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中，所有人都坐在各自的六边形病床上，浸泡着淡蓝色的不明液体。
李辉安安静静地看着自己双臂，这就是男人的浪漫么？随心而动的机甲，灵活自如，如臂使指。可谁料想换上这玩意儿的代价是自己变成残废。还有自己的一双眼睛，连原来的稍许近视都没了，视界一片清晰入微，似乎还能看出点别的什么东西，但他确定不是透视，因为他看向张乃希的时候发现居然看不透她的外衣，略有遗憾。
除了李辉，其他所有人都在咆哮。
沈今朝嚎啕大哭，“妈！”
沈茹状若疯癫，“啊！！！！！我的脸！我的耳朵没了？我的鼻子呢？”
李望怒气冲天，“谁他妈干的！把我老婆弄回原样去！”
王泡泡暴跳如雷，“我的女儿，你怎么成这样了啊！谁干的！我要杀了他！”
李萏也有些欲哭无泪，虽然现在她还活着，既能看见也能行动自如，但是下半身完全成了复杂的机械装置，可是看了她的母亲王泡泡的模样，“妈~你都成钢铁侠了！”
老张也一脸痛哭流涕地锤着水晶板，“老子上下完好，唯独没了丁丁啊啊啊！”
李辉又审视了一番自己，这算是“铁臂阿童木”？
张乃希也在那边嘤嘤哭泣，“我这算什么？八臂哪吒？还是蜘蛛精啊？”
......
众人嚎啕了一阵终于安静了下来。李望看到了自己儿子的镇静模样，心想，孩子长大了。毕竟是成年人，先前洞穴中的一番经历让他们有了一些生死觉悟，总算逐渐安定了下来。“各位，这事是我的责任，是我带大家到山上去的。虽然现在说什么大家都......都难以接受，但是还是要跟大家说一声抱歉！以后也会尽力补偿大家！”说着，李望走出水晶病床，重重地跪在了众人面前。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你毁了我妈的脸！”沈今朝怒吼道。
李辉顿时怒火冲天，“我妹妹救了你的命！”
“你放屁！”沈今朝怒目而视。
李辉憋得满脸涨红，李望却阻止了他，现在是他们一家给别家道歉，得忍着。李辉只为自己的妹妹觉得不值，看着自己妹妹一脸的茫然若失，只有他知道自己的妹妹有多失落。
“不就是一张脸吗？整个容不就行了，可是老子的丁丁怎么赔？”老张摇了摇头，闷闷说道。
王泡泡一听气炸了，“老娘都成钢铁侠了！你还指望跟你生？”
老张白她一眼，毕竟是初恋情人，也不好过分顶撞她，嘟囔道，“你现在也没那么稀罕了......行了行了，知道你家最惨，就这么算了吧！”
李望倒是对这位前任高看了一眼，点头说了声谢谢。
老张继续说道，“行了，都别哭丧了！这不都还活着吗？虽然零件儿残缺了不少，但是总归会有办法补救的嘛！”
“我的鼻子怎么补？我的耳朵怎么补？”沈茹撕心裂肺地吼道。
老张顿时也冒了火，“你跟老子吼有什么用！你补全了又有什么用？还想跟李望生孩子？老子告诉你，四十岁地男人都他么结扎了，你死心吧！再说，人家稀罕你？”
王泡泡顿时觉得自己的初恋情人比李望的初恋情人更争气，骂得爽快。一对铁胸此时高高挺起。
众人又沉默了下来。李望这才开口道，“孩子们都还活着，咱们也活着。要是我们都不振作，孩子们怎么办？如今还是出去问问什么情况吧！”
李辉张了张嘴，又什么也没说。自己了解的信息也很少。
正在这时，冷姑娘走进了房间，环顾所有人，“改造成功，有什么问题现在跟我来为你们解答。”说完，六边形的从中左右滑开，冷姑娘走出了房门。
......
众人还在惊疑那里居然出现了一道他们谁都没有发现的门时，李辉已经跟了上去。李辉发誓，他见到了在科幻电影种都从未曾设想的画面：这是一个直径20多千米的巨大球体，一半天空一半地面，弧形弯曲的地面上来来往往的行走的人，不论他们在哪里，他们所站着的姿势都是垂直于弧面的，看来这里的地面有不同于地心引力的引力装置。
放眼望去，巨大的弧面天空一片火红，紧密排列着透明的六边形水晶壁，整个城市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足球，更像是一个巨大的蜂窝。作为一个高中生，老爸是搞地质的，老妈是研究工程与材料的，耳濡目染之下自然明白了岩浆的温度一般在900至1400摄氏度，水晶的熔点约1700摄氏度，但是要长期保持肯定还添加了其它的东西进去。然而他还发现，这里的温度虽然要高上一些，但却是顶多相当于地表的炎热夏天，恒温在40度附近。
所有的地上建筑高度都不超过10米，但这并不影响这密集又整齐的六边形建筑所形成的别样壮观。其中有一些与众不同的巨大六边形建筑，有规律地分布在不同的方位和节点上。一般的建筑是没有任何标识的，只有哪些特殊的巨大的建筑才有少许标识文字。李辉看着就像是一个个繁复深奥的图腾一般。所有的建筑物均用一片片类似水晶的材料筑成，呈现半透明状，只有极少数拥有暗红色，建筑物顶部却统一为火红色。李辉暗自想到，和岩浆一个颜色，伪装色吗？难道这样发达的文明还会遭遇危险？
李辉回头看了看自己刚刚走出的房间，它属于一个巨大六边形建筑的一小块碎片，上面也有一个他并不认识的图腾，暗暗记下，这地方可能是医务室？不，医院？也不对，改造工厂？不像。实验室？算了，老子记住就行了，总而言之就是噩梦开始的地方.......
