冷又饿，还他娘的有瘟疫，看来这北境算是废咯。”营地内，一个汉子坐在火堆旁，一边加木头一边说道。
一个光头男子抱着木头走过来说道“我们这都算好的了，诺顿家那边的粮食供应到现在都还没断过，上次我回家的时候听说好几个镇子都已经停粮了。”说罢，光头男子便把木块丢在火堆一旁，把双手往两边袖子里藏了起来。
“你上次回家是啥时候的事了？”
光头男子想了想，说道“好一两个月前的事了吧，记不住了。”
汉子吃惊地说道“一两个月？！那现在外面不是都变天了？也不知道我那爸妈怎么样了。”
光头男子安慰道“怕什么，你不是每个月都把粮食直接寄给你爸妈的么。”
“但是他们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给我写信了。”
“我们家也是....”
此时，一个黑发的独眼老头从森林中走出来，后面还跟着四个壮汉，扛着一头狼和一头鹿，说道“都会好起来的小伙子们，别瞎琢磨了，今晚有宵夜吃了！”
汉子起身笑道“头，您又去给小的们‘借’野味啦。”
光头男子也说道“张头，回来啦。哎哟，这么大的鹿，我这就去烧水！”
独眼老头笑骂一声“德性！”
独眼老人走到火堆旁坐下搓手驱寒，说道“这头狼就先煮了吧，那个鹿你们看一下做成鹿肉干，这世道，还是做好两手准备吧。”
一个小孩听到门外的动静，从一间简陋的平房里跑了出来，高兴地说道“张头，再给我说说呗，说说你在东方那个国家还见到过什么。”
不仅是小孩，就连跟回来的几个大汉也起哄。
独眼老头笑道“好好好，我以前那撑拐杖的那个老伴天天嫌我唠叨，你们这几个年轻小伙倒是喜欢听我这老头说。”
独眼老头直了直背，说道“我想想，我之前说到哪了？”
“说到你从东方坐船出征，但是被海浪打翻了！”
“对对对，哎呀，那次海浪啊，让我在海上足足飘了一个多星期才看到陆地，后来就来到了这片大陆这个国度。”
“那时候，因为国家还没统一，还是战火连绵，我就在那时候认识了我的老伴，跟着我的老伴学这里的语言和文字，有一次战仗打到我们村子里的时候，我看到有个小伙穿着一套很威风的盔甲，被好多人追着砍。”
“那时候也不知道我是那里来的正义感，提着个铲子就上去帮忙了，凭着我在东方军营学的那三扳手，三下五除二就把那十几号人撂倒。”
“后来我才知道，我救的那个小伙居然是那时候诺顿家族的少爷，再后来啊，诺顿家的少爷又是要给我爵位，又要我让当官什么的。你们说说我大字都不识一斗，我当什么官，要什么爵位啊，这要是当了官都不知道要害死多少百姓喽。”
“我就说我就会这两扳手，要么我就从军，要么我就回去当农民，后来诺顿家的少爷还就正的让我当兵了。先是给诺顿家在战场上扛旗，后来又给诺顿家的少爷牵马，最后又做上了游骑兵的弩手，我这只眼也就在那时瞎的…”
独眼老人正用手指着自己的瞎眼，想继续描述自己那时的风光，却被一个年轻人打断了。
“张头，你说的是真的吗？放着好好的贵族不当，跑来当兵？我怎么就不这么信呢？”
“怎么就不是真的？！小汤姆啊，也许你们不知道，我在东方那边的时候啊，战事多如牛毛，几乎天天都在打仗，百姓大多颠沛流离。你想啊，我大字都不识几个，肚子里更没有什么治世学问，让我管理领地，那不就是在害人吗？”
独眼老头说完，四周便嘘声四起，那些年轻人估摸是不相信老头的话了。
小孩坐在独眼老人的腿上，天真地说道“但我看很多贵族的少爷小姐也是这样啊！管我们要钱要粮，而且伤天害理的事一件也没少做。”
独眼老人摸着小孩的头，说道“小巴里，别人怎么做，我们控制不了，这是不可控的。但我们应该怎么做，这是可控的，做人啊，可千万千万不能没有良心啊！”
小巴里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独眼老头笑道“不过，我也很感谢诺顿家的小姐，还肯用我这个生锈了的老骨头，让我年老的时候还有个事可以做，让我还有可以有口饭吃。”
独眼老人突然问道“对了，小白毛还在那个瞭望塔上躺着吗？”
