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书不可寄,秋燕南又回。”
坐在大巴车里看着一群在天上一会排成人字,一会又排成一字的大雁,刘昊心中不禁感叹了起来。
他从小是个孤儿,才二十多岁的年纪却已经吃过了太多的苦,此时已经接近黄昏,滇南的乡道极其的弯曲,大巴车一路疾驰一路鸣着喇叭,似乎叭叭叭的喇叭声也在为他的过往诉着苦。
看着慢慢藏入山体背后的夕阳,他轻轻地将头靠在了车窗上,没去理会车里的嘈杂与喧嚣,不知不觉渐渐的就熟睡了过去。
突然,一阵眩晕感传来,刘昊被吓得从睡意中惊醒了过来,紧接着的是车里传来小孩撕裂般的哭声和伊利哇啦的呕吐声。
“谁家的孩子啊,也不管管,这大半夜的吵死人了。”
此时,一道极为尖细的声音从车尾部传了出来,众人眼光纷纷朝那里看去,似乎都想借着车里微弱的灯光想将这人看个清楚。
“看什么看,我说的不对吗,这大半夜的,谁不要睡觉。”
又是一道刺耳的声音传来,这时终于有人忍不住回了一句你家没有孩子吗,你这人怎么这样说话,而抱着婴儿的妇女则是一脸通红的边为孩子擦拭着胸前的残余边向着大家伙说对不起,她看起来很朴实。
已是深秋,一些外出谋生的农村人陆陆续续返乡,刘昊却是这辆车里的列外。
同样的是在大城市忙碌了一年,刘昊这一年中上半年丢了工作,下半年送了半年的外卖,眼看着年底了,索性出来穷游一趟,这半年的外卖小哥让他几乎看遍了这个社会形形色色的人。
他本在一家上市公司上班,拿着不错的薪水,但在一次无意中被人知道了他是孤儿的事后,就总被人指指点点,总拿这事说话,终于他忍无可忍与同事吵了起来,莫名其妙就被吵了鱿鱼。
“吱~”
随着一声刺耳的声音传来,车里的人身子都是不禁往前一倾,几乎同时停止了争吵,纷纷探出脑袋往前往窗外看着,急切的想要知道怎么了。
“这道我常年跑着,这地段不应该有这么大的雾啊,哎?刚才你有没有看到似乎有个东西从雾里过去了。”
就在大家都疑惑的时候驾驶舱传来了疑惑的声音。
坐在后排的还在不停的观望,而坐在前排的却是听了个真切,有人又催促着司机快走了,大半夜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看着吓人。
“哎,你们司机怎么回事,还不快点开车,我是要急着赶回家的,干嘛停着不走啊。”
又是一道刺耳的声音传来,要是目光能杀人,估计那人早就被车里的众人盯了个千疮百孔了。
本就是深秋的山里,双目看不出两米远的道路上,大雾包裹着车身,坐在床边的刘昊关上了车窗上仅存的一点缝隙,顺势双手在双臂上擦了擦,这大雾来的很是蹊跷,带着浓浓的刺骨凉意,似乎还有一丝丝腥味,随之刘昊内心升起了不详的预感。
“你们司机怎么回事,开个车像乌龟爬一样,你们是用推着走的吗?”
同样的方位同样的声音,这次刘昊也没忍住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一个身着红妆的女子,大约莫三十来岁的样子,长长的假睫毛中间是一个满是充满工艺气息的鼻子,有些向下弯曲的嘴巴此时一边向上微微翘起,很是不屑众人的眼光。
似乎是看到了刘昊一直盯着她的眼光,又接着开口道:“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小心我把你眼珠给你挖下来。”
刘昊似乎也觉得自己这样盯着人看不太礼貌,讪讪的回过来头,没在理会那女子说些什么,毕竟送外卖这半年他听过的恶毒的话比这严重得多的多得多去了,早已练就一脸厚脸皮,他只是有些好奇为什么那女人化妆时要把自己眉心化成黑色呢,充满着疑惑的刘昊把头转向了窗外,渐渐的窗外似乎有些清明了。
“吵什么吵,有本事你自己买车开回家啊,这么大的雾看不到吗,爱坐坐,不爱坐滚下去。”
这才霎时间的功夫,车头传来一道极为粗狂的谩骂声,众人看到的是一个留着短发略微秃顶的中年男子站立在走道入口处,正是驾驶员之一,他眼神恶狠狠地盯了一眼那个满身穿着红衣服的女人随后哼了一声随之转身到了驾驶舱。
这样的长途大巴车一般都有两个驾驶员,在刚才突如其来的大雾中,另一个正熟睡的驾驶员也醒了过来,听到车厢里极为不和谐的声音便出了面,一般大巴车司机都没有多好的脾气。
那女人闻声也不再做声,只是恶狠狠的盯了转过身的司机,嘴里嘟囔着什么也没说出声来,一出闹剧就此作罢。
