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少爷少爷,赶紧醒醒,升堂审理的时间到了。”睡得迷瞪的易思迁只听见耳旁传来一阵吵闹声。
易思迁在旁人的搀扶下坐直了身子,揉了揉有些惺忪的睡眼,伸出手便接过一旁下人递来的湿布,双手将湿布覆在脸上,稍微醒了醒神,随手便将湿布一扔,下人刚忙伸出双手牢牢地接住。
易思迁从藤椅上站了起来,环顾四周发现典吏衙门此刻已经是空无一人,询问道:“人呢?”
下人急忙回答:“钱典吏已经过去了,其他人看这时间应该也都是到了,估摸着都在等少爷呢。”
易思迁点了点头,轻轻捋了捋两侧的袖袍,一甩手,便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典吏衙门。
知县衙门在典吏衙门的左侧,出了门左拐便是了。
县衙大门呈“八”字形左右展开,各配有石狮一座,门上挂着“钱梁县署”的牌匾。走过石狮,进入大门,映入眼帘的便是钱梁县的公堂。
公堂两旁的柱子上,镶嵌着一幅楹联:“得一官不辱,勿说一官无用,地方全靠一官;吃百姓之饭、穿百姓之衣,莫道百姓可欺,自己也是百姓。”
大堂左右各有公案和座椅一副,此时大堂内只剩一处空位,易思迁大摇大摆地便在其中一处坐了下来,一旁的下人手里端着个蒲扇,轻轻摇动着。
公堂内能坐着的人均是朝着易思迁递了一个眼神,易思迁也是一一回应道。
见人员均已到齐,知县清了清嗓子,将惊堂木往桌面用力一拍,一旁的人便高喊一声:“升堂!”
分列两侧的八名衙役将手中的廷仗有力地敲击着地面,廷仗底部包裹着的扁铁与公堂地面撞击发出一声声有力的声响,同时八名衙役口中大喊:“威武!”
整个公堂内一幅肃穆的气氛。
易思迁不自觉地伸出两指揉了揉眉头,到这地方这么久了,还是不能接受这样的氛围。
“来人呐,将原告与被告通通带上来。”好不容等到“威武”声消散个,知县开口命令道。
随后一老一少两人便被衙役带上了公堂。
见到知县老爷高坐在公堂之上,庶民的恐惧心理便一瞬间激发了出来,两人均是忙慌着跪倒在地,朝着知县磕起了头。
“本案由张八九控告......控告张八九?这诉状是何人所写?简直荒谬!”知县望着眼前诉状上一模一样的两个名字,气愤地开口质询道。
“正是在下。”易思迁听了知县的质询,心下暗暗叹了一口气,这名字自己在第一次看到的时候也是很无奈。
见易思迁站起了身子,知县之前的情绪就仿佛蓄力的重拳击打在了棉花之上,脸色有些尴尬地说道:“原来是易公子,是本官唐突了。”
易思迁往前前进一步,一转身正对着知县,作揖说道:“知县大人这般反应,我也是可以理解,毕竟本案原告被告同名同姓,这也是大家所料想不到的。”
“原来如此。”知县大人在听了易思迁的解释后恍然大悟,点了点头。
“那大人不如就暂且称呼他们为老张与小张如何?”易思迁此刻支了个招。
“如此甚好。”知县大人对于易思迁的建议很是赞同。
“老张!”
起初听到知县大人喊话“老张”两字,年老的张八九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还是身旁的易思迁用脚轻轻地戳了戳趴在地面低着头的他,这才反应过来。
“草......草民在。”老张战战兢兢地回应。
“细细说来,你控告张八......控告小张所为何事?”知县大人的舌头差些也是没绕过弯来。
“草民控告他冒充军爷、欺诈银钱!”老张此时有些情绪激动地说道。
“哦?冒充军爷、欺诈银钱?你可知光前面一条就已是重罪,若你这是诬告,你可知后果?”知县正色说道。
老张有些犹豫地看了易思迁一眼,易思迁朝其微微颔首。
随后老张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
数日前,老张早早地便起了床,过段时日便是家里的独子成婚的日子,老张便打算到集市上置办一些东西。
虽然天色刚刚放亮,但是集市上已经有了不少的人,老张漫无目的地在集市上闲逛着,突然发现一个身着军中服饰的年轻人站在一辆驴车旁四处张望着,驴车上似乎放着些什么东西,但是被年轻人用一块花布覆盖着,所以也看不真切。
老张年轻时也是参过军,虽然没有真刀真枪地上场打过战,但是对于这些士兵都是有着一种天然的好感。
老张走了上去,和气地说道:“小伙子,看你这样是当兵的吧?你在这干嘛呢?”
