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气恼了大半天的刘老根也没了吃晚饭的心情,一旁的闺女翠儿坐在老爹旁边也不敢说话,她觉得这一切都怨自己,要不是自己这脸上的胎记何至于二十岁还嫁不出去!爹妈何至于被村里村外的人说三道四!想到这里翠儿忍不住低声抽泣起来。
眼见翠儿落泪,一家人心里也不好受,刘老根心疼的拍拍女儿的肩膀,安慰道:
“翠儿,莫哭,那李大麻子的小混蛋配不上你,爹一定给你找个好人家!”
翠儿点点头,嗯了声便不再说什么,只是眼里泪汪汪的。
正在此时却有人敲门,还有个声音喊道:
“李先生在家吗?”
刘老根一听这声音像是隔壁王地主,心里奇怪,这王地主可还是第一次敲自家的门,会有什么事情呢?
刘老根的大儿子去开门,门口果然是王地主!
“刘先生一家都在啊!”王地主微笑道。
刘老根面无表情道:“嗯,你有什么事情?”
王地主笑道:“哦,我今天赶了趟大集买了不少东西,晚上做些饭菜,我一个人也吃不完,不如你们一家人都过来一起吃吧!”
刘老根听到这里,看到王地主的模样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这王地主长相也算一表人才,年纪看来也是二十岁出头,他家里也是他一个人,之前刘老根和王地主聊过,王地主自幼无父无母是个孤儿,后来吃百家饭长大,便学着做起了生意,再后来生意不景气,他就把产业处理了换成现钱来到这王家庄买地当起了地主。
这家境也不错,长相端正,虽然平时行为诡异,特别是种地的时候,但这也可能是他常年经商不懂怎么种地的缘故,以后教教他也就是了。如此看来这王地主不就是个再合适不过的女婿吗!
想到这里原本苦脸寒霜的刘老根立马喜上眉梢,两只眼睛眯成了弯月!
“哈哈,正好我和我家翠儿还没吃饭,好好,我们这就去!”
刘老根拉着翠儿一溜烟的往隔壁跑,剩下的两个儿子老伴和儿媳都被他关在家里。
王地主引着刘老根和翠儿两人回到家里,一桌子的饭菜色香味俱全,摆放也精致!
刘老根心想这小子还有这样的手艺!惊讶之余瞥了眼身旁的翠儿,却见翠儿看着这一桌子的菜也是满意!
“这都是你做的?”刘老根故意问道。
王地主一边递过来筷子一边道:“是,做完了才想起来就我一个人也吃不完这些!你们尝尝,看我的手艺还可以吗!”
翠儿不好意思的接过筷子,三人动筷,翠儿夹起一块萝卜,放入口中顿感香脆透爽,一股子汁液随着脆香沁入味蕾咽喉,那感觉真是比自己亲娘做的最拿手的菜肴还要好吃一百倍!
“太好吃了!”翠儿忍不住称赞道。
一旁的刘老根尝过一道菜也觉得好吃,看到翠儿称赞饭菜可口他便更高兴了!
三人一边吃一边聊些家常,在刘老根的刻意下王地主把自己的身世家境都说了个遍,一旁的翠儿越听脸庞越红,她明白老爹的意思。
三人正相谈甚欢时却听外面忽然传来阵阵喊杀与惨叫声!
“怎么回事?是谁在打架吗!”翠儿放下筷子正欲出门瞧瞧,却被刘老根一把按下
“翠儿你们两个在这里等着,估摸着是开元商会雇来的火云盗,我去去就来!”
刘老根气冲冲的出了大门,心想自己受了一天的气,不把这帮孙子鼓捣个死去活来难解心头之愤!
留下翠儿和王地主两人,王地主笑道:“不必担心,外面的那些人不是你父亲的对手。”
翠儿看着王地主淡然的样子,也笑道:“你怎么知道,你又没看到他们是什么人?”
王地主吃了一口菜,用手绢擦了擦嘴角,然后说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翠儿听王地主这么一说心里竟然无比的踏实安定,好像身旁的这个男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他说自己的父亲不会有危险那就是没有危险。
翠儿一时间不知道到该聊些什么,两个人就在这静默中度过。
翠儿的心里是格外的煎熬,总该说点什么吧!但是又想不起来该说什么!
反观王地主却没有任何杂想,他用筷子夹起一口菜,放在嘴里细嚼慢咽,有时喝一口汤,再吃一口米饭,不急不缓,也没有毛毛躁躁,很淡然,很顺畅。
“我能否问你一个问题?”也不知过了多久,翠儿终于说道。
“你说。”王地主依旧那般惬意。
“你第一次看到我的样貌为什么没有半点的惊讶?”翠儿问道。
王地主看着翠儿,却疑惑道:“为什么要惊讶?”
