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交织之时,N市市郊紫麟山风景区。
紫麟山半山腰,一处空旷的草地上,一位穿着灰黑色冲锋衣的年轻人正在忙活着支帐篷。帐篷边上已经架好了一个三脚架。
年轻人叫白日,名字是爷爷起得,取青天白日之意。但事与愿违,从小白日就喜欢看星星,只要一有空,晚上就会拿着儿童望远镜瞄着天上。上了大学之后则更加肆无忌惮,说他是夜猫子都算是夸他。
所以在一个晴朗的工作日,趁着景区里没什么人,他毫不犹豫的翘了课,背着包,扛上相机和脚架就直奔紫麟山来了。
“哈!终于干完了”白日擦了把汗,看了看天边赤红如火的晚霞,咧开了嘴:“天气预报难得没出错,瞧瞧这万里无云的!今晚拍星星那不得跟光头上的虱子一样清。。。”
话没说完,一声隐约的惨叫打破了山林的寂静。
“卧槽?!”白日被吓得一愣,抬头朝山顶望去,刚才那声惨叫就是从山顶上传下来的。
“山顶?那不是天文台吗?”他喃喃自语道。
N市虽然是南江省的省会,但要说到天文台这种地方,那就只有紫麟山山顶的“神州科学院紫麟山天文台”了,平时对外开放,时常会有游客或者喜爱运动的本地大爷大妈上去逛一逛,顺便俯瞰一下N市的美丽风景。
犹豫了一下,他觉得还是上去看看比较好。本来就是工作日,再加上快入夜了,山里估摸着没什么人了,要是真有谁出了事周围可能一个帮忙的都没有。
事不宜迟,白日背上包,带上相机,迈开大步朝山上走去。至于帐篷脚架之类的大件就留在了原地,这种又不方便带还不怎么值钱的玩意儿哪怕丢了也不太心疼。
晚霞总是绚丽而又短暂,刚才天空还是亮堂堂的,这会儿就已经黑的能看见点点的星光了。
石子混着水泥铺成的山路,弯曲着延伸向远处的黑暗。风拉扯着两旁的树叶和灌木丛,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沙沙声。白日紧了紧背上的包,一边走一边不安的扭头看着四周阴森森的林子,心里多少有些后悔。
万一只是逗留的游客或者工作人员不小心摔了一跤呢,那自己岂不白跑了,而且这夜里的山路着实怪吓人的。
虽然小腿肚子一直在微微发抖,但白日步子迈的却是一点不慢。一个小时不到就到了天文台门口。
老旧的路灯投下了昏暗的白光,勉强打亮了门口这一小块区域,但再往里,却又成了黑漆漆一片,只能隐隐约约看到科学院大楼的影子。
虽然天文台大院是开放式的,没有铁栅栏门,但白日莫名有点不太敢进去。
在门口探头探脑望了一阵,白日没再听到任何惨叫或者受伤的**声。诺大个天文台大院里除了风声就是树叶的沙沙声。
在这里干等着也不是办法,于是白日鼓起勇气喊了句:
“呃。。。有人吗?请问还有人在里面吗?”
过了好半晌,依旧只有黑洞洞的院子无声的凝视着他。
白日蛋疼的嘬了嘬牙花:“完犊子,别是碰见鬼了吧,我怎么就脑子一热跑上来救人来了!”
懊恼的白日又拿出手机看了眼:“果然,山里信号不太好,电话也打不了,这不妥妥鬼故事经典剧情么!”
他攥着手机,一步一挪的缩到了大门一侧的角落里,正纠结着要不要回头一鼓作气跑下山,却丝毫没有注意到,一只干枯的手,从他身后边的草丛里伸了出来,并微微颤颤的搭上了他的脚腕。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可怜堂堂一个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愣是被吓出了女高音。
白日一边叫着,一边猛地一个弹射起步蹿进了天文馆大院,至于院子里有没有后门可以出去,这会儿哪有空管那个!
而那个伸出人手的草丛中,则慢慢抬起一个憔悴的面庞,只能模模糊糊看出是个男的。
他目光浑浊,干枯的嘴唇艰难的蠕动着,努力想要发出些声音,但终究淹没在了树林的沙沙低语中。
似乎伸个手,动下嘴已经是他最后的力量,抬起的头颅又缓缓低了下去,最终轻轻地砸在地上,再也有没了声息。
另一边,白日在院子里埋头狂奔了一阵后,终于跑到了主楼前。他看着紧闭的大门,以及门把手上粗壮的铁链,心底一阵绝望。
“淦,没地方跑了!”
