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二十六
办公大楼的一层大厅很喧闹，来往的都是穿着军装的办公人员，在门口的地方放着两张红色的木头桌子，桌腿上雕刻着海浪的波纹，两个办公人员忙碌的做着各种外来人员登记。
y在Tonny的带领下径直走进了大厅，在门口警卫的注视下若无其事的走了进来，y还很慌张。
大厅中央放置着大大小小的办公桌椅，办公人员在各自文件堆积成山的办公桌上缩成一团敲打着咣啷作响即将散架的打字机，一张张完成的稿件在打字机的上端被撤下来，白色的热气还在纸张缝隙间流窜。
大厅两旁的过道很窄，往来之间有很多工作人员，全部侧身相应，勉强通过，仿佛在走危险的独木桥。
Tonny迎面和一个高大的撞到了一起，一个黑色的文件袋掉在了地上，但男人只是拿起了文件就继续赶路，两者都没有说一句话更没有道歉的动作。
“每天都是这样。你不必在意。”
Tonny说话语气很自然，表现出习以为常的态度，但y感觉Tonny的语气里是有一些对那个男人的责备的。
“我猜你是个新人。”
身后那个黑发姑娘的声音传达过来。
y一时间被眼前杂乱的景象所吸引，忘记了她还在身边。
正想做出回应，但Tonny抢先进入了话题：
“我们昨天才刚找到了他，在一片丛林之中发生了激斗，我们还遇到了半神领域的野兽。”
Tonny转过头来，面孔中有一些得意。
姑娘睁大了眼睛，做出了惊讶的表情，眉目之间还隐约传达出了一些崇拜的感情。
y注意到姑娘的双眼闪烁着微光，眼睛一眨一眨仿佛在欢快的跳动。
y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看着那双眼睛竟然一时间无法挪开，愣了一下。
“你叫什么名字？”
“Grace。”
“很好听的名字，grace代表着优雅，跟你的气质很像。”
“谢谢，你叫什么名字？”
她的眼睛真的会说话，有水晶一样光泽的液体在流动。
“我还不知道。”
“所以你是个新人。”
Grace对y传递了一个会意的眼神。
“我们很快就会再次见到了。”
Grace和y分手在大厅电梯的门口，她向另一个方向走去，又一次没入了走廊的拐角处，只剩下长长的影子拖行在地上一点点消失。
y注意到那个走廊旁边有一个标识，写着“宗教办事厅”。
“她是宗教人员吗？”
“我也不清楚，帝国军队里面有那么多人，怎么你对她有兴趣？”
Tonny一边说着一边笑了一下，侧了一下头，用一只眼睛打量着他，原本就小的眼睛现在又因为斜眯着眼显得更加的小。
y笑了一下，一方面是因为Tonny一方面是因为这个问题确实令他有点尴尬，因为y感觉Tonny说对了，虽然他还没有真正想明白。
“走吧，咱们要去五层。”
两个人站在电梯门口，等待着电梯降落到一层，很快他们的身后又聚集了一些准备乘坐电梯的人——电梯只有两部。
这是一个外围全部用黄褐色模板包裹的墙壁，电梯车是金属的，齿轮和绳索滚动摩擦的声音十分明显，就像是两颗粗糙的槽牙相互摩擦产生的尖锐声音。
金属伸缩的门帘，只能手动，一旁站着一个工作人员，在电梯到达的时候拉开电梯门，六七个相互拥挤着的身体艰难的相互分离开来，簇拥着挤出电梯，y和Tonny因为站在第一位的缘故成功挤入电梯，但空间实在很狭小，头上一盏明晃晃的灯照得电梯里的人金光闪耀，显得更加拥挤，没能进入电梯的人只能失望的等待下一次。
y和Tonny被挤压到了电梯的最内侧，他感觉肚子有一点疼痛，一个手肘一直顶着他的胃，他感觉到一点恶心。
“好在咱们是在一层坐的电梯，不然都上不来。”
Tonny的心态好像并没有被拥挤的环境所影响，但说话时喉咙也不仅颤抖着。
两个人到达了五层，在一片拥挤之中闪转腾挪挤出一点空隙跑了出来，气喘吁吁，还没等他们站稳脚跟，电梯中空缺的位置就立刻被后来的人补上，两个人匆忙远离了电梯。
“我早就建议他们多安装几部电梯。”
y环顾了一下四周，这层的人不是很多，面前的空间很大，还有一两张供人休息的椅子和一层相比有很大差别。
