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源清笑完了,又兀自反悔,刚才不该听师姐卓风华的话。留在办公室等什么人。
瞧瞧,师姐在基层待了太久,脑子也不行喽!
石清源后悔过后,就是不耐烦。原先有耐心,一是卓风华难得开尊口找他,说是在办公室里等着要是有人找就耐心听听,没人来就算了。二是对这个老师的确有印象。
石清源耐心耗尽,但顾忌着卓风华的交待,一直忍着没阻止李星火,等她说完后,翘首以盼的等着自己的回答。
石源清拿出一贯的官场作风。
和蔼的笑着说:“嗯,不错,年轻人很有想法,不过你说的这些,我恐怕无能为力。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科长。主管的又是人事对接工作。”
“你方才说的要开一所学校,这可不是小事,所涉及到的区域很多呀。就像学校选址这一块,还是学生饮水等等现实问题,最好是找专业人士咨询,我恐怕就爱莫能助了。”
“这样,我给你一张表,上面有一些相关领导的办公室座机号码,你可以询问一下。或者去政府大楼一层的窗口除,那里有咨询服务。”
即便石源清话说的再客气亲切,一副为她着想的样子,可李星火知道,这便是踢皮球,不愿帮忙了。
偏偏他话说的滴水不漏,李星火也不好纠缠。
反倒是对他给自己这张联系表感兴趣,便又真心实意的说了几句谢谢。
石源清笑着送她出了门,接着匆匆离去了。
李星火没有气馁,反正这次会议会持续两天,她们住在招待所里。
李星火就趁着下午的时间,找到了一座公用电话亭挨个打电话,因为知道这样很唐突,所以她说话的姿态更是低到不能再低。
可并没有几个电话能打得通。
李星火就决定亲自去政府大楼拜访一下。
然而这也并不乐观,李星火刚进了门,就被人拦住了。
“对不起,这位女士,您不能进这里。”
原来是这会已经午休了,大楼的办公人员都不在。李星火只好又回到了招待所,另寻他法。
刚到招待所,就见林雷在门口来来回回徘徊着,看样子是在等她。
林雷一看见李星火便马上走过来。
“你咋来了,等久了吧?”李星火问。
林雷摇头说谎道自己等的不久,也刚到。
“走,听说你来了带你去吃热汤面!”
这些时日下来,李星火同林雷已经很相熟了,两人互通信封,不多大多都是李星火的请教信,林雷就耐着心一一详细的解释了。
偶尔也会同李星火说一些自己的生活。
两人就在各自的笔迹中相知相交。
李星火本想说不吃了,她决意要省钱的,本是没有想要吃午饭的。
但林雷却说道:“你难得到我这里来,我是东道主,再不好好招待你一下,心里该过意不去了。况且这家热面很出名,物美价廉,一碗很便宜。”
“你要是不吃,那之前你请我的那一顿让我怎么还得完?岂不是下次都不敢见你了。”
李星火都要说他是胡编乱造了,记得上次李星火进县城还书的时候他也是以这个说辞非要请自己吃饭的。
一说到进县城还书,忽然灵光乍开,李星火又想到那次借的书籍里。
不正提到了一种筹钱的方法吗?
募捐众筹!
李星火几乎顾不上再跟林雷客套,当即就把她的想法说了。
林雷无奈道:“总得先吃饭吧。”
李星火哪里顾得上,这次因为关系熟了,她也不用顾忌太多,只说好下次请他吃,便又匆匆要去弄募捐箱。
林雷赶快追上来,就说:“咱俩一起,刚好我今天休息。”
于是两个说风是雨的弄了半下午,将陈门村等地学校学生的实际情况写下来,还欢迎大家去当地考察情况,绝对没有一点瞎话。
令李星火没有想到的是,林雷这个留过学的大知识分子,竟然也能拉的下脸,陪同她一起在大街上募捐。
两人沿着街走,快到傍晚时分,依旧一无所获。
林雷腰间配发的传呼机忽然响了。
林雷看了看天色,已经有点发黑了,街上行人也不再那么多。
他就嘱咐李星火说:“天也不早了,这种事也急不来。我先送你回去,咱们明天再来。”
李星火便也同意了。
第二天会议。
来得果然不是石科长。科长自我介绍说姓李。
李星火还是如同昨日那样坐在角落里,她发现这位李科长与石科长作风似乎大不相同。话里话外间显出一股浩然正气来。
这让李星火的心思一下就活跃了。
于是等会议结束后,她就立刻追上李科长的脚步。
“您,您等等!”