时间很快进入了后半夜,大多数的人们在车上都睡了过去,车辆依旧缓慢的行驶着,刘昊却越来越清醒了,他发现窗外的雾依旧浓,但是他似乎又能若隐若现的看到远处的物体,他很是郁闷,思索着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别人是否也一样。在极度压抑的氛围中,刘昊继续将视觉转向窗外,这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将他吓得一机灵。
就在车辆转过山体凸起一侧时,他似乎看到了不远处的山林里有着一只长相极为怪异的动物,一副瘦弱的身躯上长着两个红的发紫的头颅,两只凸起的眼睛几乎全部裸露在外,每个头上还各自长着一副犄角,向外凸出的牙齿将嘴唇远远的排开了来,正在啃食着花草,显得极为狰狞。
就在此时,那头长相怪异的动物也似乎发现了什么一般,朝着客车驶过的方向看了过来,但车辆已经转进了山的凹体处,刘昊不停的回头观望着,他不确定这是不是因为自己没休息好加上环境的压抑带来的幻觉,亦或者说是自己的见识太少。
这个夜对于刘昊来说显得有点漫长了,他不自觉开始回想起自己的过往。
刘昊是被警察从人贩子手中救下来的,但当时年龄太小,对于警察的问题一问三不知,在几多周折无果之下,无奈只能将他寄养在了五家镇的孤儿院,年少的他就懂事得让人心疼,经常帮着志愿者照顾着其他的孩子,人们总夸赞他是个小大人,对于被拐卖之前的事有人问起他就用不知道忘记了就搪塞了过去,但是他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或许吧!
在他八九岁时曾也有人想过要领养他,但是都被他拒绝了,他不想接触新的家庭,或许是年少无知,十四五岁时的他进入了叛逆期,至少在别人看来是这样的。
他在初中就开始挣钱给自己买自己喜欢的东西,但是这种独立不知不觉就被偏见带成了叛逆,他的学习很好,总是在班里名列前茅。
时间飞快,从大学毕业后的他几经辗转终于找到了一份像样的工作,他也曾想过存到够多的钱就回去找他的亲生父母问问当年为什么要那么做,但一时的冲动却让他被吵了鱿鱼,他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下一步该做什么,他和大多数人一样的迷茫着。
对于刘昊来说,他不敢思考儿女私情之事,他总是害怕耽误别人,他总是觉得自己得挣到足够的钱能带给一个人足够的物质条件时他才会考虑这些问题,他不是没有过喜欢的女孩,但是那只是他单方面的欢喜罢了,至少在他那里是这么认为的。
哎!
刘昊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思绪从回忆中拉了出来,内心里告诉自己,这一切都过去了,等这一趟旅行过后,准备迎接一个全新的自我,好好找一份工作,好好生活,然后成家结婚生子,刚从回忆里走出来的他不知不觉又陷入了对未来的憧憬中,对于黑夜里借助月光看到的野兽完全抛之脑后,或许是潜意识里的自我排斥,因为这有点超越了他目前的见识。
一夜无眠,不知不觉到了第二天的清晨,阳光穿过浓浓的迷雾洒落大地,白色的雾气带着点点金黄色的光芒,显得有些神圣,彻夜未眠的刘昊非但不觉得困,反而越发的清醒了起来。
眼神穿过浓浓的迷雾看向外面的山川河流,第一次到滇南的他觉得眼睛有些不够看了,让他为之惊叹甚至觉得有些玄幻,一座座矗立在天地间高耸的山峰高低不等,随着车辆的行驶果真有种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的态势,看着近乎上百米的苍天古树,一朵朵犹如人头般大的花朵,色彩鲜艳到了极致,让人垂涎欲滴,恨不能抱着啃上两口。
手里不自觉的掏出了手机想要拍上一些照片传到网上,心里想着怎么这么壮丽的景色居然没人拍过,但是随着咔嚓一声快门声响起,手机里俨然白茫茫一片,什么也没拍到,习惯性的擦了擦手机摄像头然后再次准备拍摄,但依旧是白茫茫一片,于是将手机换了角度照向了车内。
咦?
随着刘昊的一声轻咦,一旁熟睡的大哥也睁开了眼睛,好奇的看着身旁这个穿着气质和他们不太相同的人,此时的刘昊也察觉到了旁边大哥投来的眼光,转过头讪讪的笑了一笑,内心嘀咕着这人不会把我当成傻子了吧。
氛围一下子有些尴尬了。
“小伙子,你是外地人吧。”
不得不说这位穿着朴素的大哥眼神倒是挺犀利的,边说着边拿出了一盒香烟示意刘昊来一只,刘昊摆摆手示意不会,大哥便自顾自的点了一只开始了吞云吐雾,边抽边自顾自的说道:“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这么大的雾,搞得人心情压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