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城市,依旧灯火通明,霓虹灯下的车水马龙、人声鼎沸,沸腾着欲望的脉搏,喧嚣着生存的渴望。
整个东城区,充斥着重金属摇滚的嘶吼。
街头轰鸣的引擎声,年轻男女扭动的身躯,夸张猎奇的朋克造型,昏暗的巷子里传来的惨叫和**,无不诉说着何谓疯狂。
一百多年后重新唤起生机的世界,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又回到了当初醉生梦死与苦苦挣扎,相互纠缠的模样。
只是愈发的赤裸裸,以及不加修饰与掩盖。
就像是这片钢铁丛林,更是如此。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它有超过三百四十天笼罩在没有阳光的云雾之中。
饱受绝望摧残的人们,并没有得到解脱。
一如这座城市,你偶尔可以看到阳光,但接下来又是一段不知多久的阴霾。
最大的绝望,不是没有丁点儿希望,而是看到了一丝希望却把握不住。
剩下的人,要么只能变成麻木不仁的行尸走肉,要么就是歇斯底里的放纵狂欢。
人们已经忘记这座城市当初的名字,历史上的辉煌如今一文不值,人们更愿意叫它另外一个称呼。
夜之都。
跨过瘫软在地上说着胡话的醉汉,小心翼翼地躲开地上散发着恶臭的呕吐物,推开往自己身上蹭的浓妆艳抹的女人,一脚踹翻想要趁黑摸口袋的扒手,王鲲鹏终于穿过阴暗杂乱的小巷。
打量着眼前这栋,隐藏在周围高楼大厦包裹下的破旧三层小楼,看着门口挂着的门牌,再仔细对照了照片以及背后写的地址,王鲲鹏确定没有来错地方,这就是自己要找的地方。
不过眼前这栋破旧的小楼,实在与老家伙描述的跨区域性大型公司有点不相符合,总有种地下小作坊的感觉。
王鲲鹏皱着眉头将烧到尾巴的烟屁股扔到地上,安慰自己来都来了,而且老家伙跟自己说的待遇实在太丰厚了,再加上自己现在这一身伤病,不进去瞧瞧实在没法死心。
紧了紧身后的背包,确认了自家全部家当都还在里面,王鲲鹏抓了抓头想到,自己穷的叮当响,裤兜里面比自己脸都干净,实在是不值得别人惦记。
再说自己也不是雏儿了,真遇到了骗子或者那些鬣狗,就当捞笔外快。
最多不过就是这座城市呆不下去,接着跑路好了。
反正也已经习惯了。
王鲲鹏走上台阶刚准备上前敲门,突然浑身上下一股寒意如电流般游遍全身,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大门后面好似潜伏了一只冷血巨蟒,正用没有温度的眼睛冰冷地盯着自己,周遭那滑腻的触感,仿佛是巨蟒正在吐着信子舔舐自己,随时准备一口将自己生吞活剥!
王鲲鹏竭力想要远离这扇大门,但却连一根脚趾都没法挪动,就像被蟒蛇缠身一般,动弹不得。
那种刺骨的冰冷愈发浓烈,来了,盯着自己的东西正向大门口冲来!
动啊!快点动啊!王鲲鹏在心里嘶吼着。
全身肌肉紧绷,额头上青筋凸起,身子一点一点开始恢复知觉和掌控!
再快点,再快点,还要再快一点!那东西来了,不躲开的话自己就完蛋了!
咚地一声巨响,整扇大铁门先是被撞出一个大坑,联接着的墙体碎开道道裂痕。
大门被撞出的气浪,吹的王鲲鹏头发衣服全都向后飞舞,一片碎块擦着脸颊飞射出去,划出一道血痕。
借着气浪,王鲲鹏身体和恐惧的角力终于被打破僵局,大吼一声,猛地向侧方跃出翻滚。
大门在坚持了总计不到两秒后,周遭的墙体再也吃不住这等怪力,轰然破碎,随着一声巨响,大门极度扭曲成一团破铜烂铁,嘭地飞出二十多米远,在小楼前的空地上砸出一道大坑,尘土飞杨。
紧跟着飞出两道身影,也一同落入小楼前的空地上。
借着四周的高楼大厦明亮的灯光,烟尘散去后,跌坐在地上的王鲲鹏,终于看清情况。
一道高瘦身影,正弓着身子单膝跪地,大口地喘着气,似乎察觉到有人窥视,高瘦身影的脸向王鲲鹏的方向转来。
映入眼帘的是张苍白的没有丝毫血色的脸庞,一双冷血动物特有的妖异竖瞳,在王鲲鹏脑海里不断放大,自己好像掉进泥泞污水的深渊里不断沉没,充斥着整个世界的唯有这对散着妖异光芒的竖瞳。
一声轻咳,将王鲲鹏从幻觉中拉了回来,就这一瞬间,王鲲鹏全身如同从河水中捞出来一样,被汗水浸透了衣衫。
高瘦男子伸出猩红长舌,舔了舔苍白的脸颊,沙哑的嗓音透着无尽的残虐,盯着破碎开地大门内冷笑道:“你以为还能关我们多久?封印的力量正在逐渐减弱,人类即将回忆起那段被支配的恐惧!你们阻止不了!”