远处正在烧水的光头男子，回答道“躺着呢，这小子都来这快五年了，一点都没变。”
小巴里问道“张头，那个白发的哥哥到底是什么人啊？”
独眼老头摇了摇头，跟以前一样，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独眼老头想起，五年前，那时候诺顿家的小姐刚跑马上任做诺顿家的家主，便连夜把这个白毛小子送到这里来，白毛小子叫威廉，听说他老爸好像还是个上位的驱魔人，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故死了，诺顿家的小姐应该是送他过来避难的。
只是这小子沉默寡言，而且拳头铁硬，刚来到这就一直嚷嚷着要跟独眼老头学技艺，而且还都是些杀人技。
刚开始，用一些身法和技巧便把这个白毛小子耍得团团转，没想到这小子悟性奇高，没多久便把独眼老头的身法和技艺都学透了。
五年过去了，这个白毛小子倒是没有再缠着自己学习了，但是独眼老头知道自己怕是已经不是他的对手了，现在见到他那双铁拳都有点犯怵。
小巴里见独眼老头没回答，便小声说道“不会是小姐的情人吧？”
独眼老人大笑道“你傻啊，情人是放在这的吗？是放在房间的！”
惹得火堆周围的人放声大笑，一时之间火堆的氛围极其热闹。
突然，一个人从瞭望塔上直接跳了下来，打破了这股热闹的氛围。
来人正是刚刚大家讨论的威廉，威廉虽然一头白发，但相貌却很年轻，一身劲装把他的壮硕身材展示出来，双手戴着一双白色的手套。
“有三个人往这边过来了。”威廉面无表情地说道。
张老头楞了一下，说道“又是误入这里的灾民么？还是那想来抢劫的盗贼？”
威廉摇了摇头说道“都不像，速度很快，正从山脉上下来。”
张老头眯着他仅剩的一只眼睛看向山脉上，借助月光的确可以看见有三个人从山上跑了下来。
独眼老人大声叫道“小伙子们，把你们的锁子甲都穿起来，阔剑都拿出来。小巴里把我的长矛和弩箭拿过来，然后去小木屋里藏好！”
一时之间众人都整齐有序地开始武装自己，就连小巴里也没有半句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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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距离驻守军营地还有一百米的时候，杨凝言和艾瑞丝同时停了下来，因为一支短小的箭矢钉在他们面前的土地上。
随后便听到独眼老头洪亮得声音传来。
“这里是诺顿家的狩猎场！你们是谁，为何要闯进来！”
艾瑞丝拿出代表皇家守备军的徽章，说道“我是皇家守备军的艾瑞丝，这位是埃隆医生和他的随从，奉陛下旨意，前往北境治疗瘟疫！”
独眼老头与威廉对视一眼后，两人慢慢地从营地里走过来，接过徽章确认无误后，独眼老头说道“确实听闻过这次组织的救援，怎么只有你们三个人，你们的队伍呢？”
“队伍遇袭了，只有我们三个活了下来，现在袭击我们的亡灵还在背后追着我们！我们需要这里驻守军帮助我们退敌！”说罢，艾瑞丝接过独眼老人递回来的徽章
“亡灵？”张老头和威廉都表现出了惊讶的表情，杨凝言注意到，威廉两只戴着手套的拳头紧紧地握了起来。
杨凝言点了点头，说道“是的，还有不到一个小时他们就会追到这里来。”
独眼老人问道“有多少？”
“大概有几百个低级亡灵，还有5名死灵骑士！”
独眼老人为难地开口说道“五年前，温莎公爵下令，削减北地的领主私军，现在这里说是驻守军，其实只不过是寥寥十余人的小队而已。”
艾瑞丝思考片刻之后，说道“那请你们派一个人来带路，我们现在要去瑞恩家族的堡垒。”
“请你稍等一下。”独眼老人说罢，便拉着威廉往一边走去。
“威廉，你带他们去堡垒。”独眼老人轻声说道
威廉先是错愕，犹豫片刻后，摇头说道“不，我要留下来。”