白日心一横,猛地转头一声大喝:“老子和你拼了!”
但空荡荡的院子里没有人,也没有鬼,只有漆黑的夜幕无声的笼罩着一切。
瞪大双眼,呆呆的等了一会儿,白日被山风吹得身子都有些发冷了。
无奈之下他决定回去看看,说不准只是些小草呢?又或者真是因为自己太害怕所以感觉错了?
白日小心翼翼的走回大院门口,眯眼朝刚才的角落看去。
“咦?好像是个人。刚才就是他抓的我脚腕?”
“不会在半山腰上听到的那声惨叫也是他叫的吧?”
一边想着,白日慢慢走到了男人近前。
正好一阵风吹过,吹歪了青草,也带来了路灯那昏沉沉的白光,这时才能看到,这个倒在地上的男人瘦得只剩下了皮包骨。
他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与其说是衣服,倒不如说是随意找了几块破布黏在一起然后披在了身上。
渗人的是,这个男人的下半身居然长满了肉须,一缕缕的挂在腿上。这些暗红色的肉须大多数都枯死了,垂在那里一动不动,但仍有小部分还在轻微的挣扎着,像蛆虫般扭来扭曲。
“呕!他这是怎么回事?病毒感染?”
但终究是看得见了正主,比起刚才,白日冷静了不少。他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弯腰凑近瞅了瞅,发现这个人似乎已经死了,胸腔没有了起伏,两侧鼻翼也停止了扇动。
夜晚,山林,诡异的死者。白日说不慌是不可能的,但这大小是出了命案,不能放着不管。
“山上信号不好,得立马下山去报警。”
想到这,他站了起来,刚要迈开的步子却是突然顿住了,慢慢瞪大了双眼。
只见周围的一切都在褪色,没几秒就成了老电视机里的那种黑白景象。不仅如此,声音也在慢慢消失,风声、树叶拍打声、未知的虫鸣声,都渐渐成了天边的呢喃。
猛然回过神的白日本能的开始朝山下跑去。
“草草草!”
“这回是真碰见鬼了!”
“刚才看到那个男的的时候我就该跑的!不对!我就不该在听到惨叫声后上山!”
他埋头狂奔的的同时,心中满是懊悔。
不知跑了多久,喘着粗气的白日像个老旧的抽风机,哼哧哼哧的停下了脚步,扑通一下子趴在地上。
“不。。不行了。。。跑不动了。。。”
人事已尽,鬼要杀就杀吧!只求一个痛快!
累成死狗的白日光棍了起来,索性趴在地上休息个够。
但预想的危机并没有来临。
过了一会,他踉踉跄跄的直起身,发现虽然四周依旧寂静,但耳朵里好像又能听得见声音了,颜色也都回来了,路也变得一点都认不识了……
“这是哪?”
刚才光顾着跑,挎着的相机都给扔了,夜里黑漆漆的,只要不撞树就行,哪里还有心思看路。
而眼下,周围的树林中充斥着不知啥时候泛起的浓雾,脚下也没了来时的山道。白日皱着眉,卸下了肩上的背包,从背包中摸索出一个手电筒,却在要打开手电筒时犹豫了。
“现在虽然天黑了,林子里的雾也很浓,但依旧勉强能看得见一些脚下的路。”
“如果打开了手电筒,看得是更清楚了,可我也变成林子里最显眼的那个了。不管刚才那是什么情况,现在还是小心点好。”
于是白日又拉上了背包的拉链,将包背回了背上,但手电筒却死死握在手里没放进包去。
不知道路不要紧,总归是要去山下的,往地势低的地方走就对了。这样想着,他小心翼翼迈开步子,一步三摆头,生怕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突然冒出来。
初夏的虫鸣本该是你方唱罢我登场,谁也不让着谁,但在这里,浓浓的大雾好像封住了所有生物的嘴,当然,也包括白日。寂静的林子中,除了他踩在落叶上的嘎吱声,就什么其他声音都没有了,风似乎都被雾气挡在了外面。
“这走了快三个小时了吧。”白日又低头看了眼屏幕亮度已经调到最低的手机:“咋还没到平地啊,紫麟山海拔才500米不到,我难不成遇到鬼打墙了?”
