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从他的额头渗出,汇集,然后沿着眉毛的边缘流进眼角,刺痛的感觉让他不由得闭上了眼睛,他用右手手腕上缠住的那条已经看不出颜色的魔术巾擦了一下,陈旧的汗渍味道瞬间冲入了鼻孔,熟悉的味道让他的心稍微放松了一下。
路旁快速的闪过一个锈迹斑斑的路牌,上面的字迹很难辨识完全,路牌缺了一个角,但他的眼睛还是将上面能看清的那两个黑色字拍了下来---‘出云’。
‘出云’是很久之前这里的称呼,现在这里叫‘云中城’。这里自从‘屠神之战’之后,云帝统治了这里,就不再叫出云城了,云中城是风暴大陆上近几十年里唯一的独角兽。说是独角兽是说没有那个部落能像他们那样在这个大路上横冲直撞。
从云帝攻下众神之国的那天起,风暴大陆上就变天了,变成了云帝的天下。
雄狮的思绪飘了有点远,这个路标的出现让他心里有了点希望。或许在这能利用建筑物来躲避一下后面那些鬼魂吧;或许在这里能找到他要找的人,结束这痛苦的寻找之旅。四百多天,他心里默默的念了一遍 这个数字,他不想再有更多的四百零二天了。
后视镜中泛起的沙尘中已经能看见一些黑色的小点。这让他眉头不由得皱在了一起,油表已经快要见底了,黑水城搜出来的那点油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他看了看视线的尽头出现的那些高耸的建筑物。嘴里嘀咕了一声:“但愿有人。”声音有点哑,同时带着期待。
脚底下又狠踩了一下,车子飞一般的冲向了不远处道路尽头的残破的建筑群。
这种废弃的建筑群雄狮这一路上看到不少,是大爆炸时期的产物,被摧毁的建筑加上常年的风沙侵袭,那些建筑的水泥砖瓦已经变得和沙子一样的脆弱,只要你稍稍用力就能碾碎。
一艘钢铁制成大船足足有几百米长,搁浅在路边的沙子里,红色的锈迹和他车身的颜色一般无二,都是风和太阳的杰作。船身上的桅杆上挂着长长短短颜色各异的塑料,塑料是大爆炸之前的东西,现在已经没有人会这种手艺了,现在还在有人持续制造的,可能最多的就是武器和车了。
损坏的船体里面堆满了沙子,看上去那艘船像是从沙子里面长出来的一样。
那些残破的建筑物上都雕刻着精美的花纹,白色的墙体在阳光下发着耀眼的光,仿佛在述说这里和自己绚丽的过往。上面的花纹图案都记载着曾经的文明。
雄狮每每看到这种在自然界里慢慢消失,慢慢被沙子吞噬的文明,心里总有一些惋惜,消失的文明,消失的社会,消失的人类,大爆炸让这个曾经繁荣的世界变成了一片荒芜。
他想要辨认一下那上面的图案,却发现他的记忆里只有那么几件事,手指数都能数得过来。其余的部分就像是被封印了一样,全部都不记得。
雄狮的记忆很特别,从黑森林里逃出来之后,他只记得几件事,比如,他只记得逃出来之后的使命是找人,逃出来之前的记忆只有些碎片,全都联系不到一起。记忆就像是被凭空抹去了一样,每次想的时候头就会莫名的疼起来,就像是有一个开关在控制着不让他碰触那些记忆。
刚一想起这些事,头就又开始疼了。
追兵越来越近了,后面的烟提醒着雄狮没有时间去想这些没用的事。脚下狠踩了一脚油门,尽量缩短被追上的时间,结果他早就知道了,只不过没有人愿意束手被擒罢了。
二十分钟之后,车子来到了那片废墟的中间部分,一条道路径直延伸到远处,路的尽头两座高耸入云的建筑,他能感觉到能量体,只是这个能量体似乎离自己并没有那么远,再往前走一个荒废的高架桥底下,一个很特别的事物吸引力他的目光,他看见了......
一个人。
一个女人!
一个衣不遮体的女人!
这并不是常见的拾荒者,而是一个涂着黑色眼影,头上扎着好多彩色贝壳和丝线的女人,雄狮看了一眼不知道她是什么身份,拾荒者可没心思考虑自己漂亮不漂亮。这个女人显然是装扮过了,不过当时雄狮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一条细细的铁链把她还算干净的脖子和手连在旁边的一个一人高的铁笼上,下身的衣服刚好能遮住隐私部位,但是上面的衣服就没那么幸运了,看见他的车冲了过来,那女人立刻从路边站了起来,举起双手使劲的挥舞着,挥完手可能觉得自己的上身的狼狈又赶紧用胳膊挡在胸前,脸上充满了既焦急又羞赧的神色,嘴里面大声的喊着:“嘿!嘿!停车!”
说的是世界语。
雄狮看了一眼铁链,又看了看女人。
他慢慢的放低了车速,让车滑向那个女人,慢下来是留给自己思考的时间,在他逃亡的四百零二天里,他只在黑水城的外围看到了一个女人,躺在已经发臭的水坑里,眼睛睁着看着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死的。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一个活生生的女人。
活生生的,就像车的右前方那个丰腴的身体一样散发着诱人光芒的女人,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那女人的身体在他眼里发着光。
他眼睛紧紧地盯着那个像动物一样被锁在笼子上的女人,感觉胸口像是被火烧着一样的热,在经历了最初的身体反应之后,他强制自己先冷静下来。欲望是这个新时代最直接的本能,但是放任自流没准也是死亡前最后的疯狂,雄狮已经逃了四百多天,他明白什么是最重要的。
他想先听听这个路边的女人能说些什么,短暂的失神之后,汽车的轰鸣声让他回到了正确的轨道,大脑也从几乎停滞的速度开始转动了,他的眼睛仔细审查着那个女人,同时大脑在快速的分析着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一个几乎全裸的女人被拴在路边的笼子上!没有任何其他的人在身边,这!这就是白送给他一样,怎么会有这样的好事掉到他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