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视了斜靠在门口的成年男子。
实际上,除了无视他之外,我也做不了别的。不会通用语,没法和人沟通,许多事情都做不了。
他看我走近,伸手拦住了我,嘴里说着什么,只是我一句也听不懂。
我拨开他拦在我身前的手臂,执意要进去。
男子见状,面露凶色,手握成拳,整个人扑了上来。
他的速度很快,但我也不是吃素的,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反应神经的训练我从来没有断过。
我的反应速度一开始就被萨鲁赞不绝口,在他的训练下,更是到了常人所不及的地步。
我抓住男子打过来的拳头,死死地捏在他手腕的位置,大拇指抵在他手背处小拇指指根,将手一翻,利用关节把他压制在地。
由于手腕关节传来剧痛,男子大声喊了出来。
我抬起一脚将男子踹开。我是来拿回属于我的东西的,不是来打架的。
但是,想拿回我的钱袋子恐怕没那么容易。
我刚刚掀开垂在门口的门帘,就从里面飞出一颗石子来。我立刻躲闪,向后退开,害怕还会飞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躲闪不及伤到。
我刚刚退开,就从木棚里冲出四个人来,都是衣不蔽体,形容枯槁。
他们一人拿着一根胳膊长的木棍,看样子是从什么家具上拆下来的。
我懂了,我是真的闯进里乞丐和盗贼的老家了。
他们带了一根棍棒递给之前被我打到的那个人,然后举着武器,虎视眈眈地看着我。
一个看起来最年长的人跟我说了几句话,我没听懂,但我看到了他脸上有不安和窘迫的神情。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说实话,一对五,我虚的很,我只是想拿回我的钱,但却不知道怎么表达。
很显然盗贼们不打算等我。
“呀!”除了那个年长者外,其余四人同时向我发起冲锋。事已至此,我也没有办法,只能提起铁剑,向他们发起反冲锋。
但是我还是不愿意因为这种事情闹出人命,所以没有拔出剑鞘。
这只是一群在社会最底层挣扎求生的人,他们所做的一切,无非是为了活下去。
他们显然没有料到我在一打五的情况下还敢出手,惊讶之余,面色更加凶狠。
凭借灵活的身法,我躲开第一个人的攻击,铁剑直刺向第二个人的心窝,即使是剑鞘,这一刺也能造成足够的疼痛,让他退出战斗序列。
可是,终究双拳难敌四手,第三第四个人的攻击几乎同时到来,而被我躲开的第一个人也转过身来,从我身后发起攻击。
面对着即将落在脸上的棍棒,我下意识地闭住眼睛。这是人体本能的反应,这种情况下,很少有人能控制住自己不把眼睛闭上。
就在这个时候,我看到的东西全变了。
在我的视野中,残留的棍棒影子不再是它们原本的样子,而是变成了树枝的影子。
在高速奔跑过程中,迎着脸呼啸而来的树枝,它们不怀好意地伸展在你的面前,逼迫你要么减速,要么承受脸部被划伤的后果。
正是为了能有第三种选择,我才费那么大功夫钻研出了林行步,却没想到它在这个地方发挥出了作用。
我睁开眼睛,目光迎向挥舞而来的武器,控制起全身的肌肉,来回躲闪,凭借着能在林间自由穿行的林行步,在一刹那之间,我躲开了三个人对我同时发起的攻击。
发达的反应神经,加上林行步提供的身法优势,我竟然能在三个人的包夹下全身而退,甚至做到了游刃有余的地步。
原来,不知不觉中,我已经变得这么强了。
这五个人一脸惊讶地看着我,满脸都写着不可置信四个大字。说实话,被这种眼神看着,还挺爽的。
他们以不信邪的态度再次向我发起冲锋,而这次我的攻势更加凌厉,使用着带鞘的铁剑,将对我发起攻击的三人一一撂倒。
现在,除了最初没有动手的年长者之外,他的其余帮手全倒地了。
我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几个人,又看了一眼还站在木棚门口的年长者,将剑从剑鞘里拔出来,意思是,再动手,我就不客气了。
这下他们彻底放弃了打下去的想法,趴在地上的也没在试图站起来,那个年长者也扔掉了手上的武器,朝着我跪下,声泪俱下地朝着我说着什么。
这下轮到我不知所措了,我完全搞不懂现在的状况,只是想拿回我的钱包而已。我始终保持着沉默,一句话也没有说。
至少,他们已经放弃抵抗了。我想。
我慢慢地走向木棚,却没想到,刚刚与年长者错开身位时,跪在地上的年长者又拿起了武器,朝着我挥来。
偷袭,卑鄙!
我立刻下蹲躲开这一击,然后用剑柄猛击年长者的腹部,让他彻底失去战斗能力。
这下没人阻止我了。
我走进木棚,只看到棚顶有不少破洞,这给了木棚内部一些光亮,在泥泞潮湿的地上,用稻草和粗布简单地铺了七八张床。
那个小毛贼蜷缩在木棚的角落里。
他看到我进来,身体抖动地厉害,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一个单词,他不停地重复它,以至于我都记下来了这个单词的发音。
我把剑插回剑鞘,走到他面前,伸出手抖了两下示意他把钱袋子还给我。
出乎意料地,他没有反抗或者试图逃跑,而是乖乖地把我的钱袋子放在我手上。这个时候,我看到了他的脸,他的眼睛。
他眼睛里闪着的光芒,那是什么?愧疚和······感激?
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那位年长者,也许是这个孩子的父亲,或者别的什么关系。他跪下的时候其实已经放弃反抗了,但是他担心我对这孩子痛下杀手。
那一记袭击是他豁出性命的尝试。
我没在那里停留太久,这些人看我的眼神仍然充满着不敢相信的神情,但不再是因为我的身手,而是因为我的行为。这让我如坐针毡,只想逃离他们的目光。
那是收受尽不公正待遇的人,得到一次不那么充满恶意的对待后,从人生漆黑的乌云中穿透出来,一闪而逝的光。
早在罗老师的历史课上,我就明白了人生没有什么平等可言,但是真正见识了不平等之后,心里才有了那种莫名的感触。
这些人只是这片荒漠上的一粒沙,向他们这样的沙子,在临清镇,在奥尔良,在整个纽兰大陆到处都是,一抓一大把。
很罕见地,我内心萌发出了和希尔类似的冲动,一种救民于水火的冲动。希尔不知道该怎么做,但是我知道,我脑子里有现成的历史可以借鉴。也许在我的帮助下,这个世界能少走很多弯路。
人总是这样,在一些特殊情感的推动下,总是做一些远超自己能力所及的决定。有些人会在情感消退之后嘲笑自己不自量力,有些人则以更加理智的态度,朝着这个决定所指的方向,坚定不移地前进。
我没法说自己是前者还是后者,因为我确实不止一次地嘲笑过自己的不自量力,但自始至终,我都没有放弃过推动这个世界进步的尝试。尽管为此碰了一鼻子灰。
我猜不止有一个人幻想过,穿越到古代后,利用自己的社会学知识作一番名载史册的事业。但是,当你真的尝试过之后,你就会明白,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真的没那么简单。
你得看到,在时间的河流里,风平浪静和波涛汹涌并存的河面之下,是怎样的暗流控制着历史的走向。
那是道,在任何世界都是。它是一个倔老头子,如果你不按照他的想法来,那么到最后,你得到的结果永远不会是你想要的。
你得顺着他的毛摸他,当他觉得可以做什么事的时候,你才能去做什么事,但是他不会告诉你,你得猜。把握不准,就是一鼻子的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