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四,家栋哥呢?”
十七岁的多笑笑站在林家的大门口,问院子里的阿四。凉爽的过堂风吹着,吹起她粉红色的长裙,裹住她匀称的双腿,少女的倩影随着裙摆一起在摇曳。
阿四拿起一把锄子,背上背篓,正往外走。他逆着阳光看一眼多笑笑,忧郁的脸上露出笑容。“他刚出去了。”走到多笑笑身边,她又补了一句,“去城里找他女朋友了。”
“好吧。”多笑笑的笑容僵住。
“笑笑,跟我去挖草药吧。”
“好。”多笑笑答应着,两个人并肩往后山走。烈日下的大山,梯田肋骨一样,顺着它倾斜的身体,整齐地长上去。
阿四突然蹲下来,从背包里拿出纸和笔,专注地写起来。
“怎么?发现好宝贝了?”多笑笑凑过去,只见阿四在纸上写到:我曾经是个巨人,脚踩着梯田拾级而上,一级一级到了天边,然后,我对着夕阳躺下。红色的晚霞盖在我的身上,我便成了山峦之巅。我的父母,是头顶的蓝天,他们向来都是无影无踪,无迹可寻。
“咦。”多笑笑嫌弃地嚷嚷着,“这也太夸张了。肉麻。”
“是吗?”阿四苦涩地笑笑,脸上又泛起忧郁,随手撕下那页纸,刷刷叠了一只纸飞机,扔了出去。回头把本子胡乱塞进包里,继续往前走。多笑笑有点不好意思,赶紧追上他。
“阿四,我刚开玩笑的,你别在意。”
阿四把背篓放在一边,蹲下身子专注地看着草丛里,那里有一棵开着紫色花朵的草,“太好了,”阿四惊喜地说,“是龙胆草,我找了好久,终于找到了。”
他用手轻轻抚摸了一阵,却又站起来,“笑笑,明天你陪我一起来挖这棵龙胆草,好吗?”
“为什么现在不......”
“我想找个花盆,把它养起来。我们一起养,好吗?”
“哦,好。”
“真好。”阿四再次用笑容驱散脸上的忧郁,“笑笑,我有样东西要送给你。”多笑笑用疑问的眼神看着阿四,阿四从挎包里拿出两个铃铛,放在她的手里。她笑起来,拿在手里摇晃,铃铛发出清脆的声音。
“我说呢,你应该带在身边很久了吧。每次走到你身边都会听到这个声音。”
“是啊,出门给人治病,上山采药,听着铃铛声,我觉得很安心。”
“那你给了我,你孤单了怎么办?”
“有你啊,你带着它陪在我身边就好了。”阿四的眼睛里突然流露出深情,多笑笑的笑容凝固在脸上,随即又浮出假笑,“阿四,这个我不能收,还是还给你吧。”多笑笑见阿四不接,慌乱上前把它放进阿四的包里。
阿四眼里的光熄灭了,他狠狠攥着手里的包,呼吸很重,许是生气了。
“姐姐,我不喜欢这世界了。”
多笑笑看着山脚下那些简陋的土房子,心冷冷的。但是为了刚才的事心里带着歉意,便不能也跟着说丧气的话,“你说什么呢?这地方多美啊。城里有这凉爽的风吗?有这漫山遍野的花儿吗?”
阿四确乎不领情了,多笑笑大概已经忘记,阿四最不愿接受的就是这莫名其妙的善意。于是冷冷回道:“连这世界都不喜欢,还管它什么风啊花儿的。要离开,死了才干净。”
“你说什么呢?”一个死字让多笑笑心惊胆颤,“你才多大啊,这世界很好。好好活着。”这些话从她嘴里迸出来,是在重复,是单纯的道理。阿四连冷笑都省了,转头一个人闷声走掉。
多笑笑不知道阿四有没有再去挖那颗龙胆草,她突然害怕见到他。她怕有一天,自己会对他关于“死”的理论,拍手叫好。然而她得控制自己,有些事情本来就是错的,即使你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