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月光甚好,适合赶路。
但最好是有一匹马,因为徒步实在太累了,何况我还有我的行囊,我还有我的剑。若是有一匹马,我就把我自己,还有我所有的东西,全都挂在它身上,若是我再多点银两,我也不亏待了它,定要给它最好的草料。那时,我骑在马身上,耳边是呼啸的风,当然,还有马蹄声“哒哒哒哒”。
哒哒哒哒....
脑海中的马蹄声真真切切地传到了我的耳朵里,我心里却感觉到不妙。果然,我又听到了那熟悉的笛声,要命的笛声。他来了,这就是他打招呼的方式,真要命,虽然要的不是我的命。
师父曾经对我说过,行走江湖,无论武功高低,遇上了不要命的人,一定要躲着,我时刻牢记着这个道理。但这个人,他有点不太一样。
故事要从我还在山上的时候说起,师父写了一封信给他的陈年好友卢员外,便派我下山去送信。临走前,师父送了我一柄剑,然后叮嘱我,说我从小在山上长大,不懂江湖险恶,下山后要格外小心。还说我虽然悟性很高,未来可期,但现在碰到高手还是会吃亏。总之行走江湖,最重要的是以和为贵。
师父的话我向来是听的,但没过多久我就发现他说的不那么对。行走江湖最重要的不是以和为贵,最重要的是要有银两。吃饭,睡觉什么都要银两,有足够银两的话我就能买一匹马,或者至少租一匹,风驰电掣,立马赶到卢员外家,不像现在,有时走一整天都看不到一个人。不过,没人也好,反正师父说我武功不高,不要和人发生冲突,没人就没冲突。有人的话我也尽量少说话,少与人打交道,这样定能减少冲突。
直到下山三天后,我遇到了他,当时他也是这样的出场方式,月光下马蹄声混着笛声,跟在我身后,我停下来警觉地看着他,要让他先走,毕竟师父也说过,不要把你的后背交给敌人,师父的话,大多时候还是不错的。
可是他也停了下来,对我说道:“今夜月色很好”。
我没搭理他,我不喜欢站着跟坐在马背上的人说话。
“像这样的月亮,总是能引起人们的忧思的”他继续说道,“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这样的夜晚,就应该和朋友一起喝酒”。
“这里没有酒,更没有朋友”,我冷冷说道。
“诶,我这里有酒,杜康村里杜康河水酿的正宗的杜康酒…至于朋友,喝了我的酒,就是我的朋友”。
说罢,他从马背上下来,从他的的一个行囊里拿出了两个小酒坛,要把其中一坛递给我。
我没有接,而是说道:“我不喜欢杜康酒,也不喜欢交朋友”。
“这世上哪有人不喜欢多一个朋友的,难不成你还喜欢多一个敌人?”
“有时候朋友比敌人更难对付,敌人最多是想要你的命,但朋友有时想要的更多。”
“也是,朋友提出来的要求总是难以拒绝的”。他有些失望,随后又说道:“既然这样,那我们成为敌人吧”
“为什么,我们无怨无仇”。
“如果我刺你一剑,那我们就有怨有仇了”,说罢,他放下了酒,拿起了剑。
真是个疯子,我可不想被一个疯子刺一剑,所以我也拿起来我的剑。
月亮躲进云里了,四周已被黑暗笼罩,我看不清他的脸,也看不清他的剑,但我全神贯注地盯着眼前的黑影,等他先出手,我再反制他。
月亮出来的那一刹那,他挺着剑向我刺来,我也挺着剑向他刺去。但他没有刺中我,我却刺中了他的胳膊,他惨叫了一声,跌坐在地上,剑也脱手而出。
这怪不得我,是他先要刺我的,刺他一剑总比被他刺一剑好。
我捡起他的剑,交还给他,对他说道:“前面镇子上找个大夫处理下伤口吧,反正你有马,很快就到了”。
“没关系”他挤出来笑容,“我的绿色包裹里有一瓶金疮药,帮忙取一下给我”。
“行”,我给他取了药并递给了他。
“我不太会上药,你自己上一下吧,我走了”。
我看他点了点头就离开了,心里虽然有点内疚,毕竟伤了人,但是我做的也没错,而且我发现师父应该是低估我了,我只用了一招就赢下了这场战斗,任凭谁说,我也是高手了吧。唉,什么时候可以跟真正的高手过过招呢。
可惜我没等来高手,三天后我又碰到了他,那次是黄昏。
“这次我带的是二十年的女儿红,要不要喝一口?”
“我不喝杜康酒,也不喝女儿红,我不喝酒的”。
“那拿起你的剑吧”
“我也不想打架”
“可是你刺了我一剑”
“是你先要刺我的”
“可你还是刺了我,我得刺回去”
“那不行,我怕痛”。
“那你可要当心了”,说罢举剑向我挥来。
我拿剑只做格挡,不想再伤害他。但他却越打越凶,不要命的凶,不同的是,他只是不要自己的命,对我却毫无威胁。因为他就像是用自己的身体往我的剑上撞,而我的剑又刻意去躲开他的身体,最终他的身体还是追上了我的剑,他又受伤了。
“你到底学没学过剑,哪有这样的打法的”,虽然伤了他,但我很生气。
“我八岁开始学剑,至今已有十六年了”。
“那你能活到现在,真不容易”
他笑了笑,回答道:“还好”。
我又走了,这次我意识到我确实没那么厉害,如果打不赢他,那才是真的厉害。
后来我又遇到了他几次,每次都没能成功让他不受伤,不过今天是最后一次了,因为再往前走,我就要到卢员外的家了。
“你来了”,
“是,我来了”
“这次带的是什么酒”
“葡萄酒,西域的葡萄”
“好酒,我等你好久了”
“啊?”他有些错愕
“我就想跟你说一句,你不用再跟着我了,前面我就到地方了”
“哦....是吗?”
“是的”。
过来好久,他才说道:“那你走吧”。
“你不找我比剑了?”
“不用了,你走吧”。
他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酒,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给我倒杯吧,我还没尝过你的酒”。
“好”,他又拿出来一个杯子,给我倒满了递给了我。
我坐下来,轻轻抿了一口,好甜,然后就一饮而尽。
“这不是酒,是葡萄汁啊”。
“是啊,你说过你不喝酒的”。
“好吧,谢谢”。
他笑了起来,开始大声吟诵一首诗:
葡萄美酒夜光杯, 欲饮琵琶马上催。
醉卧沙场君莫笑, 古来征战几人回。
“这会可没有酒,太平盛世也不用战死沙场了”,听他念完我说道。
“确实不会战死,但是会受伤,对吧?”
我站了起来,对他说道:“你这人好奇怪,我真的弄不懂你到底在想什么”。
“你别激动”他说道:“我问你,我们不是仇敌了吧?”
“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过仇敌”。
“可是你也没答应过做我的朋友”
“可是...”
“我们做知己吧”,他没等我说完就这样说道。
过了许久,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反而反问他:“什么是知己,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
“刘涛涛,波涛的涛”。他的声音很坚定,同样坚定的,还有他看着我的眼神,好像在等我说些什么。
“常夏...嗯,夏天的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