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尔卷缩在幽静的水潭旁,右手紧紧的抓住左肩那耻辱的印记,指甲陷进肉里抓出四道血淋淋的伤痕,像畜牲一样被打上主人的印记,这种扭曲的世界何时才能到头!
洞穴顶端的钟乳石上水滴一滴滴的打在平静的潭面上,激起一阵阵波纹,潭水中的白鱼,时而跳出水面,又进人水中,激起一片雪白的水珠,如同珍珠脱线一般,撒在徊旋的水面上,那小圆晕便一圈儿一圈儿地荡漾开去。
“你们是自由的!”
砰的一声,吉尔跳入小潭中,刺骨的寒意顿时席卷全身。
冷,透彻心扉的冷!
冷的彻骨,冷的无助!
吉尔成为长公主私奴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样飞速的传遍了奴隶区,对于人类种来说,成为长公主这种顶级贵族的奴隶可是光宗耀祖的事情,吉尔一下子从好吃懒惰的混小子变成了所有人的骄傲。
“我们的荣耀回来了!”
“就知道小吉尔前途无限,看我没说错吧!”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虎父无犬子,塔勒的孩子又怎么会差”
“长公主的奴隶啊!比一些贵族老爷还厉害吧!”
吉尔一回来奴隶们就已经蜂拥而上将他围住,这时候整个中部奴隶区的人们沸腾起来,无数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的身上。询问关于马场发生的一切。
“吉尔听说是你在马场发生倒塌时急中生智救了沃金大人,”
“还有还有,你果断跳上了一匹奔向长公主的战马,将它安抚下来才被长公主看上的是不是真的?”
“是你带领剩下的人在废墟中挖出了不少被埋在地下的人”
人类是一个崇拜英雄的种族,更是善于创造英雄种族,尽管这些都是假的,也不知道是怎么流传出来的,但最后的结果是一样的就行了,他成为了长公主的奴隶,这对于饱受欺压的奴隶们来说是史上最大的荣誉。
掌声响了起来,先是零星的几个人,然后,迅速扩散。最终,这掌声席卷了整个山谷,席卷了数万奴隶,汇成一片汹涌海潮,响彻天地。欢呼声震耳欲聋。
若是以前人类奴隶敢这么闹腾,玄族的奴隶监理铁定会走过来将几个声音最大的奴隶给抽上几鞭子,但现在他们只是默默的站在那里看着。
至少在吉尔离开搬去长公主的未央殿前不会在像往常那样肆意鞭打奴隶,要是这个被长公主关注的奴隶出来制止而产生纠纷的话,吃亏的可是他们,现在的吉尔身份已经大不一样,他已被打上长公主的标签,除了长公主没有任何人有资格惩罚他。
“那个废物,那个废物凭什么被长公主选中。”安德里嫉妒的发疯,手背露出青色长筋重重的敲击在石墙上。
在安德里身后的库克躲在阴影的角落处,神色布满阴霾,几天前的那一晚依旧历历在目,突然觉得吉尔能被长公主选中很不可思议,却又在情理之中,因为这个世界是不平等的,有些人注定不会一直平凡下去。
人们在欢呼,在呐喊,但这喜悦的声音越大,吉尔内心就越是痛苦,如同被千万只蚂蚁啃食心脏。
自己就仿佛是猪圈中最肥的那头猪,得到了主人的关注,但猪永远是猪,不会因为主人的关注而改变。一个奴隶的身份变成最大的荣誉,为成为奴隶而高兴,庆祝被尊敬,这是多么扭曲的世界。
逃!吉尔脑中只有这一个想法,逃离这个错误的地方,那一张张欢乐的嘴脸是多么的丑陋。
人们依旧在欢呼,而主角却不见踪影。
想要自由,不甘心变成一个奴隶,这样的想法--真的有错吗?
·····真的有错吗?
微弱的夕阳照射进狭小黑暗的草屋中,吉尔低着脑袋身躯逐渐与黑暗融为一体,地面上刻着一副破旧的棋盘,这局棋不属于世界上任何一个种族。
或许被大多数人所认可的就是所谓的正确的吧!
这里只有吉尔一人,但是,黑暗中,他注视着某个明确可见的的人影,默然沉思。
“只是为何要给我这些莫名其妙的记忆,让我在这个世界如此的格格不入。”
想象这房间中存在一名绝对强者,吉尔小心翼翼地推动棋子。
如同他从小以来便一直做的事情一般,草屋外充斥着恐惧与哀嚎,看不见未来的绝望感,所有人都置身于无法自拔的泥潭。
然而,只有这间小小的草屋如同异世界般,与昏暗的光线相反,散发着无比寻常的炙热。
这是吉尔最大的秘密,他脑中有着一段支离破碎的记忆,正是这些记忆碎片让吉尔看到了一个自由繁荣的世界。
耸入云霄的蓝色高塔,先进的飞艇在空中航线,人人平等的社会体制,正因为见过这种光明,他始终都融入这黑暗世界。
北地的孩子们越是成长,目光便越浑浊,他们的思想渐渐的被一道道看不见的锁链困住,越是长大锁链捆的越紧,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思想上的。
最终清晰的“孩子们”长大了,知道自己的身份地位,为称为更高级的奴隶而奋斗努力。
吉尔在周围异样的眼光注视下长大,叛逆,不守规矩,无法无天。
在孤独的黑暗中,吉尔幻想出了一个他。
他完美而强大,世界的任何规则都拘束不了他,他将那阳光的记忆带给吉尔,教会吉尔下异世界的战棋,为吉尔讲述那美好的世界。
只有这一刻是如此的轻松,他的自由仅限于这间小小的草屋之内。
吉尔手执棋子,陷入沉思,单独一人持续进行着游戏,但并不孤独。
战棋的世界单纯明快,之存在输,赢,或平手
只要凝神注视着黑暗就看到--对战对手就在那里
单看外表的年纪与吉尔并无差别,面露自信笑容的他却总是无法一睹其真容。
他自信,阳光承载着荣耀,远远凌驾于吉尔之上,仿佛那是理所当然,仿佛打从一开始就没有胜算,但那让吉尔得到无比的乐趣。
从旁人的眼里看来,吉尔只是单独一人,而从吉尔的主观看来则是两个人,单纯就是如此而已。
黑暗深处的他并不与吉尔交谈,只是不断刺激挑衅吉尔。
--给我更正确的棋步!更优秀的战术!更高明的战略!!
