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星岭上,激战正酣。
贼兵发起一轮又一轮的强攻,又不住的放火,火势渐渐逼近山顶。
有吕大器布下的防火线,暂时阻住了火势进一步燃烧。
但众人的枪弹已尽,箭矢也发射殆尽。
形势终于到了最后关头。
贼兵将山顶三面围困,然后铲起山上泥土,灭了火势,开始筑起阵地。
朱阆见贼兵已成合围之势,知道最剩下最后一战。
这时郑大娘与郑盐二人正谈论着什么,一番私语后,二人来到皇帝面前。
“皇上,”郑大娘在此危难之际,仍不改巧笑嫣然的样子,笑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皇上不要激于一时之气,要以江山为重,妾身让郑盐准备了绳索,他会帮助皇上从岭南面攀缘而下,只有皇上仍在,能领袖大家抗清,广州居民定能团结一心,杀敌制胜!”
朱阆怒道:“这怎么行,为了朕一个人,牺牲这么多人,贼兵这次行动,就是为了能刺杀朕,临阵脱逃,岂是皇帝所为!”
郑大娘丝毫不为皇帝的怒气所动,伸出手掌,纤纤玉指间,挟着半枚晶光闪亮的戒指!
“皇帝可曾记得!当初妾身让皇帝许下承诺,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只要有人持半枚戒指,提出任何请求,皇帝都要答应!”
朱阆接过半枚戒指,心潮澎湃,自打做出承诺,这几枚戒指如几座大山压在自己的心头,如今其中之一现身,却是在这种情形下!
朱阆心中感激,郑大娘不惜牺牲一枚戒指,只为让自己能听她的安排逃生,而自己一旦脱逃,贼兵攻上山,众人无一能活。
脑中一阵飞砂走石,朱由榔的记忆如潮水般自脑中掠过,朱阆知道,自己无论在任何情景之下,只要退了一步,便和朱由榔一样,会一退再退,再无坚守的决心。
可惜我不是他!
“朕不会退!”朱阆坚定的说。
看着周围热切的眼神,心里第一次有些软弱,这都是活生生和生命,都有家庭,有家人,有爹娘,今天却要和自己一起,死在这摩星岭上!
“朕不会退!朕今天如果临阵脱逃,即使留得了性命,与行尸走肉何异?
朕今天在此战死,天下都知大明有一个战死的皇帝!群情汹涌之下,会同仇敌忾!
如果朕今天为了逃命,背弃了一路追随我的战士,那大明的军民,就再也没有凝聚力!重新变成一盘散沙,清兵南侵,将入无人之境!大明再无希望!”
朱阆手一翻,一柄短枪出现在手中,向天鸣枪!
“今必战死!绝不后退!”
众人眼中热泪盈眶,齐声大喝:“绝不后退!”
突然山下枪声一停。
接着有锦衣卫来报。
“皇上,敌军请求派使来谈!”
朱阆知道,对方已战尽优势,眼下来谈,当然是来劝降的。
“准!”
罗马骑士团巨盾让开一道窄缝,仅容一人通过。
一名清廷大官模样的人,带领数十名亲兵,施施然缓步上山。
“只准一人上山!”吕大器喝道。
“哼!”那名大官冷哼一声,声音很熟悉,正是洪士铭,“败军之将,还硬气什么?”
手一挥,阵地中数百清兵同时现身,手持火枪对准了众人。
“你们这几个半人,在本官眼中,如同蝼蚁,我想带多少人,岂是你们说了算的!”
“既然要和谈,就要有诚意,不然就死战一场,不必谈了!”吕大器丝毫不让。
洪士铭沉吟一下,“好,本官给你个面子,只带二十名亲兵,这是本官最大的让步!”
吕大器回首望向寺门,远处传来朱阆清越的声音:
“准!”
