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顿饭后来没吃好,因为林岚了。
这个被林跃一直戏称为王母娘娘的姑娘回来的时候脸上没有妆,皮肤状态十分一般,草草梳着马尾,有些憔悴,但精神不错。
顺便一提,在林跃口中,顾安安的昵称一直是齐天大圣。
顾安安正咋咋呼呼地跟黎默抢一块牛肉,她突然打开门进来。看见黎默也不吃惊,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哦,你也在。”
顾安安趁着黎默愣神的工夫,一筷子戳进了牛肉里,嗷呜一口咬到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嗯嗯,你怎么了?”
黎默目瞪口呆地看着顾安安的无耻行径,简直无语。蛋饺爬上饭桌旁边的小凳子,正眼巴巴地等着别人喂给它一块牛肉,结果顾安安就一口吞了,立刻怒了,“啪叽”一下给了黎默一爪子。
黎默郁闷了,他想知道为什么是顾安安吃了牛肉,挨抓的居然是他。
“给你带的。”林岚从包里抽出一套化妆品递给顾安安,“客户送的礼物,你好歹也学学化妆。”
黎默站起来,帮着顾安安接过来,蛋饺的瓜子就钩在了他的衣服里,一路惨叫着慢慢滑下去了……
恭喜……年度最佳惨猫。
“呦,挺丰盛啊。”林岚也没有客气,一屁股坐在顾安安对面,从餐厅下面的小柜子里抽出一副碗筷,“我不客气了啊。”
她夹了两口点评说:“黎默做的吧?安安做的不是这个味道。”
顾安安:“……”
"对了,安安,”穆晓兰眨巴眨巴眼睛,说,“有事找你帮我出个面,我最近要结婚了。”
顾安安觉得自己有点幻听,后知后觉的问了一句:“……啊?”
李伯庸想了半天,憋出一句:“跟彦叔?”
林岚脸色一变:“黎默别逼我问候你大爷啊,你可不是我上司。”
顾安安踩了黎默一脚——会不会说人话?
蛋饺在桌子底下,直接蹦到了黎默脚上,用自己的重力狠狠的给予他一击——动不动猫道?!
黎默毫无节操地点点头:“是是是,对对对,,那个……跟谁结啊?”
“说了你也不认识,打听那么多干嘛。”林岚扫了他一眼,毫不客气地说,“安安,那个人回来了,我不想见他。”
顾安安了然了:“他怎么还有脸回来?”
林岚耸了耸肩,没有说话。
她或许应该感谢那个男人,如果没有他,她或许一辈子都只是Y市里万分不起眼的一个小职员,朝九晚五偶尔加班,总是拿着不多的钱,做着自己不喜欢的工作,想说不敢说,想做不敢做,庸庸碌碌,最后变成了一个平凡的女人,慢慢老去。
生命怎能没有变化?
那些剧烈的、甚至让人觉得快要活不下去的痛苦,都像是一场破茧的过程,是不幸,但也是幸运。
大江南北,千秋万代,一辈子,并不只是一种活法。
顾安安想了想,说:“要不这样,你要是觉得心累,我最近打算跟一些朋友一起办一个公司,你觉得有兴趣,可以过来帮忙,刚开始怎么样我不敢说,反正赚双份钱,彦叔也不会说什么的。”
林岚的动作一顿,片刻过后,她笑了起来:“安安,我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你们那活,我干不了,没那么多心力可劳。”
顾安安并不介意,只是笑了笑说:“不试试怎么知道?”
林岚摇摇头:“不了,有些事,其实不试也知道结果,不试金刚钻,不揽瓷器活,这一辈子总共才多少年?说不定过几年得了个什么病,就忽然身残志坚、要不英年早逝了,舒服一天是一天,你说是不是?”
这个让黎默眼红,乃至于若干年间被无数应届毕业生眼红的职业机会,就这么被林岚轻描淡写地拒绝了,尔她从未曾后悔过。
想想你这一辈子要的是什么,高工资?社会地位?西装革履地奔波在看不见硝烟的战场上?机关算计或者辛苦谋划?
