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悯再也呆不住了,立刻带领左军要进入战场。这场大决战战局势诡谲多变。城头上的明前和朱元熹命悬一线可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他刚要带领队伍出发,就看到小梁王朱原显也做好了上战场的准备。
小梁王目光咄咄地看向崔悯,面容静穆,提醒着他:“崔悯,你要上战场救她吗?中途加入战场,会被大批敌军消耗掉的。你可能到不了城墙边。”
崔悯望着风神俊秀的梁王,淡然说:“殿下不是也准备上战场吗?你是太子,下战场就中了敌人的激将法。他们会集中兵力追杀你,你比我的危险更大。”
“是吗?”朱原显的脸没有动容,乌黑的眸子倒映着激战的人群和城楼。脸绷得紧紧的,面部线条凌厉如刀锋。他平静至极地说:“这样正好。你我的想法一致,只有在充满血与火的战场才能改变未来。我向父皇讨了两个时辰,不知道能否顺利得攻到城池救出她。但我想要尽力一试。我出战,即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帮你引开敌人让你突袭。这样我们才有万分之一的希望救出她。”
朱原显漆黑的眼眸映出了乌蒙蒙天空和血色残阳,那下面是烟血腾腾的战场,喟然长叹:“……我现在才觉得她失去了记忆真好。不必回忆过去背负过去,她的将来是一片空白。我们怎么去描画都行,谁来安排她的一生都行。只要她活着就能过上平安喜乐的日子。我会遵守上次与你的起誓约定。谁先救出她谁就赢了,谁失败了就退出。不再出现她的面前,给她一个崭新的人生。我上战场的危险性很大,可我知道我不会输的,就如同我知道我不会死,我与她之间有着不可分割的牵绊。”
崔悯没说话,静静地看了一眼他。两个人同时仰头眺望着“金都城”。视线尽头那座城头上有两个如风中残烛的渺小身影在随风摇曳,仿佛随时会熄灭了。但那里似乎还燃烧着一把冲天火焰,激荡着人们的心。
崔悯含笑阖首,不再说话,纵马驰进了茫茫战场。
朱原显低头握剑,对自己暗自说着,他才是与明前牵绊最深的人!从他在江南水乡见到她时,与她母女协商婚事时,他这一生已与她有了绝大的牵连不可能中断了。不论是好的牵绊还是坏的牵绊,就这样纠缠着延续下去了。所以他会赢的!他策马迎向了战争狂潮。
* * *
金都城头的鞑靼群臣和俘虏们都看到了战场突变。因明军没有退兵,辛吉大王子正准备下令要动刑威胁明朝官兵,就看到战场的局势变化了。战场上又进入了两支明军。其中一支是小梁王朱原显的亲军。鞑靼诸将顿时精神大震,辛吉大喜过望,下令各部落将军全部出城迎敌!金帐武士则暂缓用刑。
朱元熹活生生得吓晕了。明前努力支撑着自己保持清醒,分辨着战场近况。
等到两支明军杀到战场中部。她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人。在边境无名小村庄她见过这个叫“崔悯”的锦衣卫指挥使。他与她说过很多莫名其妙的话。她已经通过朱元熹的话知道是这个锦衣卫官员从大青山救了她,把她送到京城丞相府。他与她有着极深的渊源,却什么也没说。现在他急切得带着军队杀过战场奔向城池,是为了救她吗?他像一把锋芒毕露的刀,在人群里冲突起伏着,剖开了拦截的鞑靼军,一马当先得冲到了最前方。
隔着茫茫人海混乱战场,到处是军卒们拦阻和截杀。他奋力得劈开了一条血路,冲向她的方向。马匹周围后面飘荡着倒下的敌军。他时而和人流融合在一起,时而又翩然分开,像一个大风暴中心,搅动着漫天的人海洪流。
这种情景很眼熟,明前的眼睛有些湿润。她觉得她在做一场恐怖未醒的噩梦,坠进了最诡谲的漩涡。有些人想杀她,有些人想欺骗她,有些人却想来救她……她不知道他出现是为了什么?是想来救她吗?可是这样做太难了,他冲不过茫茫战场人流,他会死在战场上的。她痴痴地望着那个方向不忍心再看了。
又有一片光亮穿透了昏暗的阳光,把金都城城楼上的鞑靼人视线吸引过去了。辛吉大王子趴在城头指着那里怒喝着连下命令,一群群鞑靼军蜂拥着冲向那里。她跟着他们的视线看向那里。
一匹金色骏马快速得奔驰着。是那位“梦里”见过的紫袍郡王。鞑靼人都喊着小梁王的名字。明前微感惊讶得看过去,心忐忑地直跳。她想着难道他真的是太子小梁王吗?上战场太危险了,他会被鞑靼人团团包围困死的。他出战做什么,他不怕死吗?虽然他们强行说她是太子妃,她也从不敢奢望真是,奢望太子会来救她。但是此时……此时的他不再是那夜出现的深沉痛苦的簪花郡王了。狂风吹扬着他的黑袍,铁盔下面是一张俊美冷酷的脸,双眸里跳动着炽热的火焰,骑着金色战马,像一尊放射出濯濯阳光的俊美战神,在灰黑战场上吸引了所有人。
太奇怪了!这几天发生了多少令人惊奇的事啊,这个战场又发生了多少荒诞不经的事啊。明前愕然得望着城下的苍茫战场,忘了正濒临死境。
她转头望着战场里的崔悯,又望望小梁王。一瞬间她恍恍惚惚得觉得眼前展开了两条路。一个方向是崔悯,杀开敌军奋力来救她。另一个方向是小梁王,为她解围以自身吸引走了大部分敌军。是这样吗,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望着他们,觉得自已心中也出现了一条岔路。要逃走的话该走哪条路?要投奔他的话会投奔谁?她能想起什么又能做些什么?
战场上局势不知不觉的又变了。辛吉大王子的弟弟五王子和亲信万夫长带着大军出城迎战,困住了小梁王。战场中间的鞑靼军也死死阻截住崔悯的左军。两处兵马被牢牢得拖在战场,急切间到不了金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