大厅一侧有一个前台拿，一个梳着麻花辫的女生低头靠在伏案在桌子上看着一本书，书皮是红色的，书的名字已经磨损不见。
“这层是最闲的，因为他们只负责对新人的接待。”
两个人在前台这里拿了一个号码，上面写的是0417。
“你就是0417号了。”
Tonny把字条拿给y，还对照着纸条上面的号码再次观赏了y一番。
y拿着纸条，看着眼前的这个号码，突然意识到自己只是一个数字，茫茫数字表上随机挑选的一个，就像一层大厅里千篇一律的忙碌面孔一样。
……
……
……
海二十六
丁一注视着男人的一举一动，看着他坐在了自己桌子的对面，机械臂在眼前反射着银色的光芒，像动物的獠牙一样宣誓着威胁的主权。
丁一很少参与社交，他深刻的了解自己这个问题，他知道有一种存在于潜意识中的胆怯他始终无法挥去。
就像他的穿衣风格与时代格格不入一样，他有的时候过度在意自己是不是符合大众审美。
但另一方面丁一在这方面又是排斥的，长时间的闭关隐居让丁一找到了一种面对孤独的能力，他可以脱离人类社会寻求一种自我价值的满足，不必被世俗的框架所束缚。
但现在丁一面对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类，有血性的年轻人，不是自己在家里面对的那些游戏中的人物，说着固定的台词，丁一可以像往常一样排斥，灰溜溜走掉，也可以无视他，只做好自己。
这就是丁一的生活方式，但一切都是不固定的。
丁一闻到了机械臂上焦油的味道，他联想到了血的味道，甚至的人工智能的血的味道。
很久以前人工智能在技术还未完善的情况下，曾经使用过机械大脑进行实验，是用人类大脑作为基础，植入人工智能的信息处理系统，并将人工智能的计算能力与人类大脑的情绪和感知能力镶嵌在一起。
丁一记得那个实验，他还亲自去看过，作为研究调查小组。
那个是已经死亡的肉体，实验过后，丁一呕吐不止，从此之后，丁一只能认可两种存在，纯粹的人工智能，人工智能自己孕育出情绪能力，纯粹的人类，没有任何的机械改造。
机械臂的样子和人工智能大脑的样子不断的在丁一眼前重叠，丁一看到了面前年轻人的大脑，在一片混沌之中，无数的神经元上下穿梭，尾端连接着的是一个微小的晶片。
“打他呀。”
内心深处另一个声音打断了丁一的思考。
最近一段时间丁一突然发现了一个令他惊人的现象，淘淘的声音是和自己的意识并存在于同一个空间中的，自己在思考一件问题的同时，另一个人的声音随影而至，两者融合在一起，丁一有时也感到混沌，哪个是自己的声音哪个来自于淘淘。
丁一依然盯着那个明晃晃的机械臂。
机械臂有了一个动作变化，伸出的一根指头，指着丁一的眼睛。
丁一忽略了外界的声音，所以只看到了手的动作。
“你小子，说话呀。”
声音中伴随着嘲笑。
原本坐在另一旁的同伴现在也插嘴进来。
“他是个哑巴，一个疯子，你看他穿的衣服。”
刚刚和丁一有过交流的服务生在做饮料，也被这突然的声音打断朝这边看过来，没有任何表示的状态看得出他在犹豫。
丁一看着那个伸过来的银色指头，很尖，人工智能机械手指都很尖，没有皮肤的摩擦力，只能用外形的改变来代替。
丁一陷入了一种意识的错乱之中，所以他只是看着手指发呆而已。
会不会我也是一个人工智能，而淘淘的声音来自于外在世界，就像虚拟世界中被人工智能引导的人类一样。
“哈哈哈”
笑声穿透了空间，顺着酒具的缝隙在传导，酒具里面的饮料在颤动，褐色的海洋翻覆。
“这个人是疯子。”
丁一突然又顺着思绪联想到“在地球即将毁灭的时刻，人们的行为也出现了反常，无序再次成为了社会的主导，不论是人类社会还是人工智能社会。”
“打他呀。”
又是淘淘的声音，这个声音的音量不断在变大，丁一的心脏要停止跳动了，他感觉到了耳根处血液拼命的流动，他好像要失去意识了，身体突然很沉。
那个年轻人站了起来，准备走回他原来的座位。
突然一只脚神了过来绊倒了他。
“嘿！小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