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十
“好痛。”
y从废墟上跳了下来。
在双腿落地的瞬间,使劲的咬了一下牙齿,右腿处感到一种撕裂的疼痛,而他的整个左半身甚至失去了知觉处在麻木的状态,像一段被拉长到紧绷的绳子,虽然没有断裂的危险,但其忍耐程度已经到达了极限。
把一只螃蟹放到锅里煮,需要多长时间才能熟透呢?
y看向了自己没有感觉的左腿,无精打采的耷拉在地上,整个左肩膀也感觉被重重的物体压着不能解脱。
肉体的麻痹甚至导致了大脑的一片空白。
此时他的心里有一个念头——躺在地上等死吧。
但还是有一股力量支撑着自己,源自生理上对生存的渴望。
y靠着右腿的力量和左边身体勉为其难还能像拐杖一样撑着地面的能力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虽然y现在还不知道突然出现的这一伙人类是否也会对自己构成威胁,但在关键时刻一切都顾不得了。
身后的猴子却在y仓皇逃跑的时候追赶上来,受到了战场情绪的感染和猿猴保护同类的冲动的影响,认为他们有必要对冒犯的人类进行一些制裁。
群体情绪的渲染有时候会令一些胆小的个体也能做出很大胆的举动。
一只猴子径直向着y跑过来而且试图抓住他本身就已经疼痛难耐的右腿。
y没顾得上后面受到的攻击,在向前走的一刻突然被身后伸过来的手绊倒在地,勉强用右手撑住地面才没有让自己的脑袋直接撞击到地面上。
但猴子并没有罢休,甚至还将残暴视为一种娱乐,抓着y受伤的右腿在地上拖行。
y仰面朝天躺在地上无助的面对这种暴行,一时间也没有任何的办法能摆脱,能做的只有用力蹬起还有些许力量的右腿,但此时的他实在过于虚弱,力量太小,无法和全力以赴的猴子抗衡。
有一刻y全神注视着头顶的天空,天气晴朗,有一两片云彩在天空上懒洋洋的漂浮,漫无目的也与世无争,他感觉他们好幸福。
看着天空,视野貌似出现了重叠,云彩还是一样静静的飘动着,自己却已沉在海中,海水翻涌,但身体一点点向下沉。
y使劲的向下踩水,但海水的平面始终与他下巴的弧线相触,貌似只要下一次踩水没有给他一个足够的浮力,他就会永远沉入。
y的鼻子被海水淹没,很快是眼睛,紧跟着耳朵也浸泡进海中。
强力的水压使得他感觉有两只厚重的手掌挤压着自己的脸庞,y甚至触感到了那粗糙的手茧。
y双脚同时向下以蛙泳的姿势踩水,他浮上来了一些,世界变得嘈杂,但很快海水就又将他吞噬,世界又寂静无声,遁入虚无,他感觉心跳加速。
y被猴子戏耍着,犹如沉没于海底被坚固的石牢紧紧锁住身躯。
这糟糕的画面感,为什么在这将死的片刻却一股脑的从内心深处翻涌而出。
“踩水呀,淘淘。”
“我不行。”
“咕噜。”
他呛了口水,又使劲浮了上来,但那个女人却坐在一艘充气船上。
“你只能靠你自己。”
他在海水中挣扎着,余光的范围内有一片黄色的大陆,沙丘随着风的吹拂一点点变幻着形态,沙粒漂浮在空中好像从远方飘过一条红色丝带,说不上好看,但有种莫名的悲伤。
“给我救生圈。”
……
没有回应
“给我救生圈。”
……
“救我”
他要沉到水中了。
他想要放弃。
他好像已经死了。
他看到一个物体突然被抛到眼前。
他侧过来伸出一只胳膊抓住了它,感到了些许的宽慰,他抓到了一个支点,很快将另一只手抓过去,用手肘对物体向下施力,他浮了起来,海面退到了他的腰部以下。
“你做的很好。”
声音来自于眼前那个身躯高大的女人,带一点嘶哑,在背光的范围内,y只看到了她的轮廓,和那个闪烁着蓝色光斑的剑。
仰望看去,天空中还是飘动着的云彩只是样子已经不再熟悉。