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顿时又提到了嗓子眼。好在继续走了没多久,眼前的雾渐渐淡了些,树林也稀疏了起来。
“终于!终于!!!我终于要出这片倒霉催的林子了!我以后再也不爬山了!再出来拍星星我就是狗!!”
白日激动了起来,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闻!你闻!!啊!是文明的气息!”
脑子里冒着骚话,不一会他就来到了树林边。
但欢快的小碎步却慢慢停了下来。
笑眯了的双眼一点点恢复原状,又逐渐变得呆滞,最后成了彻彻底底的惊恐。
林子外没有城市,没有街道,更没有人烟。
只有一个破败的镇子。
镇子里到处都是老旧的石砖房,有不少塌了一半,甚至有的已经成了一片废墟,就剩个房顶耷拉着趴在一堆碎石上。
“这里绝对不是N市!”
白日颤抖着拿出了手机,点开。零格信号的标志像是锥子,透过眼帘,一下扎在了他的心口上。
这下怎么办,回头?先不说能不能原路走回去,林子里那种寂静的黑暗白日这辈子都不想再尝试第二次。
还是继续往前吧,这镇子虽然不知被荒废了多久,破旧不堪,但至少代表了这里曾经有人,说不定能找到些蛛丝马迹来解开心中的种种疑惑。
这样想着,白日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走到镇子口。
之前离得远还没有太大的感觉,现在站到近前,才发现这个镇子不仅仅是破旧那么简单。坑坑洼洼的土路上铺着大片大片某种液体干涸后形成的黑色污渍,路边房子青灰色的砖墙上,也有着火烧过后留下的斑驳灰迹。
这是遭了战火?还是匪徒?
以防万一,白日将手机塞回裤兜,手电筒换到左手,右手从一边的废墟里抽出一根长木棍,这才迈步进了镇子。
“嗒。。。嗒。。。嗒”
借着微弱的月光,白日努力避开地上那些黑色污渍,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
这里的房屋形式,有点像中世纪西方那边的石头房。粗犷,却又带一点田园风光的美感,如果不是在这种环境和气氛下,白日倒是不介意好好观光一番。
房子的窗户不是玻璃的,是木架上铺了一层厚厚的油皮纸。而现在,只剩下了几片纸屑还黏在腐朽的窗框上。
白日站在一座较为完好的房子前,透过窗子向里望。
“好吧,果然啥也看不见,还是得进去搜索一下才行。”
重重吐出一口气,给自己壮了壮胆。他推开门,伴随着轻微的“吱呀”声走了进去。
“还好,门轴没烂,要是我轻轻一推,门就咣当一下砸地上了,那天知道会不会引来啥鬼东西。”
反手将门掩上,白日将光的强度调到最低,这才打开了手电筒。
一进门是一个不大的客厅。碎裂的桌椅,折断的凳子,还有各种各样木制、铁制的生活用品,全都散落在地面上。
客厅两侧共有三个房间,应该是卧室厨房之类的地方。正对着门的墙壁上有一个壁炉,壁炉的上方挂着一副裱好的画,但因为手电筒开的最低亮度,画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
字画一类的事物,向来是人们承载信息的工具,或许能从这幅画上有所收获。白日向前走去,想凑近了好好看看。
“嘎吱。。。嘎吱。。。”
“!”
白日一下子顿住了脚步,浑身汗毛耸立。
这不是他的脚步声!
这房子的地板是用石砖铺的,根本不可能发出这种声音,而且听起来像是屋子外传来的。
“嘎吱。嘎吱”
莫名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回白日百分百肯定有什么东西在镇子里,而且好像正朝自己所在的这个屋子走来。
踮着脚,大跨几步,白日躲进了其中一间房间。
房间中央摆放着一个木架子床,满是补丁的粗布床单上落满了灰尘。
这时候白日也顾不得什么脏不脏了,猛的一趴、一滚,就躲到了床底下。
关上手电,透过床单和地面的缝隙,紧张的盯着卧室门外的客厅。
一秒,两秒,三秒。。。
“吱呀——”
屋子的门,被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