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婉儿调研结束后,与唐风度假村总经理唐雷私下进行了交谈,唐雷对于这样的事情,立即应承下来。
省纪委虽然厉害,但县官不如现管。
省纪委现在只是支付了别墅的租金,而且唐雷还得打折。
孙婉儿作为分管领导,当然要处理好关系,况且孙婉儿还答应以支持地方特色产业发展的名义,给唐风度假村拨付几十万元资金。
没有孙婉儿的同意,唐雷根本拿不到这笔意外之财。
再说,只是送一道普通的素菜而已,根本不可能引发怀疑,反正度假村每天要给这幢别墅里的人提供伙食。
唐雷最终以检验人员安全为由,与送饭菜的服务员一起,亲眼看到那份非常普通的素菜送到了卢伟的面前。
虽然卢伟处于留置中,经常得不到充足的睡眠,但还是需要保证最基本的饮食,毕竟不能让卢伟饿晕饿死了。
本来的话,孙婉儿打算自己装扮成唐风温泉度假村的服务员亲自把这份饭菜送进去。
一是想亲眼看看省纪委工作人员是如何对待留置人员的。二是想确认这份素菜是否能真正送到卢伟手中。
张东峰却坚决反对这样的做法,省纪委对于唐雷这个总经理还可以相信其说辞,但对于陌生的服务员肯定会产生怀疑,万一事情搞砸就麻烦了。
要知道,从事纪检工作的人,多疑是正常的职业反映。
在办公室里,张东峰听了孙婉儿的汇报后,他觉得自己完成这个任务就行,其它的事情,按照他目前的身份,根本插不上手。
正想给孙婉儿来办公室找自己寻找一个合适的理由时,孙婉儿倒是反映了一件事情,这件事情确实需要由组织部来进行处理。
孙婉儿说道:“张部长,江东县有个国保文物保护单位——天一楼,那里有个科员向我们反映,有人对他进行打击报复,其中涉及到领导提拔和档案问题。”
“我原先向县委组织部反映过这个问题,却没有人愿意理会和重视。现在我向你再次进行反映。”
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张东峰本来就想对组织工作进行一些变动,觉得这个事情可以成为一个突破口。卢伟毕竟与自己有些交往,为了不让省纪委工作人员产生联想,张东峰需要与孙婉儿大张旗鼓地调查此事来进行掩盖。
另外,也算是对这个反映问题的当事人一个交待。
张东峰带着秘书林敏、县委组织部办公室主任辉,在孙婉儿的陪同下,来到天一楼。
天一楼在全国享有一定的知名度,它是一座园林式的藏书楼。
经过整修和扩建,现在是江东县为数不多的位于县城内的景点。
天一楼管委会主任高远早就在天一楼大门口进行迎接。
一行人走进了天一楼,前往接待室的路上,却碰到了一起吵架事情。
游客中心的李主任看到了脸色阴沉的高远,便走过来进行解释。
原来一位年轻的讲解员为六位来自省外的游客讲解完毕,可能是工作认真,讲得很不错,另外一批游客非要指定她进行讲解。
年轻的讲解员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都快急哭了。几个年长的讲解员便把她拉回后台,对游客进行解释,每个讲解员是按顺序轮班接受讲解任务,再说,讲解员需要休息。
结果这几个游客就开始耍横,坐在椅子上不动,拿着手机录视频,说是要举报天一楼服务质量有问题,没有做到以游客为中心。
不等高远发话,只见一个穿着西装、戴着墨镜的人凑了过来。
张东峰倒是好奇地多看了几眼,主要是这个人的裤子笔挺,看不到一条褶皱。皮鞋光得苍蝇都能劈叉,看来是个讲究生活质量的人,或者是讲究自身形象的人,当然也可能想臭美。
陪在张东峰身边的孙婉儿低声说道:“张部长,他就是反映问题的那个人,名叫邵兴磊。”
额,居然如此凑巧?!张东峰更感兴趣了。
邵兴磊上前指责这几位游客为难年轻的讲解员。这几名游客本来只是在唱独角戏,现在看到有人接话,便大声呛道:“你有能耐,那请你讲啊?”
邵兴磊并没有怯场,朝着这几个人大手一挥:“跟我走!”
