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不殊并不知道,在她每天在独孤师兄魔鬼般训练的时候,各方所谓亲人在安排着她的归处,将她这一块没那么重要又不可或缺的棋子放在哪里。
郡主老夫人身边的萧嬷嬷,“无意间”听到她的老姐妹蓝嬷嬷谈起,云不殊在云家二房在乡下的密辛,以及最近云不殊被两房“撕扯”的内幕,说到底就是殊儿那小丫头阻挡了某些人的“名声”。
蓝嬷嬷是在云以灵院里当差的,但她其实是郡主老夫人身边的老人,从娘家带来的丫鬟。
老夫人不喜欢管俗世,但不意味着她就完全不管了。乱家的名声可不是什么好的,所以她当初将自己的得力丫鬟训练后,分派到了各个主院。
最初各院主子还有些忌惮,后来明了这些丫鬟只是震慑作用,并不会事事都像老夫人报道,老夫人也几乎不干涉她们的任何大事小事之后,也就放心下来。
蓝嬷嬷到底是谁的人,这里的玄机就深了。落在别的院子里,还好说,而云以灵的院子,那就不好说了。
总之,云不殊最后如云舒氏所愿,留在云府了,以郡主老夫人尤其喜欢的名义。
舒至阁,也被改成了殊至阁。
云不殊望着院子里喜气洋洋忙进忙出的丫鬟嬷嬷们,不得不承认的是,她的内心深处,还是希望有那么一个地方,完全属于她,即使只是暂时的。
殊至阁与舒至阁的意义,不一样。
过去状元府的只有云娇娇,这下小菇凉的脸色就不好看了。
她也收到了家里哥哥托堂哥捎来的信,也讲述了云家长房和云家二房的七七八八。得知,当初要到京城当大小姐的本应是她之后,她对云以灵的观感就一下子复杂起来。
原来,她之前对她所有的好,都只是在弥补。
可是,她弥补得了吗?即使她让她有机会进入京华学堂,那也是她本来蹴鞠就玩得好,也下功夫训练了的。
她带她与京城世家小姐们往来,可是这一切原本就是她的,是她抢走了属于她的一切。她以为从指缝里漏下的那么一点点,就能打发了她吗?
这一刻,不到九岁的小菇凉心里,种下了一颗名不平的种子,随着发酵,终长成为嫉妒之贪嗔的大树。
云不殊并不是不需要去往状元府,而是在云苏氏想念她的时候,可以被随时接回状元府。
所以,这次,她是和云娇娇一起回状元府的。
在午饭的时候,云家二房算是聚齐了。老爷子发话,以后吃饭分男女两桌,京城的规矩要守起来。
云老爷子坐上首,紧挨着是云守信,然后是云以清三兄弟。云老太太这边,紧挨着是云娇娇,然后是云殊儿,云朵儿和云苏氏。
桌上菜肴是蒸鱼一盘,蒸肉一盘,清炒时蔬,莲藕猪蹄汤,一碟椒盐黄豆,一碟辣酱腐乳,正好是六道菜,有鱼有肉,有荤有素,有汤有干,图个吉利。
云老太太则是心疼不已,这一桌子菜都赶上过年了,花了近一百大钱呢。
“姐姐,你怎么不吃菜?”云朵儿终于见到她心心念念的姐姐了,高兴得眼睛直瞅云不殊。
“姐姐有吃呀,朵儿多吃些~”云不殊夹了筷子的蒸鱼,挑了刺,到云朵儿小碗里。
云朵儿开心了,吃着姐姐夹的菜。云不殊则顶着云老太太颇有压力的眼神,原本想再夹筷子蒸鱼的,最后还是转道去夹腐乳了。
云娇娇瞅见了,诡异地觉得心里平衡了些,好受了些。她享不了京城的福,还有个更倒霉的呢,本是千金身,奈何农女命。不说从小在云家二房隐形人一般吧,就算进了京城也认不回亲爹亲娘。两边不讨好的尴尬存在,还不如她呢。至少她爹娘,她的哥哥们,还有阿爷阿奶可是都真心喜欢她的呢。
想到这,云娇娇也夹了一筷子没有多少刺的蒸鱼,给云老太太:“阿奶,吃吃娇娇给你夹的鱼呀,刺都挑好啦~”
云老太太喜笑颜开:“好,好,吃我家娇娇儿夹的菜。我家娇娇儿不在奶身边这么久,都没有忘记孝顺奶,真是奶的乖宝~”
云不殊:……默默吃饭,吃菜。
云朵儿则是夹了一筒莲藕,放云不殊碗里:“姐姐,你吃藕呀,这是从村里带来的呢,再过几天就吃不到啦~”
云不殊好笑,也夹了筷子蒸肉给她:“好,朵儿多吃肉肉,长高高。”
“姐姐,可不可以不吃这个肉肉呀……”云朵儿苦着脸,盯着碗里的蒸肉道。
“啊,为啥呀?”云不殊不解道。
“姐姐,我告诉你哦,娘说,京城里的人都这么吃鱼肉的,我们要习惯……可是,我就是喜欢吃红烧肉呀,这个蒸肉白白的,一点味道都没有……”云朵儿还特地瞧了瞧与云娇娇说的正开心的老太太,以及在认真听云娇娇讲京城的琐事的云苏氏,然后用手遮着小手手,用气音儿说着悄悄话。
云不殊在云家二房,只有面对这个还懵懂纯真的小妹妹的时候,才会有些发自内心的喜悦。
“嗯,京城的人吃鱼吃肉是吃清淡的居多,这样对身体也好。朵儿多吃几次后,就会习惯的。等下,姐姐给你偷偷地藏糖果,以后吃清淡的饭菜了,回去再吃一颗糖果就好啦~”云不殊也学着她,用手遮着说悄悄话。
“吃饭就好好吃饭,说什么悄悄话,不成样子~”正好说笑告一段落的老太太,正好看见云不殊遮掩着说话的模样,没好气道。
吓了云朵儿一跳,赶紧乖乖扒饭,还不忘记对云不殊眨眼睛暗示。
云不殊“收到”暗示,也安静坐好,舀莲藕汤喝。
饭后,一家人闲话。云老爷子照例问问云以清翰林院的事儿,云以清三言两句简述完后,云老太太又问云娇娇之前京城里的事儿。
云娇娇口才也不差的,加上小菇凉爱表现,所以一些琐事也说得活灵活现,倒也是欢声笑语。
“姐姐,娇娇姐说了好多好玩儿的呀,姐姐你也是吗,你也讲讲吗,朵儿想听姐姐讲~”云朵儿在云娇娇讲了老大一会儿,停下来喝茶的时候,缠着云不殊撒娇道。
“嗯,等下听你娇娇姐继续讲哈,她讲得比姐姐好。”云不殊安抚着。
“不嘛,不嘛……”
“朵儿,姐姐之前生病了,好长好长时间,所以一直在房间里养病呀。以后,姐姐有机会,和朵儿一起玩儿哈,到时候朵儿也能讲故事啦~”云不殊换了个角度安抚道。
闻言,云老爷子故作没听见,吸哒着烟杆子,和云守信说着什么。
云老太太在端水给云娇娇喝,没注意这边。云苏氏则是加快了手里忙活的事儿,折进厨房去了。
只有云以清脸色微紧,默默握了握手。而云以宁和云以明,后来知晓所谓当年真相之后,小小少年们,一直不知如何面对“大妹”,心事重重。
小朵儿什么都不知道,还能如此自然亲近殊儿,可他们只能眼巴巴地瞅着大妹,不知道怎么才能和大妹搭上话,连空气里都是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