武力!狡诈!远谋!必胜的三要素,把这些全都展现给我。
黑暗深处的他如此愉悦的呐喊着,吉尔则是以无畏的笑容回应。
人生如棋,吉尔就这样在孤独中不断的磨练自己,直到强大的在没有任何人能够束缚他。
“抓到你了!伙计”草屋里艾伯伸手按住吉尔的肩膀满面笑容的道“怎么了!成了长公主的奴隶就看不起我了?我偷了老爹的酒咱们来庆贺一下。”
棋子跌落,吉尔回首,见到艾伯手中的酒壶便一把抢过来放在嘴里狂饮。
“伙计别急!不够我在去偷就是了。”艾伯咽了咽口水,他也想喝,只是看着吉尔一脸阴霾不好意思抢夺。
“不是说喝了酒就会醉吗!为什么我没醉”吉尔打了个嗝,吐出一嘴酒气,将酒壶丢在地上。
“伙计!你没事吧?”艾伯捡起酒壶问道。
吉尔撕开左臂上的衣袖,露出属于长公主的玄冰凤凰纹章,抽噎的道“我成了一个奴隶!我不是自由的了”
“你从来没有失去过自由,你一直是自由的,你感到不自由,是因为你自由的选择了不自由。”艾伯的手搭在吉尔肩膀上鼓励道“自由的心要远比自由的身体重要的多,这才是你和我们最大的区别。”
“自由的心!”吉尔低着头喃喃自语,自出身以来便带有的自由思想,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的一段段陌生而又熟悉的记忆,以及莫名的意志抵御着生活中带来的奴性使他一直保持着人性和底线,哪怕他的父亲不是塔勒,吉尔依旧是吉尔。
艾伯将脖子上的水晶挂坠拿下递给吉尔神色庄严的道“它叫由之翼!我家族时代相传的至宝,传说是自由之神掉落人家的羽翼,愿自由之风常伴你身。”
自由之神吉尔在熟悉不过,饱受奴役的人类在工作和吃饭时都会祈祷性的说一句愿自由之神保佑,这是一位被人类虚构出来的神。
这东西对于艾伯来说比生命还要重要,两人之间不需要过多的语言,接过自由之翼自嘲的道“我会自由吗?”
看着离去时寂寥的背影,艾伯缓缓说道“人类没有力量推动这个世界,但我还是希望有朝一日你能拥有这种力量”
暴雪停止
小屋的中央摆上了一个崭新的火炉,异常旺盛的火焰温暖了整个家,今天的晚餐甚至出现了牛奶和鲜肉,还有一块奶酪,这些东西平时只有玄兽贵族才能吃的上,一切的一切都来自长公主的恩惠。
烤肉滋滋发出声响,一滴热油顺着饱满的肉的纹路慢慢滑下,香气扑鼻,若是往日吉尔必定一口咬下去,此刻他却毫无食欲。
“我!要走了!离开这个家!”吉尔抬头沙哑的道。
塔勒平静的回答“哦!”
吉尔将头低下双目无神“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塔勒会夸他吧!库伦丹最懒惰的孩子成了最优秀的人类种奴隶,听闻因为自己的缘故,塔勒的领主最他的态度好了很多,更是派人往家里送了不少黑面包,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确实成了塔勒的骄傲。
沉寂了半会,塔勒神情不屑的道“你这废物也算有点用了”他拿起盘子里的黑面包狠狠咬下一口警告道“不过长公主那边不比家里,她可是北地最尊贵的人,你给我好好的做一个奴隶!要是让我知道你在那边偷懒定会打断你的腿!”
“就这样吗?你永远都是这样,只会献媚讨好贵族,就向他们身边的一条老狗,简直毫无尊严。”吉尔怒了,大吼着。
“臭小子翻天了,人类讨好贵族不是理所应当的吗,我只知道对贵族点头哈腰,就是一条老狗怎么了,你又算什么东西,狗杂种?”塔勒怒拍桌子,两人不是第一次这样争吵,只是这次尤为激烈。
“放心吧!即使我犯了错也不会牵扯到你”吉尔丢下面包跑进房间。
窗外凄寒而黑暗,塔勒的目光有些疲倦,他深知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能够平平安安的活下去已是极为幸运,尊严之类的毫无意义。
这个冬天寒冷刺骨,吉尔裹着新棉被侧躺靠墙,时间渐渐进入半夜,所有人都陷入了沉睡之中。
一缕神圣的金光突兀的出现在漆黑的房间中,在吉尔的胸口处没能相融的自由神性如同一个个水滴向上涌出,与此同时脖子上的自由之翼发出同样性质的光芒与之共鸣,受到自由之翼的吸引,自由神性如同旋涡在其周围盘旋,渐渐的进入水晶。
金色光芒渐渐暗淡下来,小屋恢复了原先的黑暗,所发生的一切无人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