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0。
女人红色的丝质鱼尾裙顺着琴凳而下,黑色光面高跟鞋时不时踩上踏板。
钢琴唱响小夜曲,沉静的声音中带着一点郁思,让人不知不觉便听进心里去。
“笃笃——”
有人敲响了门。
琴音停下来,女人的杏眼瞥过去。
是个六七岁的孩子。
“老师好,”男孩脸上带着乖巧的笑容,非常惹人喜欢。
被称作老师的女人颔首,“坐吧。”
她尚且稚嫩的脸很是冷漠,娇俏的五官仿佛带着融不化的坚冰。
“老师,一共几个人呀?”男孩好像没看出来,又或者是不怕她的冷脸,举起手提问。
“五个。”
“哦……”男孩点点头,保持着乖巧的笑,坐上爬满不明血丝的椅子,注视着女人。
这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有什么人狂奔了过来。
“老师好!”另一个男孩一直跑到门口,方才扶着门框急刹车,“明明已经到点了,怎么就到了一个呀?”
“进来吧,”女人默默看起谱子,没有接话。
又过了两分钟,其他三个人陆陆续续地进了教室。
这是基础课,五个小孩儿都是来试听的,家长就候在一楼大厅。
人到齐,女人开了口,这次语气温和,比之前好了太多:“我叫张问晨,你们可以叫我张老师,如果试听课满意,之后就会由我来带你们。”
下面的孩子还没出声,女人又继续说了下去,“今天我们需要学习五线谱、指法,由于是试听课,不是正常的一对一教学,但是每位同学也会有来试弹钢琴的机会。”
不论来到这儿是因为兴趣,还是家长的主导,他们多多少少都对钢琴怀揣着好奇,也就静静地听着课,没有任何一个人吵闹。
——
不知何时,琴房四周墙壁爬满了蜘蛛网。
张问晨的脸也变得阴冷起来,裙子似乎更加红艳,却无端让人生出可怖的联想。
女人的声音又冷淡起来,“五线谱,你们都学会了吗。”
“学会了吧……”一个圆脸双马尾的小姑娘抢先回答,而后又挠挠头,“嘿嘿。”
“嗯,那你们就——”她突兀地停下。
“就、就、就、就……”张问晨不断重复着,表情由冷漠变得呆滞。
“老师?”最先到达教室的孩子站起来,警惕地看着她。
被人一打断,女人陷入沉默,不过恢复了神采。
这几个孩子见到了这些古怪的变化,面面相觑。
她转过头,不去看这五只羔羊,缓缓咽了咽口水,“你们去办公室吧。”
“嗯?”
“为什么?”
“怎么啦老师?”
“有事情跟你们说,快去吧,”她为了取信于人,转回头,努力调动双唇勾起,露出今天的第一个笑容。
与她稚嫩、元气的面孔很相配。
几个孩子迷迷糊糊地应下,站起来,走出房门,进入斜对侧的办公室。
看着他们离开,女人如同失却了所有力气一般,倒在钢琴上,按出怪兽低吼似的琴音。
“我是人类,我应该是人类,不能、不能那么做……”她的眼角渗出血液,面容灰败。
在挣扎了许久过后,她凄厉地叫出一个名字,“李汶——李汶!”
灵魂的怒号使她彻底疯狂,漂亮的及肩卷发无风自动。
她全身的关节扭曲起来,像是被人打断了。畸形的体态映衬着美丽的脸,丝质长裙也掉落在尘土中,仿佛一朵凋零的玫瑰。
——
几位老师坐在办公室中。
“咦?封泽,外面好像有人来闹事,”容貌温润的男人转头,向着同事道,“你听。”
“有人闹事?”封泽侧耳细听。
“你们老师、教、怎么教、说谎……”男人念出他听见的话。
一位极有书卷气的女性老师也赞同道:“好像说了谁的名字,我们五个都在,该不会是问晨吧?”
“我们去看看吧?”宁兮看向钟箬夜,“箬夜姐,万一真是问晨呢?我怕她出事。”
“嗯,走吧兮兮,你们去吗?”钟箬夜问道。
“当然了,”莫路认真地点点头,“就算不与张老师有关,也该去看看嘛,别出事了。”
“那我们也走吧?”庄闻微笑着征求封泽的意见。
“嗯。”
五人走出办公室,远远就看见一堆人正围着谁指指点点。
走近一些就能听清楚了。
“李总那是大好人啊,你这么污蔑他,被他资助的孩子们第一个不答应!”一个衣着质朴的老爷子怒气冲冲地对着张问晨。
“我的学生她跟我说了——”他们的同事近乎无助地解释着。
“她说?”另一个婶子冷笑一声,“是她说还是你说?小孩子不会说谎,那要是你教的呢?”
“我……”张问晨瞪大了眼,快被气过去了,“现在的问题是我吗?!是他有没有猥亵儿童!应该去报警,让警察判断!”
“我呸!”一个剃着寸头的男人摆出凶狠的架势,“就凭你一个人的话就要去派出所?你脸可真大啊臭bz!”
“你骂谁呢?”庄闻皱着眉快走几步,站在张问晨身侧,高大的身形与寸头分庭抗礼。
“帮她说话?哼,你是她男人?”那个婶子眉头一挑,“管管你媳妇儿,教个小丫头片子都能教出这么多事,别到时候跟情夫跑了你还不知道!”
“这位大婶,嘴巴放干净点,小心祸从口出,”几人也走过来,钟箬夜率先出声,蹙起眉,难得露出了嫌恶的表情。
封泽冷淡的面孔也染上了一丝厌弃,“有什么事情值得那个李汶雇你们来找茬?”
“她传——”那个老者张嘴,又突然卡住,“什么雇?!小伙子年纪轻轻的怎么血口喷人!”
“哈,”封泽用森然的眼神盯向他的眼,“露馅儿了,她传?她传什么了值得大名鼎鼎的李汶出手?”
一句话将他们问住,一个年轻的女人见状不妙,戳戳他们示意先撤。
老者仗着年纪大,摆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哼,你们这群人都不配为人师表!教小孩儿弹琴没教好,倒教会她说谎!我们这老弱病残的比不上你们,不跟你们多费口舌了,我们走!”
“走?”庄闻冷笑,“你们现在还走的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