张东峰笑着说道:“我们也跟过去听听看。说实话,我来江东县好多年了,但对于天一楼的典故,却不清楚。”
对于张东峰的发话,现场没有一个人敢进行反对,于是一行人便跟在那几个游客的后面听讲。
只见邵兴磊咬词准确、讲解生动,插入了好几个历史典故。
那几个游客开始时故意提出几个刁钻的问题或生僻字,邵兴磊都接得住,还深入浅出地、耐心地进行解答。
最后,这几个游客对他竖起了大拇指,要加他微信,还要合影留念。
看着事情得到圆满处理,张东峰便在高远的陪同下来到接待室。
孙婉儿简单地讲起了原由。
高远介绍道:“邵兴磊前面的事情,我们不是很清楚。”
“我只知道他是京城师范大学历史专业的高材生。文化功底不错,文笔也好,天一楼的这些讲解词,他也参与编写过。”
“京城师范大学?这么厉害?”张东峰心里明白,按照邵兴磊的年龄,应该是上世纪90年代的大学生。
虽说那个时代的老师不吃香,但考上京城师范大学还是很不容易,现在则更加困难。
如果当初邵兴磊是本科毕业的话,直接可以去大学教书,现在怎么只是一个非常普通的科员?
高远对于张东峰的疑惑,摇了摇头,表明他根本不清楚状况。
陪同在座的天一楼管委会副主任吴相云回应道:“张部长、孙局,由于工作关系,我与邵兴磊有些接触,知道一些情况。”
“邵兴磊其实是干部子弟。他的父亲以前是江东县财政局副局长。”
“邵兴磊从京城师范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江东县中学教书,但是他父亲觉得当时教师收入低,不想让儿子吃苦,硬是不让他去学校报到。”
“在家休息了近半年,邵兴磊的父亲设法把他弄进了江东县文化局。在当时,在机关里,本科学历的年轻人并不多。”
“高学历加上干部子弟的光环,邵兴磊很快就成了单位里的‘明星’。邵兴磊形象不错,吸引了一大批人要给他介绍对象。”
“据说,邵兴磊曾跟一位副县长的女儿打得火热,又被人发现他跟单位的某个办事员关系密切。”
“消息传开,这位副县长很生气,结果邵兴磊不久就被踢出文化局,‘发配’到文化局所属的事业单位上班。那个女办事员倒是没有嫌弃邵兴磊被下放,不久以后二人便结婚了。”
“邵兴磊在这家单位工作没有多久,随着事业单位改革,这家单位不复存在,他的父亲又到处找关系卖老脸,才让他重回文化局负责会务工作。”
“大概是在基层单位的历练中成熟了不少,邵兴磊已经没了年轻时的锐气,为人低调、话也少。”
“平常没事的时候,邵兴磊除了练字就是看书,后来,就有传言说他被某个县级领导看中,准备安排他当秘书。”
“有一次,市文化广电新闻旅游局要召开电视会议,江东县文化广电新闻局要搞分会场进行聆听。”
“会务负责人邵兴磊为此忙得四脚朝天,但他乐在其中,因为这是一个难得在领导面前‘露脸’的机会。”
“会议开始后,邵兴磊刚松口气,电视却突发故障,怎么都连接不好信号。当时的局长脸色很难看,邵兴磊现场倒腾了十几分钟才恢复正常。”
“这个事故导致江东县文化广电新闻旅游局被市局点名批评。局长虽然当时没有说什么,但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故,肯定要追究相关人员的责任。”
“江东县文化广电新闻旅游局办公室主任被通报批评,直接责任人邵兴磊则被下放到天一楼管委会,成为一名普通科员。”
为了这点错误,给予警告处分差不多了,居然把人直接下放了,张东峰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向单位领导了解情况后,张东峰便让人找来邵兴磊,想直接与他进行对话。
此时天一楼管委会的人都回避了,孙婉儿和任辉陪着。孙婉儿是知情者,任辉要负责记录谈话内容。
邵兴磊听说县委组织部长亲自来找自己了解情况,心情非常激动,觉得自己多年反映的问题终于可以得到解决了。
说起那起电视会议事故,邵兴磊至今还有些生气:“我作为会务负责人,当然知道最重要的任务是确保信号畅通,会前要进行反复调试。”
“不过,当时的办公室主任却要我盯着那些‘眼皮子’的活。比如茶杯要摆成一条、椅子和桌子要擦拭干净。”
“办公室主任还戴了白手套到处摸,发现有点灰就开始批评人,把参加会务的同事折腾得够呛。”
“我虽然是搞会务的,但没有职务,对于办公室主任的苛刻要求只能接受。”
“领导开会,确实需要搞好清洁卫生工作,但如此苛刻,反而把最重要的事情给耽搁了,事后追责却指向了我,我觉得很不公平。”
“后来我进行反思,办公室主任如此对我,应该是有件事情招惹了他。”
“这件事情,对他的工作有着非常大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