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骤雨不停,霹雳啪啦把店门口的美人蕉都打的蔫嗒嗒地抬不起头,杯里的新茶翻滚中探身,渐渐舒展。
“半斤啊,别睡了,终于有的忙了。”抱起半斤,端着茶,走到了客厅。
哐地一声,我转头一看,玻璃碎了一地。
挑了挑眉,不动声色坐下。
“这么不温柔,我应该把你赶出去的。”
空空的破窗架不停开关,携夹着豆大的雨珠,打湿了今天刚换的地毯。心里也是服了这位主了,怨气再大也不能冲着别人发呀,果然鬼都是不讲理的。
半斤在我怀里动弹了几下,又懒得配合,直接奔过去了,照着窗户就是一声猛吼,一道闪电划过,就恢复平静了。
坐前散落了几颗圆润的珠子,黄豆大小,鲜红如血。在桌子上静静躺着,隐隐带了点湿气,像眼泪似得。
“不急,有的是时间,慢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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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礼成。”
任府一片红火,宾客往来,笑谈风雅,月明星朗地,一丝云彩也不见。亭桥上,穿着红袍,戴着红花高帽的俊俏公子抑制不住的喜悦,微醺的步伐有些歪曲,却也急迫地朝着新房走去。
这厢新房里的新妇隐约羞涩,带着不安细听着房外的动静,隔着红盖头都能看到新妇的蜜笑,柔指轻拨着皓腕间殷红的珠串,娇涩惹人。
房门轻轻被推开,新妇心肝一颤,差点起身。那人并不说话,只站在她跟前,也不掀盖头。两人僵持许久,那人倒是先把灯火给熄了。新妇感到不安正要掀盖头,却被他阻止。
“相公,新夜的龙凤烛是不能熄灭的。”她提醒道。那人确实不回应,将她按倒在床,不顾她的微微不服和不安,窗幔落下,新人眷侣,细雨缠绵,羞退了窗外月色。
“贱妇!成儿昨天还好好的,为什么今早就变成了这样?你还我的成儿!成儿啊,我的心肝啊……”中年妇人对新妇又捶又打,眼泪不停,被丫鬟搀扶着都直往地上滑,手中的力度也是渐渐没了。
“夫人,夫人!快叫大夫来!”
新妇低着被打散发髻的头,微微颤抖,尖削的下巴泪滴如雨,蜿蜒浸湿了鲜红的婚袍,她跪在地上的身影单薄无力,庭上的下人也都对她指指点点,小声说着她是祸星,克夫亡亲等等之类,而她的脑子里却是一点也没有其它的波动。
“必成,你不是说过要给我挽新婚第一天的发髻吗?”
“长生,把她给我关起来,放在后院,等候大老爷回来处罚!”尖嘴猴腮的男人吹着胡子,威风自得地发布命令。
新妇也没有一点知觉被人野蛮拖拉带走,一脸痴呆。
无聊的下人也都各自散去,厅堂上顿时冷清,大红的喜字和红幔都还是昨天的样子,鲜艳无比。
我抱着半斤站在围墙上把这出戏看了个透,看着手腕上的红豆串,倒是也挺怜惜这个女人的,新婚第一天深爱的丈夫昏迷不醒,遭受婆家的斥责和处罚,可谁也没有安慰她失去丈夫的痛苦。
“喵!”半斤从我手中跳了下去,忽感身后一阵凌厉的疾风闪过,连忙翻身而下追了上去。
看来这家的事情也没那么简单,还没进院子里,就感受到昨晚残留的妖气,而且居然看不出是什么真身,看来功力不浅。
半斤在前面追着,身影急速,我一下子差点没跟上,这家伙许久没动弹动弹,比我还兴奋啊。
“喵喵!”半斤停在了一家青楼前,惹得不少姑娘尖叫起来,我说半斤啊半斤,你这样子的确不比那些达官贵人手中的雪团,半斤一只乌黑又健壮的鬼山猫,又有着独一无二的红色神瞳,就是我第一次见它的时候都被它的气势外形给吓着差点跑掉。
“半斤,先回来。”我在暗处朝它招手,还是不要引起注意才好。
它一脸不开心的走回来,又懒得理我。
“半斤啊,咱们能不能理智点,你这么冲着追过去,还不把那人给吓跑了啊,店里好几个月没生意了,这回再不办好,我就养不起你,只能把你送给小楚了。”