..........
正当李望一行人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前往未知的地方时，一座巨大的六角形大厅内正召开着一场会议。会场安安静静，秩序井然，内置的六角长桌一丝不苟地对应着每一道墙边，将整个会场分成了六个区域，每一块区域呈梯形向下延申，依次坐着10人到1人，因此每一块区域共计55人。那每块区域的第一排六条长桌拼接成一个闭环，只开了一道小口供人通过。会议桌围拢居中地地方则是则是一块五六米见方的平台，而今却临时添加了几具支架，李望一行人却不知道这是专门为他们打造的审判场所，此刻几乎座无虚席。
此时的会场中六位首席与身后的团体讨论着如何处置地表人的议题，为首的六人也有了对应的汉语名字，对应的组织也有了便于地表人理解名称，以便稍后对他们进行处置或者判决，他们分别是：昂（战争部：负责资源采集与对外战争）、萨（统建部：负责发展规划与资源分配）、德（文明部：负责教育与科研）、造（制造部：负责战备与民用生产、医疗等）、监（监测部：负责监测内外生存环境、通信等）、裁（仲裁部：负责提案、审判、执行等）。若是李望几人在此一定会感叹这种制度实在简陋至极，连封建王朝的三省六部都比这个来得复杂与细致，而这个制度还算是半个战争机器。
议题由“裁”提出，在场所有人的桌上甚至没有摆上一个笔记本，也没有一支笔，哪怕是装饰的法典书籍什么的，哪怕是石头做的都没有，晶莹剔透的桌面唯一摆放的只有为没人准备的一杯水。
裁提议道，“我们在前不久的地表资源补充行动中，昂的小队从地表带回来8个地表人，为此，我们在本次会议上需要对这8个地表人，包括其中的四个未成年体做出裁定。”
昂与身后的成员们商议了一阵，而后说道，“此次行动我们获取了丰富的水和空气资源，但也因此损失了1054位士兵，需要得到相应数量的兵员补充，所以我提议将这8人转交给我部。”
监看向另外五位首脑，说道，“从我们获取的地表人设备信息来看，他们进入了精密电子时代，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对口我部需求，可以借鉴少许技术。否则，我提议消灭，减少消耗。”
造看向监说道，“如果他们确实掌握了一定的制造技术，那么可以投放到制造部，而不是监测部。”
德开口道，“我部在信息不充分的情况下不需要这些人，同时还可以为其它部门提供任用前的培训，但是如果在稍后的信息交流过程中发现他们掌握未知前沿科技，那么有必要将相关人员送入我部配合研究。从其器官进化程度来看，与两万年前的地表人并无太大区别，基本可以判定，他们所使用的依旧是原始人的大脑。”
萨也开口道，“我想有必要提醒各位一下，在监提供的信息报告中，地表科技的水平并不明确。我想在稍后的审判中明确这个问题，以帮助我们确认更加具体的裁判方案。各位，我们的气泡城虽然在此次行动中补充了大量的空气和水资源，但是依旧无法满足消耗与扩张的需要。如果地表文明的技术爆炸达到了可以自毁的程度，对我们而言或许是个机会。”
所有人都沉默下来，萨的意思很明确：这几人本身的生死无所谓，他们活着也只能提供一些地表生物的活体样本，再生与复制出来的细胞或者器官也只能勉强供地表人使用，只有很小可能会给这里的技术文明带来提升空间。而那个所谓达到可以自毁的条件则是更加深层次的原因了，涉及到文明采摘的《畜牧计划》。
这场会议很慎重，与会人员并没有迅速做出决定，而是打算先见一见这8个地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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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望一行人来到了一间空荡荡的屋内，像是一间等候室，一贯的六边形房屋结构，内置六条长椅紧贴墙边，几人却默默地挤到了一起。
冷姑娘看着这奇特坐法的8人，每一个成年体都搂着一个为成年体的地表人，这是他们的科学做法，还是他们的伦理使然？冷姑娘便开口介绍道，“稍后你们将参与对你们的审判，为此，我将先简要介绍一下气泡城的情况：气泡城的名字叫做‘蜂’，主生物群体是和我一样蜂族人，共计41154人，上次生命资源补充行动死亡1054人，现有40100人，其中接受机械改造的蜂族人9807人。我们和已知其它气泡城一样，嗯，和你们在这一点上也是一样，都是碳基生命。”