他们置身在一个庞大的半圆形的保护罩内,就像一块超大的橘红色玻璃,外面是那些庞大的野兽,愤怒的敲打。
女人的身边,一个头发散乱,满脸通红的人激动的说“好耶。”
那个人脸上好像有一块鼻涕,嘴角处一块青色的琥珀。
y手上没有拿着什么木板,他的右手死死的攥着那个羽毛形状的装饰物,闪烁着蓝色的光芒。
刚刚他那汹涌的溺水情绪在他抓住木板的那一刻也都消失不见,但画面却停留在了一个黑夜,画面里没有海,一个成年男子一个人双手紧紧抱着一片木板,木板也不干净,脏不拉几的,双腿叉开发呆的坐在泥潭里。
y是以第三视角看到的,而且看不清面孔是什么样子。
……
……
……
海十
已经距今有30年的时间了,那个事情丁一始终记得特别清楚。
2016年李世石对战人工智能Alphgo以1-4惨败,貌似又过了两年李世石就辞去了职业棋手的职务。
在此之后人工智能又进入艺术创作领域并且渗入人们的生活。
人工智能一路高歌猛进,所向之处无不披靡。
很快人类成了无用之物,人类最后剩下的社会价值只剩下人工智能还未曾踏入的领域——情绪。
个体最后的使命,就是提供情绪与娱乐供大众消费,这是一个娱乐至死的时代,一个产品如果缺少了娱乐价值就缺少了存在的必要性。
“娱乐成为了我们生活的全部,虽然依然有人抱着一种乐观的想法:人工智能依然只是我们人类科技进步的一部分,只是工具,操纵人工智能的始终是我们人类本身。但事实的结果往往就是这样的不尽如人意,历史已经无数次对其进行证明。语言符号是人类最伟大的创构,我们操纵了语言以语言为工具进行社会交往,但结局是我们被语言所绑架,语言说出了他们自身,我们成为了语言的搬运者。人类文明只是一套符号建构,一个话语权力体系,而且依托在语言基础之上的思考面临的必然结果是我们无法言说超越我们语言框架之外的事情。”
就在他说完的那一刻他还歪了一下头,嘴角上扬笑了一下。
黑色的头发,四六分的刘海斜躺在他的脑门上,一副无框眼镜背后一副小小的单眼皮,看起来有点呆板。
“终有一天我们会自食其果,我们奔向自由却为自我设下了全套。《圣经》中的一切都在真实发生,我们不该吃那个智慧的果实,我们已经无法回头。”
又是李亮在说他那套哲学观点,真烦人。
这个机器人的脸上真的是一点表情都没有,丁一此时仰面朝天无动于衷的看着面前的一切。
没有具体看向什么,只是目空一切,看了又是没看。
如果它这个时候可以对我笑一笑或者是嘲讽一下都好,至少可以让我确定他们或许也有可能是一种生命,就像小孩子戏弄狗一样戏弄我就好。
“让我看到你们的为人所在。”
前面他只是在脑子里想,但最后却无意识一样,将这句话脱口而出了。
……
“为什么要打我。”
……
两个警用人工智能,都只是低着头无动于衷。
说吧,你们是看我不顺眼,说吧,我等着。
丁一在脑海中幻想着他们可以像一帮小混混的言辞一样对丁一的质问给出答案,从第三视角看一只蜜蜂试图扑向一朵已经枯萎的花蕾会不会有同样的感受。
我在想什么呢,这根本不可能嘛。
丁一自我嘲讽。
两个警察相互看了一眼,就沿着河道一侧的小路离开了,走的时候踉踉跄跄,貌似还没习惯在这种柔软的泥地中行走的感觉。
丁一心中憋着的一口气突然松了,但内心却又陷入了一种绝望。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将我引向那有可能是一片光明的门,敞开着引诱我进去,却又在我试图进入的那一刻怦然关闭。
丁一身体侧向右边,蜷缩起膝盖,一只手揽住,头也向下弯去,像一只虾,不只是形态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