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忧赌气回到屋中,蒙头盖被一阵呕气。
早膳没吃就出去给焉阳抓药,午膳和崔尚冼吵完一架,也没食下多少东西下肚就回到房中,在被子中裹了一会儿,肚子便不争气咕咕咕叫唤起来,她又不好意思出去让家丁送些吃的过来。
这个家毕竟不是她的家,父母也不是她的父母,自己一个外人,在别人家中蹭吃蹭喝总觉得不妥,只不过现在,她暂无去处,身上又无多少银两,才不得已暂住罢了。
所以她暗自盘算,得找一份工作养活自己了,等攒够了钱,她就可以离开这个家,去见识外面广阔的天地。或是开一家酒楼也不错。
在现代的时候,她出生好,家世好,父母疼,长辈宠,家庭和睦,人生走得一帆风顺,如今来到这个时代,一切都是未知,她在这个地方无依无靠,又没有亲友帮扶,要想活下去,必须学会自立自强。
打定这个主意,她决定明儿就去找工作,不过现下,还是想想怎么填饱肚子再说。
她捂着肚子,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时候,门外,传来敲门声:“小姐,你在里面吗?”
是焉阳的声音!勿忧惊喜着掀开被子就爬了起来,前去开门。
焉阳手中托着一个木漆托盘,端着些吃食进来:“听说小姐和老爷又吵了一架,连午膳也未进食,我便给你送些吃的过来。”
“焉阳!你当真是我的救星!”要不是顾及她手臂上的伤,勿忧当即恨不得抱着她亲上两口。焉阳不好意思一笑:“也是夫人想得周到,生怕小姐饿出什么毛病。这些,都是夫人吩咐厨房做的。”
那崔夫人也是极好的人,不比那崔尚冼,顽固又古板,他能娶到崔夫人这样好的人,当真是前世修来的福。
勿忧暗自感叹,拉着焉阳走到桌边,焉阳将三菜一汤摆上桌面,勿忧已经提着筷著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填饱肚子和形象比起来,自然是填饱肚子重要一些,此刻她也顾不得什么淑女形象了。
那吃相,看得旁边焉阳是目瞪口呆,以前她家小姐吃饭时,文静优雅,细嚼慢咽,如这般恶狼朴食,还是头一回见?
难道这失忆一回,把人也换了不成?
一番横扫之后,勿忧满足的打了一个饱嗝,不过职业病上来了,她不由得对这三菜一汤发表一番品评,用筷著敲了下汤罐子说:“这汤,缺乏火侯,若是先以大火碚炒,再转之陶罐之中,以小火炖之,煨至八成熟时,倒入一匙玉米淀粉和水勾成的芡汁,再下一匙老抽上色,撒上葱花,滋味更绝!”
“还有这三盘菜!”她又指了指那三盘炒菜:“一盘少盐,一盘少醋,一盘多放了味精,可见这厨子,不只火侯功夫不够,连这调味的把控也失缺。”她伸着长筷夹起残羹后的厚实肉片,啧啧两声:“这刀功,当真是粗野不堪,这肉呀,要切得片片适宜,才能肥而不腻。”
她放下筷子,不由得感概,搁以前,这样的食物摆在她面前,她闻一闻味道,绝对不会动筷,这不饿急了,连挑剔都懒得挑剔。
要不说人在饥饿的时候,吃馒头也觉得香。这可以说是她来这个时代以来,吃得最丰盛的一餐了,她已经无比满足了。
焉阳纳闷不已:“这厨子进崔府十年了,奴婢也吃过他烧的菜,并未像小姐说的这般不堪吧?尝着也没什么不妥?”
勿忧伸出一根食指在她面前摇了摇:“NONoNo!你们的舌头,只品寻常烟火,而我的舌头,则是品过天下美食,放多少料,用多大的火候,我一品便知。”拍着焉阳的肩膀又说:“赶明儿你家小姐,也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绝世美味!”
“小姐,你何时会了这厨艺本事?”据她所知,小姐养在深闺之中,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勿忧尴尬一笑,凑近她耳边说:“我偷学的,你可得替我保密,若是老爷知道,定然又得揍我一顿!”
在他们这个时代,大家闺秀,除了那琴棋书画,刺绣女工,是不允许进厨房的,若让崔尚冼那老顽固知道,她跟油烟打交道,不活剥了她的皮才怪。
想想,还是自己老爸老妈开明,从小就知她有这般天赋,从不阻止她进厨房,这才成就了她站在国际奖台上的荣耀。
焉阳自然也很仗义,竖起三根手指:“小姐放心,奴婢定保守秘密,一个字也不会向老爷透露。”
勿忧满意的点点头,她忽然想到要找工作的事,拉着焉阳坐到身边问:“这城中酒楼,你知道哪一家比较出名?”