“等一下”，王泡泡问道，“什么行动？”
“生命资源补充行动”，冷姑娘虽然已知面无表情，却始终耐心十足，解释道，“每一次这样的资源补充行动都具备极大的危险性，但我们必须进行。在上次生命资源补充的行动中拾取了四只昏迷的未成年体地表人，哦，也就是你们的儿子和女儿。之后又是拾活了两只昏迷的雄性成年体地表人，间隔不久又拾获了两只昏迷的雌性成年体地表人，也就是你和她。”
李望听着“四只”“两只”“拾取”“拾获”，一阵膈应，面皮有些挂不住，何况前后三拨人都是昏迷时候被人“拾获”的，平心而论，确实是被人家救了，不该挑三拣四，但还是忍不住说了句，“这个......怎么称呼？”
“冷姑娘”
李望点点头，“冷姑娘，能不能不要说‘四只’‘两只’‘拾取’‘拾获’之类的词，可以用‘个’，哦，绝无冒犯，还有依照你的意思，还存在其它的‘气泡城’？而且还挺危险？”
“是的，上地幔有众多的气泡城，各自有不同的文明，但是所有气泡城之间都是敌对关系。”
李望若有所思，“也就是说上次是你们的人救了我们，却在返回途中遇到了麻烦？”
“是的。”
老张有些忍不住这两人说的云里雾里，大咧咧问道，“你们还打仗呢？那这个‘蜂城’实力如何？”
“蜂城”，说到这里，冷姑娘罕见地皱了皱眉头，虽然那里的眉毛下还藏着两个半圈的鳞片。
终究还是李望心细一些，赶忙换了个问法，毕竟这关系到8个人的安全问题，“冷姑娘，其实我们最想知道的是什么时候能够回到地表。”
“很难做到”，冷姑娘如实答道。
李望赶紧追问，“那你们一般多久到地面补充空气和水？”
“嗯，除开这一次，有记载的上一次是在大约400年前，再上一次是两万年前”。
“啊？”沈茹再难淡定下来了，她可是指望早点回到地表去，花些钱赶紧做面部手术，儿子还要上学呢，全班第一名，前途远大着呢！听到这样的信息怎么不心生绝望，痛哭哀号。
李望也是倒吸一口冷气，两万年！中华文明有记载的也就五千年，愣是被翻了好几倍，他耐着性子接着问道，“那你们这次补充的很充足吗？”
“很充足。”
王泡泡还抱着一丝侥幸问道，“可我们8个人占据了不少空间吧？要不再补充一点？”
“简单的压缩技术不会消耗太多运输空间，你可以放心。”
放心？老娘需要放什么心？王泡泡的心里恨不得那些压缩瓶全部碎掉，需要重新回到地面去采集。
冷姑娘见他们个个心有不甘的样子，解释道，“到地表采集空气和水对我们而言风险极高，极大程度上意味着死亡”。
李望点点头，“冷姑娘，说说上地幔气泡城的情况吧！”
“上地幔软流层的岩浆大约1000千米深度，其中几乎已知所有文明都以各自的气泡城为依托而存在，这与各自的文明程度与进化水平密切相关。最强大的进化程度极高的文明，他们的气泡城往往向下沉降，附着到下地幔以求向更高等进化，他们拥有巨大的气泡与完整的内循环系统，因此不必到地表补充空气和水等生命资源。另外一些较为强大的气泡城会紧密跟随板块运动，从固定的地表火山口附近补充资源，甚至会形成一定的联盟关系，在地壳板块之间展开争夺。此外的其它小型气泡城则是长期游离在地幔层中，不敢占据固定的火山口补充地表资源。”
老张算是听明白了，猛地咽了一下口水，“这么说咱们现在所在的气泡城是个四处流浪的小可怜？”
冷姑娘对他“小可怜”的说法并不接受，但却默认了他的判定。
李望的关注点却有些不同，他突然想到了小时候吹的肥皂泡，这种文明竞争的方式还真是将弱肉强食的规则演绎到了极致，“所以，你们正常的补充空气和水资源的方式是兼并体量更小的文明，或者，或者寻找文明已经消亡的气泡城？”
“是的，体量相当的气泡城之间相遇一般意义上是安全的。”
李望点点头，“是啊，大小相当的气泡相遇后，吞噬兼并的后果是破碎爆炸，形成一个更大的气泡，但是对内部的文明而言，确实毁灭性的。除非能够寻找到更加安全可靠的方式悄无声息地夺走对方的生存空间。”
王泡泡也问道，“那既然这么危险，为什么不到地表去生活呢？”
“为了进化！”
王泡泡有些不解，“活着不是更重要吗？”
“百万年前的进化选择，早已不能回头。现在的上地幔人习惯并且依赖于岩浆提供的能量生存，地表的热能远远不够支持我们生存。”
“行吧！谢谢！”李望叹了一口气，“冷姑娘，既然我们稍后会受到‘审判’，能不能告诉我们这里的大致组织构架？”
“没有问题，这在计划范围之内。”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