所有人都趋之若鹜的动心,有的时候并不一定是最好的。
可惜这道理大多数人要很久很久以后才能明白。
那个男人或许这一辈子都是别人的情伤,心上却总是长长久久地留下了一颗朱砂痣——林岚。
她或许漂亮,或许不那么漂亮,这世界上,漂亮的女孩子是在是太多了;她出身普通,没有一个有钱有势的老爸,没人宠着她,让她像小公主一样长大;她智商中等,普普通通,没有名校出身,没有让人仰望的学历,甚至没有让人不可替代的一技之长。
她实在让后人横看竖看,也瞧不出什么特别的地方。
可是林岚对于他来说,就是一个穷极一生也抵达不到的奢侈品,她浮光掠影的走过他的生命,曾经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与他渐行渐远,总是觉得一伸手就能够到的女人,却总是差那么几厘米,失之交臂。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同理可以应用于展泽音。
她一直是个让人趋之若鹜的女孩,是那种别人多和她说一句话,也大多是别有用心、分外讨好的,很少遭到这种冷遇,那天在黎默办公室偶遇顾安安以后,展泽音突然接到顾安安的邮件,用非常诚恳的口吻建议,出于对她的职业生涯未来考量,希望她考虑一下是不是换一个部门工作。
展泽音咬咬嘴唇,犹豫了片刻,敲响了黎默的办公室门:“黎总,我可以进来吗?”
收购计划正进行到关键收网时刻,林跃那边传来消息,大概黎严终于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私下里要请林跃吃饭,资金来源岌岌可危,新生产线不断遭到打击,无论是源还是流,都超过了他们的控制,而房地产市场的行为被行政调查,更是给那间公司雪上加霜。
那边大概除了跪地求饶,没有别的办法了。
黎默刚放下和顾安安的电话:“进来”
展泽音低着头,我见犹怜地红着眼眶,坐在了黎默对面:“黎总”
黎默一看:“哟,这怎么了?”
“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展泽音眨巴眨巴眼睛,眼泪就挂在眼睫毛上——这可是个技术活,在睫毛够长的基础上,全看眨眼的力度,力气大了就掉下来了,小了沾不上去。
要么怎么说术业有专攻呢?古人诚不欺我。
黎默生命中接触的最多的女人,无外乎他妈、他外婆、他妹和杨玄,真说起来,这四个女人谁说话的时候都没有哭哭啼啼的习惯,一个个都是各个领域的战斗机,以至于黎默看着展泽音,感觉自己突然低估了广大女同胞的敏感程度,有些不知道怎么好了。
“这……怎么好好的就哭了呢,没有,我对你的工作没什么看法,挺好的,主要是为你自己的前途考虑。”
黎默随手把钢笔插进笔筒,有些苦口婆心地说:“你想,你还是这么年轻的一个人,在我这里当助理,确实是能学到一点东西,但是肯定学不到太多,每天做的事都很单一,给不了你发展机会和锻炼机会,你在职场上怎么升值呢?”
展泽音低头不语,楚楚可怜。
“当然,”黎默没敢把话说死,“主要看你自己的意愿,你如果不愿意,就算了。”
展泽音立刻抬起头来,目光闪闪地说:“我……我还能留下给黎总当助理?”
好像她问的不是能不能给黎总当助理,而是能不能进什么了不起的国家部委似的。
当然,如果对面坐的是顾安安的话,心里八成就会腹诽一句,姑娘,您是不是忘了您的工资是从我这里开?
“我其实野心很小的,” 展泽音梨花带雨地说,“真的黎总,只要有一份能养活自己的工作,不要受太多的刁难就好了,在社会上不容易,我总觉得,一低昂是我做了很多很多好事积攒出来的一点运气,才能在黎总这里工作,遇上您这么好的上司。”
黎默就算是脸皮比城墙还厚,突然遭到比人这么明晃晃的恭维,也稍微有点齁不住地脸红了一下:“过奖了啊。”
“真的,”展泽音破涕为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一把眼睛,“您在我心里,就像个英雄一样,我没有什么大本事,只想在您的羽翼下做一点利索能及的工作,像小蚂蚁一样能踏实地活着就可以了。”
话说到这份上,也没别的好讨论的了,黎默最后问:“真不愿意换岗?专员可比助理工资高,将来还有机会升职做到主管或者经理,跟现在可不是一个等级。”
展泽音面带哀求的看着他:“您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活像她犯了什么天大的错误一样,黎默只得挥挥手,让她出去,答应不再提给她换岗的事。
他虽然觉得这姑娘有点烂泥糊不上墙,不过心里那一点大男子主义的自尊,却还是得到了某些隐秘的满足。
毕竟……顾安安可从来没有说过他像什么大英雄。
反过来还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