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没有记忆的人,甚至不知道自己今年应该是多大年龄。不过根据镜子里反射出的那张脸来看,大概可以当做是二十五岁。
三年前,一场大雨降临在陕西省长安县,解了当地的大旱,也浇醒了躺在一片尸海中的我。
也就是那天夜晚,我在炎凤山下睁开双眼,失去了所有的记忆。
2007.6.29.
我醒来的时候,雨正好停了。
那天大概是十五,过了没多久,一轮皎月就升上了夜空。
我是谁?
这三个字如同魔咒一般在我脑海中回荡。
茫然带来的不安感很快充斥了我的脑海,驱使我向四周看去,寻找有关于自己的信息。
只是随着视线的挪动,这份不安感却只增不减。
我看到的,是一地的死人。
他们的尸体已经被雨水冲的有些发白,在月光的照耀下反射出诡异的光芒。
但让我感觉毛骨悚然的并不是尸体,而是尸体奇怪的状态。
它们无一例外,都像肉堆一般瘫在地上,经过雨水的浇灌,有些肿胀膨大,将身上棕色的工装服撑得奇形怪状。
其中有些正面朝上的尸体,还能看到整个从眼眶中突出的眼球。
现在应该是夏季,天气闷热,雨刚停的时候还好,现在过了这么久,一股股尸臭味开始钻向我的鼻子。
我觉得胃里有些翻江倒海,干呕了几下,什么也没吐出来。
很快,我熟悉了这股味道,也看惯了这满地奇怪的尸体,大着胆子走下自己所在的岩石,想在尸体身上找到些什么,判断自己是否曾是他们中的一员。
但当我的手颤抖着伸向第一具尸体时,奇怪的触感差点吓得我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具尸体,没有骨头。
过了好一会儿,我缓过神来,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又把手伸了上去,结果依旧如此。
不止这一具,周围所有的尸体,都没有骨头。
我不知道放在以前我会怎样去面对这件事,但对于深山之中,开启对这个世界的第一个记忆就是这满地尸体的我来说,还是有些恐惧。
有道说,初生牛犊不怕虎,这恐惧倒也没坚持上多久,就被我对自己身份的好奇给攻破了。
我又硬着头皮一具具尸体地去翻找有用的信息。
一开始,我对此抱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如果我跟他们是一路人,哪怕只知道他们其中某一个人的信息,顺藤摸瓜,我也该能查到自己的身份。
抱着这样的心态,我翻完了所有尸体,却发现事情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
这些尸体一共三十二人,竟没有一个人身上有什么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
我有些懊恼地坐在石头上,陷入了更深的迷茫。
找不到线索,夜里的山路也不好走,今晚只能待在这里。
我倒是不怕黑,但周围这些横七竖八的怪尸怎么看怎么瘆得慌。
于是我跳下石头,开始把这些尸体都集中往一个地方拖。
拖到最后一具尸体时,我刚抓着他没有骨头的肩膀走出几步,就听见地上一声闷响,借着月光侧头去看,是一个长方形的木盒子。
那木盒子整体呈金黄色,上面有着孔雀羽毛般的纹理,看上去雍容华美。
看着这精美的盒子,一句话顺着我的喉咙就直接爬到了嘴边,“龙胆纹金丝楠木盒。”
我愣住了,我知道这句话说的是这个盒子,但不知道我为什么知道它的名字,也不知道这盒子到底有什么样的价值。
就好像一个人站在你面前,你叫得上他的名字,却不记得和他有什么过往。
看着这盒子,我总有种说不上的熟悉,这种熟悉感让我迫切地想要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
于是我直接把手里的尸体扔在地上,将盒子拿起打开。
随着盒子里的东西露出真面目,我也像被泼了一盆冷水一样丧气了起来。
里面是一堆看上去像是玉石的东西,杂乱无章,依旧和我没什么实质上的关系。
不过因为刚才那诡异的熟悉感,我还是随手捡了个包把它装起来背在了身上,然后接着搬动那具尸体。
就这样,我和一个巨型的尸堆一起过了一夜。第二天又顺着一个方向走出了那座山,到了长安县。
看着大街小巷行走匆匆的人们,我总算是找到了一丝对这个世界的温存感。
我长舒了口气,本以为就这样结束了这段恐怖的回忆,可逐渐向我聚集的人群却让我意识到了不对劲。
很快,那些人将我围了起来,对着中间的我指指点点。
“诶,小伙子,你是从炎凤山出来的?”,一个头发花白,穿着中山装的老头用手上包了浆的烟斗指了指我问道。
“炎凤山?”我疑惑,我只知道我是从山里醒来的,但不知道那座山叫什么。
“不知道?”老头被皱纹堆砌,显得小了一圈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指向我身后,“就是你身后那座山的后面。”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确实是我昨晚所在的地方,于是点头回应。
“怪了,这山这么多年,人进去了就没有能出来的,你是怎么出来的?”老头又问。
我愣住了,原来这座山这么邪乎。
我摇摇头,和老头说明了失忆的事,“我不知道,我好像忘记了很多事,连自己是谁都记不起来了。”
“记不起来了?”老头的表情焦急起来,猛咳几声,苍老单薄的身体好像好像下一秒一会散架一般。
“村长,你就放下吧,都进山那么多年了,要是能出来早就出来了。”人群中一个中年人扶着老头劝解道。
老头摆摆手,苍老的声音带着浓烈的哀愁,“放不下。”
见问不出什么,老头落寞地转身离去。
听周围的人说,刚才的老头是他们的老村长。
六年前,村长的小孙子贪玩进了炎凤山,儿子和儿媳妇不信邪,咬咬牙,也进了山,结果再也没能回来。
那座山,自古以来就是这座县城的禁地。
而我,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从那里走出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