“你不是一直想调查你父亲的死因吗！我知道你父亲当年也是因为调查北境的亡灵而去世的，所以现在是个机会！”说罢独眼老人便瞥了艾瑞丝一行人一眼。
独眼老人继续说道“带着他们到了诺顿家族的城堡后，怎么样都好，一定要让他们留着你在身边，这样你不就回到北境内部了吗？到时候你就能去查你想查的东西了！”
说到这，独眼老人用力握住威廉的手，沉声道“诺顿小姐把你交给我，你就得听我的！”说罢独眼老人便回头对杨凝言一行人笑道“他叫威廉，他会带你们去堡垒的。威廉还不快把我们的马给牵出来！”
威廉点了点头，回头去牵马去了。
独眼老人回头喊道“撤销警戒！”
艾瑞丝说道“这群亡灵不是你们这十几个人能对付的，它们的目标是我们，所以也请你们尽快撤离吧”寻常的士兵还真不好对付死灵骑士这种中阶不死物。
独眼老人笑着连连点头道是。
一分钟后，威廉和杨凝言等人便进入森林，往诺顿家族的城堡前进。
看着一行人离去，独眼老人把大伙都叫过来对着这群五大三粗的汉子，说道“你们都赶紧回去吧，我们这一队就此解散了。”
众人面面相觑，看独眼老人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一下子便炸开了锅，七嘴八舌的问独眼老人是什么情况。
独眼老人突然大声喝道“都他娘的听我说！解散了就是解散了！没有理由，诺顿家我会去解释！你们不要忘了你们现在还是军人！听从命令！给老子滚蛋！”说罢独眼老人便独自回到那简陋的房屋。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但独眼老人搬出军令来说的话，即便众人皆有不解，但也只能服从。
众人收拾的速度很慢，一洗以往的军人作派，但等独眼老人拿出军鞭出来见人就抽之后，众人就陆陆续续地离开了营地。
见这群毛小子离开之后，独眼老人便默默地坐在火堆旁，也只剩他一人坐在营地里。
忽然张老头像是想起了什么，快步回到那幢简陋的房屋里拿出一瓶酒再回到火堆旁自己给自己倒上一杯，这是独眼老人在瘟疫爆发前自己私藏的酒，因为怕被营地里的小毛孩给偷喝，所以就一直藏着。
独眼老头一边喝着杯中的小酒，一边把营地的火源熄灭掉。
其实驻守军的汉子哪里还有什么家，早在一个月前他们的家人就已经没有音信了，估计是没能挺过这场瘟疫，独眼老头在他们寄出去的军粮被驳回的时候就猜到了，只是这些事一直被他压着而已。
独眼老人享受完最后一口酒之后，眯着眼睛说道“该准备准备了，得好好招待一下那些客人才行。”
他并没有想着逃跑，或者说自从跟随诺顿家族征战的时候开始，他便没有想过逃避。
之前与小巴里他们说的故事其实还有另外一个版本。
很久之前，在这片国度的东边，有一个名字取得很随心的小兵，叫张三。就因为自己头上还有两个哥哥，所以叫张三。
张三的祖上就是军户，所以自己也理所应当地参了军，随着自己前面两个哥哥的战死后，张三便在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做了逃兵，被监军发现他逃跑后，被一直追到悬崖边上。
不想回去的张三做了这辈子就大胆的决定，一跃而下，跳下悬崖。本以为，要走上一趟黄泉路的张三，被一名金发渔家女给救了起来。
张三跟着渔家女学起了这里的语言，一起劳作，一起生活，日子就这样过得极其平淡，但在张三看来却极其幸福，直到有一天，战火终于蔓延到了这条小渔村。
因为在东方战场上烙下的阴影，眼睁睁看着自己深爱的女子为了救他而亡。
接下来才是与小巴里说的救下诺顿家族的少爷，那天张三以血染衣，拖着一把崩坏得不成样子的战刀击退了心爱之人身前所有的士兵，当然也是诺顿少爷身前的所有敌军。
“活着。”
女子最后的两个字让张三一直苟活到了现在，不然他可能在击退敌军的哪天就已经自刎了吧。
而今天独自一人，穿着伴随了自己大半辈子磨损严重的战甲，拖着一把等人高的巨剑。
静待敌军，一人拒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