破旧小楼的二楼打开一扇窗户,探出个扎着马尾的小脑袋,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叼着根棒棒糖,含糊不清地冲楼下喊道:“老胡,老板让你麻溜地,他等会还要出门,没空在这墨迹!”
破碎的大门内缓步走出一位银发驼背老者,随意穿着一身老旧的藏青色布衣,踏着一双黑色布鞋。
老者身材矮小瘦弱,也并没有多少气势,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高瘦男子,沉声道:“回去。”
高瘦男子缓缓站起身子,也不再啰嗦,只是呼吸愈发沉重,明明只是初秋,男子口中却呼出道道蒸汽般白雾。
叼着棒棒糖的马尾辫小姑娘,又从二楼窗户里探出脑袋,朝着王鲲鹏喊道:“那谁谁,别躺在地上挺尸装死了,上来,301,赶紧的!”
银发老者站在台阶上,赶苍蝇似地挥了挥手,示意王鲲鹏按照小姑娘的话去做,赶紧进去。
王鲲鹏颤颤巍巍地起身,拍了拍衣裤上的灰尘,不敢再看那高瘦男子,快步向小楼内走去。
进到小楼里,王鲲鹏借着昏暗的灯光打量一番。
从外面来看,这就是栋占地不算太大的普通三层别墅小楼,但进入之后才发现,里面的空间比看起来的大得多。
一进门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扇巨大的玉石屏风作为隔断,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几个大字,奇怪的是,只要视线离开屏风,就完全不记得上面写的什么。
王鲲鹏试了好几次,都没记住到底写的什么。
除了破碎的大门,一楼并没有想象中的破损不堪,空旷的大厅内只有一张老旧的小桌和椅子,孤零零地摆在中间。
不等王鲲鹏再仔细打量,楼梯边二楼位置上,那个马尾辫小姑娘正朝王鲲鹏招手,催促道:“快点的,你再迟个五分钟,老板就走啦,赶紧上去!”
王鲲鹏挠了挠之前摔得发麻的屁股,三步并做两步加快了速度,嘴上还答应着:“来咯来咯!实在是你们这太难找,我转悠了半天才顺着巷子摸过来。”
小姑娘领着王鲲鹏走到三楼,指着最里面一间房,嘟嘴道:“喏,那就是301,老板就在里边,我还要收拾下坏掉的大门,就不陪你进去了。那个谁谁,老板很好说话的,最多把你关起来,一般不会弄死你的,不用紧张!”
不等王鲲鹏回应,小姑娘就噔噔噔自己下楼了。手上还拿着把不知道从哪摸出来的,比她个头还高的长拖把。
王鲲鹏心想,小姑娘你嘴里说的话,实在让人没法不紧张。
看着过道深处的房间,恍然间,门缝中似乎渗透出一缕缕血色水渍,顺着墙壁和过道朝外延伸,空气中都似乎粘稠湿润起来。
不知过去多久,好像是过了一年又好像是只过去一瞬,门缝中渗出的血水越来越多,开始是水龙头打开涌出,接着仿佛山洪爆发,灌满整个走廊过道向自己淹没而来。
本来会游泳的王鲲鹏,这时候就像一个旱鸭子一样,在血水里挣扎,却怎么也浮不上去,越挣扎反而越是往下沉。
就在呼吸不过来即将昏迷溺亡前的一瞬间,王鲲鹏一个激灵又清醒过来,除了鼻子里残留的一丝血水,一切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回想起那高瘦男妖异的眼睛,再想起刚才差点淹死自己的经历,王鲲鹏狠狠地咽了咽口水,觉得要是进了这间房,怕不是小命得丢里面。
本能地想要转身跑路,却又强忍着停了下来,转身的那一刹那,王鲲鹏突然一阵心悸,有种感觉告诉自己,今天要是走了,可能会后悔一辈子。
诡异的事情自己也不是没遇到过,今天不过更凶险点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况且自己身体里的东西也不是吃素的,真放出来,自己是死定了,对方估计也别想好。
深呼吸一口气,王鲲鹏走到房间门口,敲了敲门,听到一声进来门没锁,便拧开门把手,推门进去。
与推门前自己脑补的情况完全不同,里面就一个正坐在办公桌前拿着笔在一踏材料中奋笔疾书的中年眼镜男,旁边是杯还冒着热气的茶水,一只橘猫大字型地躺在文件里睡觉,有人推门进来也没什么反应,只是尾巴慵懒地扫了扫。
中年男子没有抬头,依旧在写着什么,道:“随便坐吧,请稍等片刻,我马上好。对了,欢迎来到,特殊事件处理事务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