这小伙子正是本案的被告,小张。
小张见老张主动上来搭讪,也是双眼一亮,说道:“大爷你是怎么看出我是当兵的。”
小张这番打扮,明眼人都是看出来肯定就是军队中的人。
就这一句话,顿时让老张有了种自己眼光独到的感觉,有些自豪地说道:“我年轻的时候也在军中待过一段时日。你身上的气质我一眼便能看得出来。”
小张笑着朝着老张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随后小张神神秘秘地拽过老张,低声说道:“大爷,我这有些东西,您看看有没有需要?”
说着眼神朝驴车上看了一眼。
老张此时也是被小张撩拨起了好奇心,说着:“那行,那看看呗。”
小张左右打量了一番,确定没有人在看着自己两人,便悄悄撩起了花布的一角。
却见花布之下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双双靴子。
看到这些靴子,老张顿时眼前一亮,说道:“这难道是......”
老张也不敢确定,询问道。
小张见老张这番表情知道他认出了这些靴子的来路,凑到老张身旁说道:“没错,这正是军中的靴子。”
见到得到了肯定,老张有些心动,但是突然想到一些事情,严肃地说道:“这些东西你是哪里来得?该不会是偷得吧!”
毕竟在这样一个地方出现这些军中的制式装备不得不让人怀疑。
小张赶忙否定道:“大爷你在想什么呢?就算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去偷这东西啊。”
老张想想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那你这些东西是哪儿来得?”老张还是很想搞清这批东西的来路。
小张小声地解释道:“我和您说了,您可不好传出去。我陪我的头儿来你们钱梁县办事情,但是上头答应的款项还没到位,不得已头儿就让我先把这些东西拿出来卖了。”
“原来如此!”老张听了小张的解释,觉得这事还是比较合理,毕竟自己在军中也是待过,其中的一些门道自问还是有所了解。
见老张相信了自己的说辞,小张继续追问:“大爷要不要来一双,军中的手艺那肯定是有保证的,这靴子我们平日里都是站岗时穿得,质量定是有保证的。”
老张本就有些心动,并且听小张的解释觉得这些靴子也是正常来路,便询价道:“那你这靴子卖多少钱一双?”
小张伸出一个手指,说道:“一钱银子。”
“这么贵!”老张听了小张的报价以后差点惊叫出声。
小张赶忙捂住老张的嘴,压着嗓子说道:“大爷别喊,给旁人听去可不好了!”
老张也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慌忙道歉道:“抱歉抱歉,但是你这价格确实是高了些啊。”
“一分钱一分货,您也是在军中待过的人,这质量定是上乘的!”
老张想了想也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又想着自己的儿子好不容易讨了门亲事,将来家中又多了口吃饭的嘴,自己平日里下地干活穿得都是自己婆娘亲自纳得鞋底,穿不了多长时日便破损了。这如果有一双质量上乘的鞋子,也不用频繁修补鞋子了。
想到这老张也是心下一狠,掏出了身上的银钱,递给小张说道:“那就来一双吧!”
小张见老张掏出了钱,眉开眼笑地接过,然后从驴车上选了一双适合老张尺码的靴子,用油纸包了起来递给老张。
老张接过靴子,捧在手里颠了颠份量,觉得似乎有些轻了,疑惑地询问道:“怎么感觉这靴子有些轻啊?”
“大爷,这工艺一直在进步,这靴子轻一些穿得才舒服些。”
小张的话确有几分道理。
于是老张便捧着自己新买的靴子继续在集市上逛了起来。
翌日清晨,老张正准备扛起锄头往地里走去,突然想起昨日新买的靴子,按耐不住好奇心便将其穿上,兴奋地打量了一些自己的新鞋,哼着小曲便往地里走去。
这还没到地里,老张突然感觉脚底一亮,抬起脚看去发现鞋底和鞋身分离了开来,老张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是上当受骗了!
老张顾不得地里还有活儿要干,提着开了口的靴子便往集市赶去。
到了昨日买靴子的那处地方,发现小张仍旧在此处,老张顿时气不打一出来,上前揪住小张的衣领便质问道:“你个骗子,你说这鞋子是军中的,军中的鞋子哪里是这种质量,我这刚穿着要到地里去干活,这鞋子便开了口!你给我退钱!”
小张见到老张这副情绪激动的神态,倒是丝毫没有慌张,气定神闲地说道:“大爷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是不是跟你说过这鞋子是用来干嘛的?”
“你说这是你们站岗时候穿得,难道你们平日里就穿这破鞋?”老张觉得老脸有些挂不住,话语中都带着激愤。
“是啊,我都提前给您知会过了,这明明是用来站岗的鞋子,你穿着去种地你还说不是你的问题?”