在楼道里人来人往,兴许李科长是不喜欢张扬,便在一角停下。
“这位同志,有什么事吗?”
李星火拼命的点头说:“有事的,有事的。”
李星火这才说的更加小心翼翼,措辞更加准确,就在她自以为说的很完美时,李科长不耐烦的打断她,说:“这位老师,请你简明扼要好吗,我接下来还有三个会议要开。”
李星火口若悬河的话忽然停顿住,她想了想就挑了最为简洁的总结,说:“我想在咱们陈门村开一间免学费的学校。”
那李科长忽然就顿住了,面色平静的上下打量着李星火。
“我说了很忙,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还要同我开玩笑?”
“没,没有,不是玩笑,是真的。我们陈门中学的情况您可能还不了解,那里的学生因为昂贵的学费都上不起学,尤其是女孩子,很多因为上不起学,只能在家等着嫁人了。”
李科长发出一声冷笑,并问她:“你觉得知识很廉价吗?”
还不等李星火回话,他就继续说:“如果连初中的学费也付不起,那就算上完了初中,也没有什么意义,大学更贵。”
“并且,如果是真的学习优异,县上每年会给前五十名奖励两千,总该够学费了吧?既然自己没有争取的上奖励,那就说明还是自身不适合,这难道不是上天在筛选人才?”
听见他这么说,李星火难得的发怒了。
“您作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怎么能这么说呢!知识的昂贵难道是用钱来衡量的吗?咱们大山县有多少学生,原来只有五十人受到了扶持,那其他人呢?就活该一辈子这样?”
李科长听到此处,顿时冷笑,说:“你是陈门中学的是吧?好,我记住了,我告诉你,不管是谁派你来说这些的,我都没时间听你做梦。”
“我看你们乡村老师啊,应该多检查一下脑子,别整天想这想那,想着造飞机造火箭的,自己是那块材料吗?”
“最后奉劝你一句,脚踏实地!别总想着哗众取宠。你以为送几盒土鸡蛋就能无法无天了?告诉你,就你们那穷山僻壤的东西,我还看不上!”
李科长原是跟石科长平级,但因为职务的问题,石源清的实际权力比较广,这楼上楼下的人都暗地里说他不如石源清。
上次下乡派人,也多是从他这里抽调的人手。但冯白山不会办事,只看着卓风华同石源清的关系,给石源清送了鸡蛋。
这可是让他记恨上了陈门中学。
偏偏又送上来个现成的傻子,他说了好一通难听话。
硬是把自己内心的火气发泄完后,这才高高的抬起头,离去。
李星火碰了壁,倒不恼火,只是不高兴方才李科长的那一番“筛选”言论。
这件事并没有让李星火就此停下脚步,她又回到招待所,拿出募捐箱开始游街。
她原先的想法是写很多张纸,将孩子们上学困难的事,一一记录下来,再散发给群众。
但林雷首先就否决了这个计划。
一说是陈本太高,耗时耗力,最重要的是,即便是住在城里,可真正识字的又有几个人?
这种方法不是上策,并不可取。
李星火就只好采取口述的办法,一一说给大家听。还想到,可以一边募捐一边捡垃圾,别看这垃圾小,可实在是成本低能赚钱的好办法。
她正在边捡垃圾边募捐,这时后面她感觉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将罐子放进齐腰的麻袋里,李星火去回头看,见是一发色花白的老人。
老人虽拄着拐杖,但腰不会有一种塌下去没精神的感觉,齐肩的短发也弄得很干净利索。
“奶,您干啥?”李星火问。
那老人就说:“哪的娃娃上不了学嘞?”
李星火就回说:“咱们陈门村嘞,学费交不起呀,娃好些都退学了。女娃子只好嫁人。”
兴许是最后一句话触动了老人,她那布满皱纹的眼周热滚滚的流淌出泪水。
“不能不上学啊,女娃更要上学!不上学过得苦啊!”老人说。
这句话也触动了李星火,她顿时心有所感似的,也红了眼眶。
就在此时,老人递过来一个布包。
“我昨天就看着你了,当时没有拿钱,犹豫了很久没有过来,但我今天看见你从教育局出来了。门口的张爷说你就是老师,那我也放心的拿钱给你了。”
李星火愕然,布包层层打开,里面竟然是一张张纸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