焉阳虽不知她突然问酒楼做什么,不过还是如实说道:“放眼整个都城,有三家酒楼最为出名,分别是赛香楼,满福楼,琼宇楼,其中,数琼宇楼名声最盛,听说他们家所聘用的厨子,都是闻名天下的名师大厨,连宫里的御厨都未必比得上,不只这菜品菜色新颖独特,滋味更是一绝,奴婢虽没有亲口尝过,也听坊间流传,吃他们家菜,得把舌头拴起来。”
“为何要把舌头拴起来?”勿忧好奇不已。
“因为怕太好吃了,容易咬到舌头!”焉阳说完掩嘴一笑。
这当然是些夸大之词,无疑是为了宣传效果。不过听焉阳这般说起来,这家酒楼倒是值得一试。勿忧复又问道:“除了菜色和名厨,可还有其他特别之处?”
焉阳思索着又道:“除了这菜品一绝,这家酒楼布置也是相当高雅,不仅能饮宴还能欣赏各种各样的节目,比如,说书,杂耍,歌舞,文人诗赋…一应俱全。京中达官贵人,皇室贵胄,世家子弟,皆是往来常客,咱们这些小老百姓,是想进也进不去的。而这背后的东家,听说也极其神秘,至今仍未有人见过他,上下都是交由一个四五十岁的老掌柜打点着。”
她转而又不解的问勿忧:“小姐,你问这酒楼做什么?”
她拍了拍焉阳的肩膀,神秘一笑:“赶明儿!咱们踢馆去!”
“踢馆?”
车水马龙,人声嘈杂,繁华热闹的古都街头,来来往往的人群,从身旁擦肩而过。
此时,她一袭蓝衫圆领长袍,髻发高盘,在头顶束了个冠,手中揺着一把折扇,全然一副贵公子打扮模样,而焉阳则一身黑色紧身束衣,腰别软剑,发髻由银簪别着,一副侍从打扮。
二人站在琼宇楼酒楼门口,同步仰头,那金光闪闪的三个大字招牌,当真能闪瞎她们的狗眼。
眼前是一栋高达七层的巍峨建筑,这在古都城中,极为少见。
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勿忧脑海之中,不由自主浮现这首诗来。
这背后东家,该是有多么雄厚的财力物力,才能把一栋酒楼造出此等宏伟辉煌之景!
门口,光是迎宾仆从,就可达二十几人,分列左右两边,两边又同时列为两队,一队为劲装武仆,一队为靓丽女娘,就这样的排场,放眼整个都城都找不出第二家来。往来,也皆是衣着华丽,非富即贵。
光是站在门口,焉阳就被这豪横的气派震慑住了,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小姐确定,真的要来踢馆吗?”
勿忧也跟着咽了咽口水:“要早知是这般光景,我就不该说此大话。”
“那现在咱们…是进去还是不进去?”焉阳征询着问。
“去!怎么不去?来都来了!”勿忧硬着头皮,揺着扇子在前面开路,焉阳低垂着头颅,紧随其后,时不时抬头张望几眼。
快到门边时,一位笑态可掬的中年男人迎了出来,佯一拱手相拦:“这位公子!可是带够了银两?”
从他富贵的衣着以及迎来送往的招牌式笑容可以判定,应是这家酒楼的主事。
勿忧收了折扇,冲身后的焉阳略一招手,焉阳从身上扯下一个沉甸甸的钱袋,递送上去,那主事托在手中掂上一掂,便知斤两。
精明的眸子一沉,随即将钱袋交还焉阳,又是一副笑态可掬:“公子,咱们这儿的规矩,带不够百两白银不得入内,您这点银两,怕是不够。”
啥?不够?这可是她把从皇宫中带出来的所有珠钗首饰都典当了,才凑出这点银两,居然说不够?
“你们这家酒楼莫不是想抢劫吧!”勿忧不由得抬高分贝。
那主事继续笑着:“咱们这儿,来往皆是贵客,自是不缺这银钱,所以才有规定,带够银钱才能入内,以免,混进一些不入流的竖人,惊扰了贵客。还请公子见谅!”
这意思是说她不入流了?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勿忧心中暗骂,表面却是讪讪一笑:“我不过是来吃个饭,哪这么多讲究?”
“咱这儿规矩,就是如此,或者,您能有证明身份的物件也行,不然公子,还是请回吧,下回带够银两,定给您预留高座。”主事客气说着,做出个请回的姿势,笑容仍是不减。
勿忧强撑着胆气说:“我如果非要入内,又当如何?”
那主事瞬间收敛笑容,往左右两边递一个眼神,嗯了一声,左右两边武仆,将手中棍棒气吞山河往地上一插,大地都跟着抖了三抖。
勿忧吓得抖了抖肩膀,焉阳见这架势,赶忙拉着她几步下台阶:“小姐,咱还是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