明知小张的话是在强词夺理,但是老实巴交一辈子的老张竟憋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老张红着脸想要出声说话,却发现自己硬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憋着憋着居然就地昏了过去。
等到老张醒来时却发现早已人去楼空,不得已的情况下找到了易思迁,想要他为其主持公道。
整件事情的经过大致就是这样。
老张一口气将事情的起因经过说了出来,深呼吸了几口,然后恶狠狠地盯着一旁的小张,仿佛想用眼神将这个骗子生吞活剥。
知县听完整件事情也是皱起了眉头,转而朝着小张说道:“他说得可是实情?”
小张听了知县的问询,顿时大喊道:“知县大人我冤枉啊,这鞋子是我卖给他的不假,但是我从未说过这鞋子是军中的啊。”
“什么!你自己说得你居然不承认!”老张听到小张否认说过这鞋子是军中流出的,顿时气愤了起来,高声大喊着。
“肃静肃静!”听到老张突然大喊,知县拍打着惊堂木示意道。
听到惊堂木的敲击声,老张这才意识道现在还在公堂之上,顿时便埋下了脑袋不再吱声。
“知县大人,不知可否允许我问几个问题?”易思迁笑着看完了这出闹剧,待到公堂安静了下来后,开口说道。
“易少爷请讲。”知县对于易思迁也是恭恭敬敬的态度。
“张八九,抬起头来,我问你几个问题。”
易思迁说完,两个张八九都提起了头看着易思迁。
易思迁这才意识到这两人居然是同名,干咳了一声后说道:“我说得是卖鞋的张八九。”
老张听了这话,知道是自己误解了便重新埋下了脑袋。
“你很聪明,知道该承认些什么不该承认些什么,但是我劝你再仔细想想,是不是还在什么其他地方说过自己官兵的身份?”易思迁戏谑地看着小张。
小张听了易思迁的话,面色有些慌张,但还是强装镇定地说道:“我不知道你说得是什么。”
易思迁早就料到小张并不会承认,笑着摇了摇头说道:“知县大人,我想传讯一名证人。”
知县皱了皱眉头问道:“易少爷,传唤证人可是得刑房书吏提前开具传讯票的,不知你要传讯的是何人?”
“我自然是知道这些的,我已经提前和钱典吏打好招呼,让刑房开具了传讯票。”说完侧过身子看了一眼钱典吏。
钱典吏点了点头,拿出了提前准备好的传讯票递了上去。
知县接过传讯票看了一眼,确认无误后说道:“那传讯证人吧。”
身旁的衙役接过传讯票便走出公堂前去带领证人。
此刻的小张心里有些七上八下,一时也不知要传讯的证人究竟是谁。
很快衙役便将证人带了上来。
小张见到证人的模样,顿时面如死灰。
传讯上来的证人是一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中年妇人,浑身上下散发着满满的风尘气息,一眼便能瞧出肯定是长期待在风月场所的人。
妇人被带入公堂内有些紧张地看了一眼,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知县大人见妇人这般模样,敲响了惊堂木大喝道:“堂下何人,见到本官居然不跪!”
妇人被惊堂木的敲击声震了一震,连忙跪伏在地,面部紧紧地贴在地面战战兢兢地说道:“民妇王春花见过知县老爷。”
知县冷哼一声似乎有些不满。
“王春花,你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是......是易少爷找得我。”王春花有些犹豫地说道。
不待知县继续追问,易思迁便说道:“是我传讯的王春花,不知知县大人,可否允许我询问王春花几个问题。”
“请便。”知县很自然地应承了下来。
“王春花,我问你,这男人你是否认识?”易思迁指着身旁面如死灰的小张问道。
王春花看了小张一眼,点了点头。
“这人和你是什么关系?”易思迁继续追问道。
“他以前是我们映月楼的常客,所以经常会见到他。”
“哦?那你们这个映月楼是什么地方?”
“是青楼。”
“那这人有没有告诉过你,他是什么身份?”
“有,他说他是官兵!”
听了妇人的话,公堂不禁发出了一阵阵骚动。
知县大喝道:“肃静肃静!”
