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磁安车站站台上,旅客们开始陆续登上开往涉城的列车,薛燕在播音室开始播音:“各位旅客,列车就要在磁安站发车了,送亲友的朋友,请您马上下车。”
这时一位二十岁左右的女孩,身着连衣裙,手提旅行包,上了薛燕所在的这节车箱。坐定后不久,火车便开动了。这天天气非常热,她把车窗抬到最大限度,但是吹进来的风依然是热风。过了一个多小时,新镇站开车后,列车开始查验车票。
广播里传出薛燕的声音:“旅客朋友们,列车现在开始查验车票,请您将自己的车票准备好,协助列车员查验车票”。
当列车员来到女孩身边的时候,发现她的两只胳膊搭在小桌板上,将头埋在胳膊里,列车员请她出示车票,她没有反应,列车员以为她睡着了,就将她推醒。女孩抬起头,列车员忽然发女孩大汗淋漓、面色腊黄,忙问女孩是不是病了?女孩点了点头。列车员赶紧来到播音室,让薛燕广播一下,请列车上旅客中的医务人员前来帮忙。
一会儿,先后有两个医务工作者来到这节车厢。原来,女孩由于旅途疲劳,又没有很好地进餐,加上天气炎热,有些中暑,引起低血糖,医务工作者说:“没有大碍,给她吃几块糖或喝点糖水,一会儿就会好的”,薛燕听后,回到播音室拿了几块巧克力,对女孩说:“你把这几块巧克力吃了吧,过一会就会好的”。
女孩吃过以后,过了一会儿便恢复了正常。女孩非常感激薛燕,薛燕听女孩说话不是当地口音,就问她是从哪里来的?女孩说自己出差路过这里,男朋友在涉城工作,顺便来看看男朋友,在磁安站就上了这趟列车。
由于这趟车晚点,到了涉城站,天已经擦黑了。女孩下了车,正在犯愁,她打算今晚住在涉城,明天一早再走。男朋友在涉城铁厂,离这里还很远。
小峰吃过晚饭,来到站台上,磁安通信工区给他们捎来一部电话交换机,他过来取交换机。
“哥,你怎么在这儿?”女孩发现了小峰。
小峰一看是表妹,她和小峰同岁,比小峰小几个月。
“我刚刚调过来,才一个多月”,小峰说道。
“你怎么也来这里了?”小峰反问道,
表妹把来时列车上的事向小峰诉说了一遍。
放下交换机,看看天色已晚,小峰就找公寓主任给表妹开了一个房间,在食堂给表妹打了一份饭,在房间陪表妹说了一会话,他告诉表妹,明天早上六点钟,他送她去汽车站。然后回到自己的宿舍。
薛燕吃过晚饭,拎着巧克力和苹果来到小峰的宿舍,发现小峰的门锁着,她不知道小峰去了哪里,便拎着东西回到公寓。
第二天早上,不到六点钟薛燕就起来了,她从公寓厕所里出来,正好看到小峰来送表妹,从表妹房间里出来。薛燕立刻退回厕所,她认识那个女孩,知道那个女孩是来找自己男朋友的,但怎么也想不到男朋友竟然是任小峰。
难怪任小峰在他们俩的关系上,一直躲躲闪闪,举棋不定。薛燕顿时感到头晕目眩,她几乎站不稳,看着小峰他俩走出公寓大门,才从厕所里走出来,回到自己的房间。
薛燕回到磁安,心情坏极了,她感到痛苦,还感到煎熬。这天晚上她失眠了。
小峰把表妹送到汽车站,回来后吃过早饭,便巡线去了。
薛燕头天晚上没有睡好,第二天在床上躺了一上午,下午刚到上班时间,人事主任就派人叫她过去,告诉她已经被调到上级机关做打字员工作,把调令给了薛燕,让她把工作交接一下。
薛燕感到很茫然,这次在涉城公寓见到的那一幕,对她打击很大。她不想把小峰与那个女孩的事与小峰说穿,也不想把自己调走的事情告诉小峰,于是办理完工作交接后便离开了磁安。
薛燕调走了,小峰并不知道。
