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卷走草原的瘟神,将它一路吹至京城。大雪未能盖住累累白骨,由它静卧雪中,为世间徒添凄白。
金銮殿;朝堂上,群臣无策面面相觑。
这场大疫源于草原境内兽人领土,人族征伐兽人以用滋补,而今已有千年。
屠虐兽人食其血肉,或用皮囊制作工艺,亦或囚禁牢笼观光赏乐,实非仁道。
或许这次席卷人族的瘟神,正是上苍不忍人间杀伐,降给人族的惩戒吧!
人皇轻敲龙案,大殿瞬息安静。他紧皱着眉头,似乎仍未从眼前的局势中想出对策。
“瘟疫自草原而来,肆虐至今三月有余。哀鸿遍野难以遏制。众卿可有良策否?”
殿内落针可闻,群臣不露声色;不约而同的把目光撇向了“那个位置”,然而目光所及只有一张空椅,一干人等算是没了着落。
朝堂上经历了许久的沉默,这在平时可不常见。直到等来丞相开口,一众朝臣才觉如释重负。
老丞相面无波澜慢悠悠得移步殿前,虽两鬓沉霜,可这一身气魄与常年征战的武将相比仍是不遑多让,光瞧这点当真让人丝毫难判其人年岁。
略施臣礼后,丞相谨言:
“陛下,张太傅昨日深夜观探星象,推演国运数遍,以至气血逆流躺于观星阁中静养,虽人未及朝堂为陛下排忧献策,但特书奏折一封托臣呈与陛下。”
前半句听完,皇上心里头凉了半截,直到得闻奏折呈到,才算安稳几分,若有所思的望了眼那把空椅,缓缓开口:
“予朕呈来”
圣音一落,在边上侯着的小桂子便赶紧颠了几步脚,麻溜接来奏折,毕恭毕敬得呈于龙案前。旋即退居一旁用余目察言观色。只见皇上自刚启奏折审阅,脸上便是五味杂陈,合上奏折许久仍是余怒未消,严声厉呵:
“早有传闻,瘟疫自草原而来。朕本以为此乃飞灾横祸,谁料,竟是兽人有意播散,如此卑鄙歹毒的种族,若不将他们屠杀殆尽实难泄愤。”
半月后,人族发兵百万,精锐尽出,规避疫区磨刀霍霍的向那片辽阔草原杀赴而去。
夜深人静的观星阁,总会飘出阵阵酒香,光是闻一闻那酒香味,便叫门口守卫小斯美的云里雾里,飘飘欲仙。
观星阁从外看去庄严肃穆,可内里别有乾坤。任谁都猜想不到,在这么个庄严的地界竟坐落一处“世外桃源”!
湖水清澈将圆月收揽怀中,奇珍异草即便娇藏深夜,依旧夺目绽放。
“花果草木香,泥土伴芬芳。
月下千杯少,情愁入浑汤。
赵丞相,不知在下这首诗作的如何啊?”
“说来惭愧,对于诗词我一向少有涉略,不过诗中情感却能引我神思向往,可见诗词妙处。就如同这世间山河,引来无数英雄儿郎趋之若鹜为其倾倒,也当真是妙不可言,玄之又玄啊!”
“丞相言语中透露了几分焦急”
“还望太傅言而有信!”
半月前,此处景色犹似今日,酒非同杯可月为同月,嘴里下酒的便是让那赵丞相半月后仍惦记的“言而有信”。
张中怀,居官太傅,朝堂中人喜欢背地里叫他张半仙。此人善观星象能推国运,入朝至今言未有失算无遗漏,深得当今皇上信重。特赐蜢椅,准他朝堂上临君而坐,辅佐政要。要知道这普天之下,能在皇宫中享有这般待遇的,除了已故的曹太后也就只有他了!
再来说这赵公明赵丞相,本是埋了半截黄土的人,不知怎的枯木逢春,老了老了还在朝堂里掀起了风浪。使计斗败前相,由尚书之位取而代之,迁升后一时间风光无两,如今已是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两人各怀心思在此密会,悄然间便布下一盘大棋,只待织好天罗地网。
“太傅真能凭一封奏折便叫那王隆调空兵力?”
“敢直呼皇上名讳的,这普天之下恐怕只有丞相一人了。”
“将死之人罢了,何需忌惮。”
“哈哈哈,丞相好气魄,在下佩服。”
张中怀举杯敬月一饮而尽,酒气长舒,深邃的目光远望天际:
“你看这夜浩瀚无边,可璀璨的终归是那轮圆月和环绕它的星辰。丞相莫急,皇上痴迷异术,若已天象为谨他必深信不疑,加上平日里对我依赖器重,必然万无一失。”
“希望如此,拭目以待吧”
“自然!”