“因为我脸上的胎记啊!”翠儿激动道。
“我的胎记自出生就有,从我记事起,每一个看到我的人都会很惊讶,甚至有的还会嘲笑我,侮辱我,说我是扫把星!”
“都嘲笑你?”王地主一副奇怪的神情。
“也不全是,有的人也会怜悯我,安慰我说这没什么,但是每当听到他们安慰我的话,我心里就更难受,好像我比他们可怜,必须要接受他们的施舍。”
说到这里翠儿低下头,她不愿意让别人看到自己脆弱的样子。
“可是你跟他们都不一样。”翠儿接着说道。
“你没有怜悯,也没有鄙视,我们第一次见面,你看到我的时候和看到别人的时候一样,没有任何区别!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忽然有一种错觉,在你眼里我和其他男人女人都一样!我很高兴,所以想问问你,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王地主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心想这女人真奇怪,脸上有块胎记就和别人不一样了!这是什么道理?想当年创世神那老家伙在自己面前不也就跟个普通人一样嘛!还不是被老子三下五除二干掉了,现在那老家伙的脊椎骨还在九天中心当柱子用呢!
虽然这样想,但王地主嘴上却说道:“这个啊,你觉得是别人在意你脸上的这块胎记,还是你心里更在意它呢?”
翠儿一怔,看着王地主道:“你的意思是说是我太过在意了,而不是别人!”
“世间之事大概如此,你以为看到了别人所在意的东西,其实恰恰是因为你所在意导致的结果。” 王地主笑道。
“倘若我不在意别人就不会在意了?”翠儿问道。
“你不在意,又何必在乎别人在不在意呢?”王地主道。
“别人在意我就在意,别人不在意我就不在意。”翠儿道。
王地主摇摇头,道: “世间的困惑大多是因本末倒置而生,若能明白一切随心的道理也许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翠儿摇摇头,道:“一切随心说的容易,我倒想脸上没有这块胎记,可是它却要跟着我一辈子!”
王地主笑道:“你真如此讨厌这块胎记?”
翠儿苦笑道:“难道我还要喜欢它吗?”
王地主道:“一切随心,我以前行商时曾得到过一颗神药,可以润肤美白,你若服用应该可以去除脸上的胎记!”
说着王地主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是一颗白色药丸。
翠儿激动的看着那药丸,道:“这个药丸真能祛除我脸上的胎记?”
“能。”王地主给出肯定的回答。
“但是你要记住一句话。”
翠儿看着王地主。
“什么话?”
王地主道: “世事无常,一切随心,心之所向,则身向往之。记住这句话或许能帮到你。”
翠儿点点头,但她的目光依旧聚焦在那颗药丸上。
“拿去吧,服用过后睡一觉,等你醒来你的愿望会实现的。”
翠儿接过药丸便离开了王地主家,村子里果然来了土匪,几十个人,刚想张狂却被刘老根三下五除二打的满地找牙,不过倒也没有伤了他们的性命,而是都移交给了官府处置。
第二天王家庄又发生了一件大事,刘老根家的闺女翠儿脸上的胎记没了!不但胎记没了,那模样真是美若天仙,十里八村就没有一个能与之相提并论的,就是以前赵家村里疯传的十里八村第一美的赵二丫也不能与之相比,连给刘家翠儿提鞋的资格都不配!
紧接着十里八村上门来提亲的媒婆简直要把刘老根家的门槛儿都给踩碎了!
只是刘翠儿都没答应,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你愿意娶我吗?”
翠儿来到王地主家。
“为什么选我?”
“没有你的药我还是那个丑女,这恩情我无以为报。”
“我并不需要你的报答。”
“可是我不想嫁给别人,他们在我丑的时候不搭理我,现在我变漂亮了却又跟狗一样围过来。”
“你生他们的气?”
“是,但也不全是,他们是看中我的相貌,等哪天他们厌烦了还是会抛弃我的!”
“你觉得我不会?”
“我感觉你不会,之前你看我的眼神和你现在看我的眼神一样,这说明我的外表美丑你并不在意。”
“你很聪明,这样吧,三个月后你如果还想嫁给我,我就娶你,我可以承诺,如果你嫁给我,你将会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为什么要等三个月?”
“你有没有想过,这个世界上发生的任何事情都有一个缘故,而缘故的根本在于平衡,你脸上的胎记影响了你的容貌,这或许不是上天对你的惩罚,而是呵护。”
“呵护?我没感觉到,对我来说这个胎记就是最大的痛苦,一定是我上辈子做了很多坏事,这辈子上天才用这种方法来惩罚我!”
那天翠儿从王地主家离开后,王地主独自坐在院子的石磨上望着远山日落,坐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