涉城车站附近有一个汽车队,也是参与铁路建设的,经常放露天电影。这一天放映的电影是阿诗玛,小峰和刘工长一起来到这里看电影。“我给小田占一个位置,她一会儿也来,”刘工长说。小峰听刘工长这么一说,估计薛燕也会和小田一起来,可是电影开演了,也没见到薛燕。
小峰问小田:“薛燕怎么没来?”这时小峰才知道薛燕已经调走了。
当薛燕在的时候,杨师傅、小田曾经为他们两个人牵线搭桥,都被小峰以年龄小为托词给回绝了。现在薛燕调走了,并且没有和她道别,小峰感到一阵阵失落和惆怅,他怨恨自己没有把握好机会。
当一个人在你跟前的时候,可能感觉不到她有多么重要,当这个人离开你的时候,才会感觉到她对你有多么重要。
薛燕的不辞而别,让小峰过了很久才缓过精神气。
半年时间过去了,小峰收到父亲的一封信来信,随信夹了一张照片,一个大约二十一、二岁的女孩子,长得眉清目秀,两只大眼睛炯炯有神,白皙的皮肤,弯弯的眉毛,高挺的鼻梁,两个嘴唇抿在一起,对着小峰微笑。女孩长得十分漂亮,这是父亲为小峰物色的对象。
小峰的父母开始为小峰张罗对象,这时候小峰才意识到自己已经长大了,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
小峰看着来信和照片,如果之前没遇到薛燕,他会认真考虑并且会同意这桩婚事的。此时薛燕的事又被勾了起来,小峰还是觉得他更愿意选择薛燕,一来他和薛燕有过一段交往,二来两人之间有些感情基础。
小峰感觉自己站到了感情的十字路口,此时需要自己赶快做出决择。家里面等着他回话,薛燕这边又杳无音信。
小峰思考了很久,他决定马上给薛燕写一封信,了解一下她的情况和现在对自己的态度,但是不知道通信地址。问了小田以后,便提笔给薛燕写信。
信的内容怎么写呢?
薛燕调走以后,小峰是第一次给她写信,这封信薛燕是否能夠收到,小峰并没有把握。如果在这封信上谈论感情问题,薛燕收不到,落到别人手里,将会给薛燕造成不良的影响,小峰还是为薛燕着想。
小峰思来想去,为了稳妥起见,这封信不谈感情问题,他知道自己的启蒙老师后来调到了薛燕上学的那个学校,询问一下那个老师的情况吧,这样也比较自然。信写好了,小峰把它发了出去。
没过几天薛燕回信了,回答了小峰的问题。看到薛燕的回信,小峰喜出望外,一颗忐忑的心落了下来。
此时他没有急于给家里写信,又给薛燕写了一封回信,这封信回顾了他们之间交往的经历,表达了自己的思念之情,也对他们之间的一些误解作出了解释,并表示了欠意。信发出去以后,小峰便开始盼着薛燕的回信,然而薛燕没有回信。
小峰想薛燕是不是出差了?或者是回家了?可能她没有收到信,于是又给薛燕写了一封同样的信,薛燕依然没有回信。
小峰开始怀疑起来,他分析很可能是薛燕对自己改变了态度。这一天他又来到刘工长的家,向小田讲述了他和薛燕间通信的情况。小田说:“薛燕进了机关,时间又那么久,可能看不上咱们当工人的了”。
小峰感觉小田说的很对,他知道,环境能改变一个人,时间也能改变一个人。薛燕去了一个更好的环境,又走了半年多时间,她对自己的态度发生变化,是完全有可能的,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他并不怨恨薛燕。
小峰知道,在薛燕的问题上,自己犯了一个错误,那就是犹豫不决,一直没有给薛燕一个明确的态度。
此时小峰对薛燕彻底失去了信心,他感到自己再也不能犯以前的错误。家里给他介绍的对象,条件很好,他也比较满意,但是至今他还没有回话,没有明确的态度。想到这里,小峰感到自己不能再拖下去了。