而后,朝堂上赵公明代呈的得那封奏折,果真唬得皇上错下决断!一纸调令精锐尽出。
此后皇城空虚,让心怀不轨之人瞧见了可乘之机。
皇上的御书房书香气浓,于此间所开书卷少说成千多则上万。由此可见帝王日理万机,终日勤政的辛苦。
“大军挺近草原需规避疫区,多了弯弯绕绕,便多了许多长途跋涉。粮草供应难不说,抵达草原还需一月之后,一路急行风餐露宿,必累兵马有损战力啊。”
书房内灯光昏暗,皇上劳累略有困倦,正闭目养神并未言语。可方才所言从何而来?室间未见他人,难不成圣驾身侧出了鬼怪?
当然,若真有鬼怪皇上怕是早就惊了圣驾,该是“另有其人”才对!
身后南墙,黄灯下得对影,姿态诡异。更诡异得是它居然口吐人言,向皇上百般劝诫:
“陛下冲冠一怒,百万大军尽赴草原,此后京城兵力薄弱,百姓又多苦于瘟疫,早已哀声哉道。若这时有人揭竿而起,或宫中生乱,陛下江山岂不危矣。此乃决策不明,误国误民啊!还望陛下收回成命,火速传令追回大军,从长计议。”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更何况朕是皇上,金口玉言怎可随意更改,这岂不是等同于昭告天下,朕无能昏庸,下了一道连自己都要追悔的旨意不成?况且太傅已于奏章中言明,天象大异,魔王重生草原,此时若不出兵,日后定会生灵涂炭。时不我待,朕这么做也是为了黎民百姓着想,怎么就成了你口中的决策不明,误国误民了呢?”
“这……难道陛下就这么相信张半仙的那一套怪力乱神之说?不惜以江山社稷为代价?”
“行啦行啦,你呀,在江南初见时便是这般谨小慎微,离了那寸土方圆,行事该当豪气些。”
“陛下……。”
“此事既以决断便无需再议,朕乏了歇歇神。”
蝉鸣渐浓,月入深更。
丞相浑身裹着披风。从曲径小道悄悄回府,这偌大的观星阁便独留张中怀一人临风对月。
在望天际以是淡月孤星,不由感叹:
“天…终于变了……。”
取暖得皮草血迹未干,果腹得肉干仍腥臭未散。世人牺牲异族,只为一己私欲。
贪图,从开始的那一刻起,便永无休止。
曾经的西北草原辽阔无边生机盎然,兽人各个部族世代在此繁衍生息。与人族两不相犯,可打破秩序的是来自京城铁骑第一次践踏。
--------------
毛皮帐外,一身材瘦小样貌极似人族的兽人斥候,勒住缰绳翻身下马,顾不得礼数,慌忙掀开首领军帐急着禀报。
看着眼前神色慌张甚为匆忙的青年斥候,毛帐内歇坐首领丝毫不加遮掩他的嗤之以鼻,训斥道:
“急着投胎吗伽罗?莽莽撞撞的成何体统。”
首领名唤牛陇,眉目凶煞毛发黑浓,头有双角,筋骨壮硕虎背熊腰。
身侧一名魅狐部落进献的美仆此刻正躺在他怀中暧昧的喂着甜葡萄,可撞破好事的伽罗这时候哪有心思留意这些琐事:
“禀报首领,边塞加急,人族发兵百万,正气势汹汹向草原袭来,恳请首领出兵驰援,御敌边塞。”
“知道了知道了,慌个球你慌,大惊小怪。人族多贪口欲,此番大军压境,定是想多抢些兽人回去充当食粮,抢够了自然要打道回府。况且我部位处草原南境,与北方边塞远如隔域,战火何以波及?卢城那老东西不是常常以国士自居吗,这回也正好如了他愿,我到要瞧瞧这把老骨头是如何发挥余热精忠报国的。”
“可是……”
“可是你大爷可是,滚滚滚,我是首领你是首领,滚出去!”
牛陇眼中尽是轻蔑,丝毫未对边疆来犯委以重视,嘴里接过了美仆得葡甜萄,便在未瞧他一眼。伽罗心寒欲泣,可他却不想在此处留下懦弱的眼泪,特别是留给懦弱的人。自他出帐那一刻起,便未做一刻停留,满载不甘策马而去……。
帐中美仆眼眸轻眨,思索一番后还是开口劝导:
“首领,伽罗这小子虽然有些死脑筋,可平日里也是个能干的,你方才那般训斥,怕是会伤了下属的心呀。”
“诶,美人来我部落时间尚短想必不知原委,这伽罗非我兽人纯净血脉,能给他个差事叫他在我这块混口饭吃,已是天大恩惠啦………。”
--------------
一匹白驹蹄间三寻,在兽人山谷风驰而过。直到进入那片恶名昭著的枯林,这才短暂淹没了它倔强身影。
草原禁地世间深渊,关于枯林的传说他们世代相传,至今仍在族人心中烙印得根深蒂固。
据传,禁地深处既是炼狱长廊,自此人鬼殊途两相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