无视半斤一脸不屑的神情,观察着那家店的情况,不仅没有奇怪的妖气,反倒有一个高深的布阵,这就奇怪了,什么样的人居然在背后跟了我这么久,到最后还故意引我过来?我在这可是没有故人,除了那个厚脸皮的桃花妖。
看来是有人想请我来聊聊的吧。
“半斤,走吧,进去瞧瞧。”换了身头面,又将半斤藏了起来,总的小心着点才行。
还未踏上台阶,姑娘就迎上来了,意外的是这些个姑娘身上倒是没有一点的胭脂气味,却是有一股非常之熟悉的淡味,似有似无,感觉特别地熟悉,可是就是想不起在哪里闻过,算了,不纠结了。
“来来,这新公子长得可真是俊俏啊,可比我们这些女人家都要精致水灵啊!”这女人话里话的,眼神有静有动地,估计是看出来了。
“我今天就要个房间喝喝小酒,解解小闷,其它就无需安排了。”懒得斗智斗勇,浪费时间。
“是是是,马上给您安排,快带这位公子去雅轩。”女人的话抑扬顿挫,似乎是在故意为之,这恐怕就是带去见正主了吧。
幽静的小径到一点都不像是青楼,反倒是像极了某书香大家的庭院,曲水流觞,小桥石景,还有不少的奇异花草。嗯,有点意思,不知道这庭院的主人可是也像这般有意思。
前面带路的姑娘突然停住了脚,转过脸对着我笑:“公子啊,我突然忘记路了,不如……去奴家那儿歇息如何?”
我挑挑眉,顺势揽着了她说:“姑娘信不信?”
见她笑得更加艳丽,秀眉轻蹙:“嗯?”
“你家主子一定在看着。”
欣赏着她有些惊愕的表情,立即拉开了距离:“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掸了掸袖子,捻着了她留在身上的一根头发,轻转指尖:“走吧,你家主子应该不想别人知道太多。机灵的小耗子。”
“你——!”她瞪了下星目,又止住了话语,转身继续前行。
真不让人省心,倒要看看这个要见自己又搞这些神神秘秘的家伙是谁。
还没走进门,又是一道疾风闪过,只听得身旁一声尖锐,女子的衣袍散下,一只小白鼠逃命似掠过不见身影。
“实在不好意思,让朋友见笑了。”一道温润低沉的男音传来,许是故意,收敛住了高傲霸道。
“你这一声朋友恐怕有些不妥,与一个善于跟踪的人,我是不会交做朋友的。”既然你低调,那我就高调点。开诚布公地讲话,“敢问你有什么事吗?我还赶时间呢。”
“既然来了,就是有心理准备的,姑娘回不去,留在这里也挺好的。”话声刚落,门就开了。
我向来是不喜欢对人的长相作什么评论的,但是此人真真地能评上一句天人之姿,本应是仙风道骨的面貌,却是染尽了邪魅狂狷的气息,那一双鎏金眼瞳到叫人七魄失掉六分半。
此时他端着半盏琼浆,宽袖随意搁置,倒是有几分似醉未醉的模样。
“我可是要做买卖的人,公子若是无事找事我就不奉陪了.”我收拢袖中的指尖,面上盯着他的鎏金眸子,倒是十分赏心悦目.
“姑娘的买卖本宫也做得,而且赏金只多不少.”他瓷玉般的指尖挑着茶盖轻抹浮茶,动作不甚优雅贵气.
我轻笑出声:“我做得的买卖公子不需要.”
“为何?”
松开袖中的手,甩开的衣袖,学着他慢条斯理地端起他面前的茶,轻啜了一口,他倒饶有兴趣地盯着我,完全不在意我品他的好茶.
“因为,我只做死人的买卖.”
我说的确确是实话,他倒没有一点恼色,笑呵呵地摩挲着我喝过的杯沿.
“那你且把本宫当成死人就是了.”
我心里暗惊:“你还真是...洒脱地很.”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那唇角的弧度像是春日池水被风吹的微波,温柔极了,我却知道应该是个不好惹的人物。
“这位大人就不要捉弄我了,凭大人的能力有何不可之事,恐怕我是胜任不了的。”
“本宫既然找上你,自然有你的用处,如若不然,废人一个是不用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