任小峰当机立断,回家去相亲。第二天便请了探亲假,开了一张探亲票,登上了回家的火车。
薛燕自从来到新的工作单位以后,工作非常忙,每天各个部门送来的资料都要求她定时给打印出来,她经常晚上加班加点。
收到小峰的来信,薛燕念及两人之前的交往,就给他回了一封信,既然他在信中只谈老师,那么薛燕在回信中除了老师,也没说别的。
其实小峰的后两封信薛燕都收到了,她没有出差,也没有回家。她之所以没有回信,是她感到任小峰这个人不地道,他可能和女友出了感情问题,又来找她重温旧梦,她感到任小峰很卑鄙。
一天,人事科长找薛燕谈话,给他一纸调令,调她去团委工作,打字工作交给一个新来的姑娘。办理交接时,薛燕发现竟然是在列车上生病的那位姑娘。
新来的打字员一见薛燕,不仅认识,而且在自己生病的时候还鼎力相助过,对火车上发生的事情仍记忆犹新。
她对薛燕说:“那次多亏你们在车上帮忙。”
薛燕问姑娘:“那次见到你男朋友了?”
“见到了,那次火车晚点,我还在你们公寓住了一晚上呢,第二天才走”。
“你男朋友不是就在涉城站吗?”
“他不在涉城站,在涉城铁厂,我哥在涉城站。”
薛燕马上联想到她在公寓厕所门口看到的那一幕。“你哥?你哥叫什么名字?”薛燕问。
“任小峰”。
薛燕脑袋嗡地一下,任小峰原来是她哥。此时薛燕才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弥天大错。她后悔当时为什么没有找小峰去求证一下那个事情,是她误解了小峰。
她马上找领导请假。
当薛燕来到涉城站小峰宿舍的时候,门锁着,小峰回家已经好几天了。
薛燕找到小田,小田告诉她:“小峰说家里给他介绍了一个对象,回家相亲去了”,小田责怪薛燕为什么那么草率地就放弃了小峰。
小峰回到家里,母亲好久没有见到儿子了,儿子回来,见儿子又长高了,也长胖了,她给儿子做了一桌子爱吃的东西,坐在小峰跟前,问长问短,絮叨不休。第二天星期天,父亲安排小峰去女孩家。女孩的职业很好,两家的父亲相识,可以说是知根知底。
如果和薛燕没有那段误会,小峰肯定会选择薛燕的,毕竟他俩之前有过一段交往。如今薛燕没了音信,小峰只好了断那段感情,重新开始自己的感情生活。
小峰拎了两瓶白酒,这是他在涉城买的,涉城的高粱白非常好喝,又买了一些水果,来到了女孩家。女孩和她的父母见到小峰,非常热情,看得出来,她们家对小峰十分滿意,小峰见到女孩,长得比照片上还要漂亮。就这样,小峰和女孩开始了交往。
薛燕在涉城没有见到小峰,她后悔当初自己处理问题太草率,以致造成误会,铸成难以挽回的后果。
从小田家出来,薛燕感觉有些头晕,回到公寓躺在床上休息了一会。第二天回到单位,立刻给小峰写了一封长信,这封信解释了误会小峰的原因,对自己的做法做了检讨,并向小峰道歉,请小峰原谅,同时表达了自己的思念之情,她想和小峰重归于好。
信发出去以后,薛燕如坐针毡,每天都盼着小峰的回信,她不知道小峰回家相亲的结果,也不知道小峰是否能夠原谅她,重新开启她俩交往的大门。
小峰并没有收到这封来信。他在家休了二十天探亲假以后,和那个女孩确定了恋爱关系,之后便回来办理调转手续,调离了涉城站。
小峰和薛燕便没有了联系,从此天各一方。
小站依然是那么平静,充满了生机,每天续写着新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