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这样大的动静,吵醒了已经躺下的林黛玉。
她披着衣裳,在丫鬟紫鹃的搀扶下,匆匆赶了过来。
见到屋子里只剩下王熙凤,便低声问平儿,“琏二哥哥呢?”
平儿给林黛玉使了个眼色,瞧了眼空空如也的门口,回道:“二爷已经走了。”
林黛玉见状,没有再问发生了何事。
只将身上披着的衣裳脱下来,披在王熙凤身上。
又将丫鬟们都打发下去,屋子里只剩下自己跟王熙凤。
搂着她在椅子上坐下。
借着些许幽若的灯火,打量着王熙凤的神情,思忖道:“我在姐姐这里也住了一个多月了,是看着姐姐和琏二哥哥相处的。姐姐虽平日里冷淡些,但我瞧得出来,姐姐心里头是有琏二哥哥的……”
“颦儿。”
王熙凤听到这里,扭过脸去看林黛玉。
“嗯?”黛玉应声。
王熙凤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她心里很乱。
原本打定主意,重活一次,谁都不爱,只一门心思好好做生意,过自己的日子。
怎料这些日子贾琏伏低做小的讨好她。
人心都是肉长的,日久天长的处着,她又岂会不动心?
“如果曾经你认真爱过一个人,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了他。可是这个人非但不珍惜,反而让你伤透了心。但是后来,这个人又百般讨好你,你会如何?”
林黛玉知道王熙凤是在说她跟链二。
然而这番话,却也不知为何,让林黛玉想到了那个人……
同样都是贾府二爷,那个人跟她青梅竹马,打小一起长大,睡一张床,吃一桌饭,她也曾以为那人是自己的依靠,将自己一颗真心给了他……
“我知道姐姐现在一定很烦恼,可我也给不了姐姐好的答案。”
林黛玉幽幽叹道:“我不能劝姐姐原谅他,好好跟他在一起,因为我并不知道那人是真的悔改了,还是一时的装模作样。可是同理,我也不能劝姐姐放弃那人。我只问姐姐一句,姐姐还爱吗?”
这句话,才是重点。
如果不知道该怎么做,就问问自己的心。
问自己还爱吗?
如果还爱,那么即便只有一线生机,也要挣扎着试试看。
如果不爱了,自然不会被牵绊住。
这么简单的问题,林黛玉知道,王熙凤也知道。
但现在王熙凤心里很乱。
黛玉搂着王熙凤,让王熙凤伏在自己的肩头,抚着她的发道:“姐姐若是一时间拿不定主意,不如索性忘记这些恼人的事情,时间一定会给姐姐答案的。”
与其闷头苦想,不如索性放开,待时机成熟,自有定论。
这番话,林黛玉既是劝王熙凤的,也是劝自己的。
年幼时,她以为能同他相伴一生,到了如今,经历过这种种的坎坷与算计,才逐渐看明白,两个人原不是一条路上的。
他是贾家的少爷,自有一堆人替他安排算计。
可她父母早亡,纵使父亲再世时,林家也算钟鸣鼎食。
可如今人走茶凉,她寄人篱下,焉有被看重的道理?
夜里,姐妹二人便一床睡下,聊了许久的话题,有情感上的不解,也有对人生的思考。
越聊,越是相见恨晚。
便是到了三更天,才沉沉睡去。
翌日王熙凤起来,都已经晌午时分了。
洗漱收拾完,不知怎地,想起了贾琏做晚说今日早上让自己去前院取休书的事情。
她睡过了时辰,不知他……
思索了一番,王熙凤先打发了个丫头去前面院子去探探口风。
结果没一炷香时间,丫头就回来了。
“禀二奶奶的话,前院小厮说了,二爷昨日晚上就离开了。”
王熙凤闻言,有些诧异,便又问道:“他可留下什么书信印鉴来?”
“未曾。”
“好了,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看来昨天晚上的话,贾琏也不过是一时气头上才说的。
但有了这桩事,到底让王熙凤意识到了,自己似乎,并不如自己嘴上说的那般,期盼拿了休书自此跟他划清界限。
正暗自思忖呢。
却见平儿从院子外头跑了进来,神色匆匆。
语气焦灼道:“奶奶,大事不好了。”
王熙凤闻言,连忙起身。
担忧是贾琏昨夜出去,出了什么事情了。
赶忙问道:“你二爷怎么了?”
“二爷没事儿。”
平儿喘着大气:“是铺子,铺子里头出大事儿了。”
听闻铺子里头出事了。
王熙凤神色一凛,“怎么回事儿?你好好说。”
“具体的我也不大清楚,方才杜若来找我,说是今日一早,铺子里去了几个闹事的人,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就动手砸了铺子,她和姥姥根本拦不住,这才叫我通知奶奶拿主意……”
王熙凤一听这话,当机立断,“走,我们去铺子里。”
远远就看见锦绣坊门口站着一个五大三粗的女人,身后并着几个地痞流氓,几人拦在锦绣坊的大门口,对往来行人虎视眈眈。
那些原本还打算上铺子的客人,见状纷纷绕道而行。
王熙凤知道来者不善。
索性直接上前问领头的女人:“你们是什么人?”
“你管得着吗?识相点就滚开……”
女人骂骂咧咧,一看就是个惯家子。
王熙凤知道自己跟对方硬碰硬吃不了好处,强行压下心里头的火气,摆出一副讲道理的模样。
“我是锦绣坊的东家,阁下一大清早就带着人来我铺子里闹事,可是哪里得罪了阁下?”
那领头的女人闻言,上上下下打量了王熙凤一遍。
“你就是锦绣坊的东家?”
“不错。”
“来的正好!”女人双手叉腰,蛮横道:“你们惹着大麻烦了。这间铺子原是我主子看上了,先前那掌柜的不愿意,又不敢惹上我家主子,这才悄悄的将铺子卖给了你们。”
原是如此。
听了这话,王熙凤心下顿时醒悟。
怪哉市中心这么大一间铺子,刘姥姥居然只花了不到八百两就盘下来了。
里面果然有猫腻。
王熙凤说话滴水不漏,暗藏机锋,“敢问阁下的主子是何人?”
那人嗤笑一声,“也不怕告诉你,我家主人乃是太守府的公子,识相点,就早点交出房契地契,免得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