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医生，五号床的病人去世了。”
电话那头是护士长，沈若霖半晌没出声，这个五号床的病人转来已经半年多了，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妇人，得了胃癌，孩子也不知道在哪。
为了治病，自己攒了一辈子的积蓄都花光了，沈若霖遇到她时刚过完清明节，才从老家扫完墓，回医院上班。
老人来医院时是晚上，驼着背，拎着一个现在已经见不到的粗布袋子，那种布袋子，沈若霖只在奶奶的房间看到过。
就是一块儿粗布，三边缝合成一个口袋形状，开口处两边各套一个木头架子。
沈若霖看过老人的片子，跟她交谈才得知，她是原先县里医院推荐来着治疗的，排不上院里的专家号。
沈若霖照例询问老人的家属，老人只说，有两个儿子，后来分家了，就自己一个人住了。
“沈医生、沈医生？在听吗？”护士长连叫了几声有些着急。
“在，我现在过去。”说完沈若霖挂了电话，看到外面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打了进来，光源的尽头，是一张供桌，上面摆着沈若霖父母和爷爷的遗像。
沈若霖从家打车到了市里的第一人民医院，也是她这两年工作的地方，这半年来老人的亲人没有一个出现过，但是她去世的这天，居然一个两个的带着老婆孩子在医院争老人留下来的房子。
后来家属争论不休，老人的尸体在停尸间放了好几天，才拉去火化，至于葬礼，沈若霖去了，带着老人喜欢的栀子花去的，是沈若霖自己种的，剪了好几盆才凑够一束。
等这些事情都结束了，沈若霖才发现今天已经是除夕了，这是她第一次自己一个人在家过年，小时候有父母和爷爷，后来父母出事故去世后，就只有爷爷了，爷爷去世后，在现在这家医院工作那两年，除夕夜沈若霖还在医院值班。
傍晚，沈若霖从超市出来，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耳机里放着邓丽君的《小城故事》，除夕夜，街上行人不多，沈若霖看见绿灯亮了，就想往对面走，一道白光闪过。
沈若霖像是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她是当朝户部尚书沈庸的长女，母亲是镇北将军周阗茂的小女儿，母亲当年在诗会上对父亲一见钟情，父亲看重的是母亲显赫的家世。
所以成婚后两人感情并不好，孩子也只有沈若霖一个，沈若霖性子要强，从小到大，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为此从小到大吃了不少苦，因为父亲经常头疼，沈若霖还研究起了医书。
外面都在传，沈尚书夫妇不仅感情好，女儿也是又聪明又孝顺，其实这个家，只有沈若霖在努力维系着。
新帝登基，选秀在即。
父亲打算送沈若霖去，母亲不愿意她去那种地方受苦，去求了皇太后，一道懿旨，将沈若霖赐给了宁王赵明允做正妃。
父亲为此跟母亲发了好大的脾气，甚至说出了要抬安姨娘做平妻这种话，母亲也同意了，只说等沈若霖出嫁之后，他想如何便如何。
赵明允，这桩婚事的另一当事人，跟当今圣上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因小时候受过伤，一直体弱多病，近半年来愈发严重了。
“哐当，”沈若霖的头撞上了个什么东西，疼痛使得她睁开了双眼，发现是头磕到了桌子。
床边靠着的那人也被吵醒了，那人虽脸色有些苍白，眼神却是十分，沈若霖环顾四周，木质的房间里到处都充斥着大红色，再看看自己身上，还穿着喜服，顿时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赵明允用帕子捂着嘴咳嗽了几声，沈若霖见状，起身倒了杯茶递给他，又将他手中帕子接过来，换了一块新的给他。
“多谢。”赵明允喝了两口茶，咳嗽稍微缓和点，朝沈若霖笑了，带着几分愧色，“抱歉，本王的身子一直这样，没有吓到你吧？”
赵明允嗓音轻柔，说话时目光一直注视着沈若霖，眼神里写满了担忧。
“没有，生病是自己没办法控制的事，殿下无需为此忧心，其实我在家时，也对医书药理有所研究，如果殿下愿意，我想为殿下诊治。”沈若霖认为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只不过要在这个时代治愈，要花费的时间和心血会是现代的很多倍。
“多谢。”赵明允说完便低着头沉默了良久。
沈若霖其实想说些什么，就像她平时查房安慰病人时那样，每天都让他们保持良好的心态，这样还有助于治疗。
“咕噜咕噜。”沈若霖听见自己肚子在叫，有些尴尬，趁着赵明允还没开口，先发制人说:“殿下用过晚膳了吗？”
“未曾，嬷嬷来问过，那时看你睡着了，便让他们等你醒了再摆。”说完，摇了下床头的铃铛。
在门外候着的嬷嬷推门进来，不一会，丫鬟们便送来了饭食。
宁王身体不好，饮食都很清淡。
主食是熬得十分浓稠的山药枸杞粥，佐以八宝酱菜，汤头是奶白色的鲫鱼豆腐汤，一份蒸肉饼，还有一份炒时蔬。
丫鬟们上完菜就出去了，只剩两个嬷嬷，其中一个手里端着一个碧色的碗，沈若霖闻着觉得应该是药来的。
嬷嬷扶着赵明允坐在饭桌前，赵明允看出了自从下人们进来后沈若霖的不自在，便对站着的两个嬷嬷说：“你们退下吧。”
等嬷嬷们都退下了，赵明允对着还站在一旁的沈若霖说：“坐下吃饭吧，没旁人了。”
沈若霖一下觉得轻松不少，朝赵明允笑了笑，拿过他的碗，舀了一碗粥放到他的面前，还把桌上菜品的布局改了下，所有菜品都往赵明允那边挪。
看了沈若霖一系列的动作，赵明允有些错愕，随后缓缓垂下眼眸，开始享用面前这碗粥。
菜倒是挺好吃的，不愧是王公贵族，沈若霖不挑食，原因很简单，她们家没有做饭的基因，只有学医的基因，所以对沈若霖来说，东西能吃就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