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春伯低着头,恭谨地道:“姑娘这么一说,老奴想起来了。每次老爷恶心都是在喝过杜姨娘的炖汤后,是这汤里有猫腻吗?”
黛玉点点头:“汤里肯定有猫腻,她给父亲服用的是朱砂,每次的量不会太多,但是架不住长久。等到父亲觉得恶心呕吐的时候,应该是已经服用相当长一段时间了。”
“是,”林如海沉声说道:“她从进门没多久就给为父炖汤,说对为父的心疾有好处,开始的时候也确实挺管用,所以为父才会继续喝下去的,”
“万没想到她竟敢跟为父耍心机!”林如海的语气变得狠戾起来:“竟然敢悄无声息就把毒下给为父了,好,好,好啊。”
他连说了三个好,怒火像即将爆发的火山,冲撞着他的心口。
“噗”,一口鲜血从他嘴里喷了出来,溅到了黛玉的身上。
“父亲。”
“老爷。”
黛玉急忙打开药箱,迅速拿出银针向林如海的穴位扎去。
春伯都没看清黛玉的动作,便见林如海的气息已经慢慢缓了下来。
黛玉没有慌乱,她知道父亲只是一股急火,没有什么大碍。
现下当务之急是想办法为父亲解毒,再就是商量如何处理杜姨娘的事情。
“从今天开始,父亲就不要喝太医开的药了。女儿本是担心不喝的话会让人对您病情这么快好转起疑心,引来更多的试探反而对您病情不利,”
“现在看来不管怎么样,只要您这次没能如他们的愿病重,他们便不能容得下您了。否则杜姨娘也不会除了在炖汤下毒,连药里也加了毒进去,”
“杜姨娘是盐商插入咱们府里的内鬼,他们从一年前就开始布局,为的便是慢慢毒害您而又不让人看出破绽。毕竟您还是朝廷官员,下毒是他们达到目的最稳妥的方法。”
黛玉一边说一边从药箱里拿出解毒药和静脉注射器,用葡萄糖稀释了一下,示意春伯帮忙,给林如海注射了进去。
“以后我每天这个时候过来给您注射一针,连着注射三天停四天为一个疗程,接连治疗三个疗程看看再说。”
她说着话,手里的事情一点都没耽误。
林如海和春伯两人什么声音也没出,生怕落下一句话没记在心里。
两人心里都暗自庆幸,多亏黛玉回府,否则不知道林府现在该乱成什么样子了。
而至于杜姨娘,林如海眼里的狠戾遮都遮不住。
难怪那天她一个劲地劝说自己让女儿去上香,还说是夫人托梦想女儿了。
可真是将人心拿捏得精准,知道夫人在他心里的地位,让他说不出拒绝的话。
原来她和外面的人里应外合,早就给他们父女俩下好了套。
这个人是绝对不能留了。
想到这里,林如海吩咐春伯道:“派人暗中监视杜姨娘,不要打草惊蛇。查清她在府里的内应是谁,以及她与外人的接应方式,有什么消息随时来报。”
春伯答应一声就要出去,黛玉抬手拦住了他。
“父亲,”黛玉对林如海道:“父亲的身体现在不宜操劳太多,这件事情还是交给女儿去做吧,女儿按时向您禀报进程,由您来把握大的方向即可,”
“女儿这么多年没在您面前尽孝,现在既已回来,自然该为父亲分忧解难,父亲也是时候放松一下了。”
话还没说完,春伯就连连点头。
从姑娘回来开始做的所有事情,哪一件都妥妥帖帖有条不紊,哪里像个还未及笄的女娃子,倒比那些虚长几十岁的人还要强。
这个提议其实正是他想建议的,姑娘能提出来真是再好不过。
春伯看着林如海,而林如海正感慨地看着自家女儿,想到林氏一脉,勋爵世家,他也是堂堂探花郎,当年打马御街,何等风光。
从夫人病逝,到将女儿送走,再加上自己子嗣单薄,本以为林氏一族到自己手里就这样没落了。
做梦都没想到老天开眼,给他送来一个这么出色的女儿,他林如海何德何能,唯有女儿怎么吩咐,自己便怎么配合辅助才是。
当下点头答应,心里犹不放心,又叮嘱春伯道:“以后府里大小事务都可禀报姑娘知晓,姑娘再出府的时候要加派俩身手顶尖的暗卫保护。”
“是。”
顿了一下,林如海又吩咐道:“从今天开始,给杜姨娘的饭菜里加上朱砂,分量加多了也不怕。死便死了,死不了便让她尝尝遭罪的滋味。”
黛玉心下佩服。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对待恶人本该如此。
“还有周姨娘,”林如海猛地想了起来,当初杜姨娘突然传出怀有身孕,但是吃了周姨娘送的糕点便小产了,“将周姨娘喊过来,有些事情我要仔细问问她。”
“是。”春伯点头退了出去。
……
北静王的心情今天出奇地好,自从老爷子病倒以后,他都记不得自己多久没开怀大笑了。
京都里留了一个替身,偶尔代替自己到朝堂上露个脸,他则偷偷潜到扬州来办事,没想到还能有这么大的意外收获。
刚才暗卫回来禀报,林府杜姨娘给林如海下毒,被林姑娘验了出来。
再联想到她在马车里给夜阑做手术的那一幕,他现在满怀信心林姑娘能治好老爷子的病。
北静王站起身来,吩咐护卫带上夜阑打完的空吊瓶,迈步向山林深处走去。
这片林子是私人领地,有一条小路可以直接通到昭慧寺后面,外面的人谁也不会想到,太上皇此刻正在这里养病。
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北静王一行人才来到太上皇的住处。
一座竹子围成的院子,几间错落有致的茅草屋。周围布满了大内高手,外人从外面根本看不出来什么,只以为这里是一个普通老者避世修身的地方。
当然,未经允许,外人也进不了这里。
一名头发雪白的老人从屋里出来,笑眼看着北静王一步步走近,他的面庞白净,声音细软:“老奴给王爷请安,王爷您可过来了,太上皇从刚才就念叨您呢。”
此人正是侍候了太上皇几十年的常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