洪士铭狞笑着,大步上山。
双溪寺内,众锦衣卫严加防备,朱阆傲然挺立,一身长袍纤尘不染,虽是文士打扮,却依然是一派帝王气相。
洪士铭带着二十名清兵迈进了寺门。
见朱阆毫无惧色,也不禁一怔。
以他所想,此时这养尊处优的皇室子弟,必是战战兢兢,惊吓欲死,不料却平静如水,不动如山。
气势上不由得矮了一截。
“皇帝久违了,几日不见,皇帝还是风采如昔,不过主宾易处,真是令人叹息呀!”
“卿本忠良之后,却易服结辫,一条老鼠尾巴吊在脑后,这副鬼样子,虽然也敢在朕面前嚣张!真是令人捧腹!”朱阆见洪士铭再不掩饰,穿着清廷官服,又剃发结辫,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大声嘲讽。
“哈哈哈哈!”众锦衣卫见皇帝出言讥讽,齐声大笑起来。
饶是洪士铭降清已久,被当今皇帝当面嘲讽,面上仍是挂不住,脸上一红,强自镇定。
“天下已定,大势所驱,明朝两百余年的江山已经亡了,诸位回天无力,复辟无门,皇帝虽然奉天承运,如今也只剩下口舌之利,何必枉送了性命!各位放下武器,束手就擒,与下官一起到广州城中,宣布降清,从此天下一家,岂不快哉!”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大明只有战死的皇帝,没有投降的皇帝!”朱阆厉声喝道。
心中想最后时刻终于来了,就死得壮烈一点,让世人记得自己这个短暂在位的皇帝吧!
洪士铭带的清兵手持火枪,见皇帝厉声断喝,惊吓之下,都举起了火枪,枪口对准了皇帝!
锦衣卫见状,发一喊,动作整齐划一,各持刃盾,将皇帝牢牢护住!
阿虫一直跟随在朱阆的身后,此时突然从皇帝身后闪出,撮唇一吹,一声尖利的口哨声刺破云霄!
寺内的古树参天 ,一道白影突然从树影中扑下!
众人来不及惊呼,一柄长剑已抵在洪士铭的颈中!
“啊!”洪士铭料不到皇帝还有这一手,大惊之下,颈中一凉,已被长剑抵住!
只见来人白衣如雪,双眉上挑,面如严霜,正是白衣剑客霍修!
“原来是你?”洪士铭这才认出。
“你你你,你这叛徒!派你去行刺,只道失败身死,原来竟然叛变了!变成了皇帝的走狗!”
众清兵吃惊之下,齐齐将枪口对准了霍修!
“在下宁做皇帝手中的剑,胜过做满清的走狗!”
“天下大势!大清势如潮水,以你一人之力,能挡住这股潮水吗?”洪士铭仍想说服霍修。
霍修长剑一振,在洪士铭颈中划出一道浅浅的伤口,鲜血顺着剑尖一滴滴的流下!
洪士铭立马住口。
“枪放下!”吕大器见己方突出奇兵,占了主动,立时向清兵喝道!
“枪全部放下!不然霍某这就割了洪公子的狗头!”说着长剑伤势一送!
“停!”洪士铭性命攸关,终于开口,“本官,不,在下认栽了!大家把枪放下!不要轻举妄动!”
霍修自树上跃下时,朱阆也是颇为意外,那日皇宫中折服霍修后,觉得他是剑客,独往独来,未必适合在军人听人号令,因此放他离开。
不料此时突然出现,改变了局面,而且似乎是听命于阿虫这个小丫头,真是怪事。
“皇上!在下在军中微不足道,恐怕下面的清军统帅还是会攻上山来,不如让在下去劝说一番,大家都诚心诚意的好好谈一下。”洪士铭小心的观察着朱阆的表情,仍是砌辞说服。
突然,奇变陡生!
寺外南方的树冠中,突然躺出数十枝长达一米多的威猛大箭,将一众清兵一起射杀,无一活口!
郑大娘惊喜道:“阿山阿铁回来了!”
此时山下突然响起隆隆的炮声,一声巨吼却将炮声都震过!
“焦琏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