众人才重新安静了下来。
见众人安静了下来,知县示意易思迁继续询问。
易思迁继续询问道:“那能否将你们认识的经过详细地说一说。”
妇人点了点头,开口说道:“那日是这样的,我和往常一样在映月楼里忙活,由于天色尚早,映月楼里的客人还不是很多。我站在二楼往下望去,发现几个人涌了进来,我仔细点了点发现总共有七个人。”
“这七人依次有序地进到了映月楼里,六个年纪较轻的依次分列两侧,其中一个年长的在最后走了进来。”
“楼底的小厮也没见过这种场面,很自然地便迎了上去。谁知那几名年轻人将小厮推了开来,说只和映月楼管事的说话。”
“见了这情形,我赶忙下了楼迎上去。其中年轻的一人,就是这个跪着的这个人拦住我,对我说借我们映月楼谈些事情,不会影响我们开门做生意的。”
“我也是在这种地方待久了,自然是明白他们话语当中的意思,将他们带上了楼并且叫了几个姑娘作陪。”
“饮酒的过程中我听他们说他们是京都派来的官兵,而且那段时间钱梁县也确实发生了一些事情我便相信了他们所说的话。”
“酒局很快便过去了,事后还有一件事情让我相信了他们。酒局结束以后我们安排姑娘们想要将他们带进屋里,没成想他们居然都拒绝了,这才让我更加确信了他们的身份。”
王春花的语速很快,但是表达能力确实很强,短短的几句话便将当时发生得事情说清楚了。
“往后的日子里,他们经常来照顾我们映月楼的生意,并且每次都是不差分毫地将银钱结了下来,我想着可能是遇着靠山了,便和他们这群人走得极近。”
王春花的做法其实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在那样的场所里待得时间长久了总想着能够有些靠山。
王春花继续说道:“但是随后的一件事情让他们露了馅了,那日我陪着他们几人到别处的勾栏听曲儿,天气日渐炎热,喝了酒以后有人便下意识地将上衣褪去。也正是因为这样,几人露出了身上的刺青,我这才意识到可能是上当受骗了。但是当时我并没有表露出些什么,只是安安静静地等待散场便离去了。从那天以后,他们似乎也是意识到自己露馅了,就再也没有来找过我。”
说完,王春花饱含深意地看了一眼小张。
此时的小张趴在地上瑟瑟发抖,他知道因为自己可能会牵连出更多的人,一时之间恐惧占满了心神。
易思迁对着小张说道:“你现在还有什么话想说的?”
小张深深地埋着脑袋,浑身不自觉地颤抖着,
知县大人朝左右使了个眼色,两名衙役便心领神会地走到小张的面前,将其从地面拽了起来。
小张此刻眼神呆滞,痴痴地望着前方。
“张八九!你可知罪!”知县见小张这番神态,心下也是有数。
“草......草民知罪。”小张略微缓过一些神来,自知再无辩解的余地,说完便垂下了头昏死过去。
见小张此刻已经失去了意识,知县一拍惊堂木,说道:“此案看来还有其他共犯,来人呐,将此人带下去收押,择日将其余共犯抓捕后重新升堂审理,退堂!”
知县说罢两侧的衙役再次敲击廷仗大喊“威武”,此次升堂审理便也就此结束了。
王春花见似乎已经结束,待到知县往后衙走去,便站起了身子,嬉笑着对着易思迁说道:“易少爷,这回我帮了,改日你可得多多照顾我的生意。”
易思迁也是笑着说道:“应该的王妈妈,改日到映月楼还是得找你。”
说罢朝身旁一直跟着自己的下人使了个眼色,下人很快便心领神会,从怀中掏出几两碎银递到了王春花的面前。
王春花见到这白花花的银子,乐得眉开眼笑,佯装责怪道:“易少爷,你看你,大家都是自己人怎么还来这一套。”
嘴上虽然这么说道,但是手上却是丝毫没有客气的意思,接过银子便揣进了怀里。
“应该的应该的。”易思迁嘴上也是客气道。
“那易少爷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可就先走了。”
“行,那王妈妈路上可得小心了,可别再被假冒官兵的骗子勾了魂去。”易思迁打趣地说道。
王春花听了易思迁的话,佯装恼怒道:“你看看你,说什么呢。唉!要不是我年纪大了,易少爷这般的长相家室,就连我也想搏一搏呢。”
“哈哈哈,王妈妈说笑了。那就不送了,慢走。”易思迁也听出了王春花反过来挑逗自己的意思,想着果然姜还是老的辣,青楼里的女人说话果然不简单。
妇人带着笑意作了个揖,摇晃着后腰便离去了。
易思迁看着远去妇人的身影,笑着摇了摇头,转而看向老张说道:“你的事情到此也就结束了,这案子剩下的事情也就与你无关了。”
老张听罢重重地点了点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说道:“今日实在是多谢易少爷了,这钱梁县人人提到易少爷哪里不说一个好字,专为我们这种平头老百姓出头,您简直就是活菩萨再世啊。”
虽然老张的话语有些吹捧的意味在其中,但是易思迁在这钱梁县百姓的口中一直都是风评极好的。
原因无他,他总是愿意无偿替百姓们写诉状、上堂。
“这案子虽是结了,可是我这买鞋的钱......”老张突然想起自己用于买鞋的钱财还没要回来,顿时有些犯难了。
“你放心,等那骗子的案子结了,县衙的人自然会把钱退回来。”易思迁出言安慰道。
见老张听了自己的话仍旧是一言不发,只是呆呆地看着自己,易思迁这才意识到些什么。
“不过听你说你儿子最近也是要娶亲了,想来这手头上也并不宽裕,你看这样如何,我先将这钱给你,待到这案子结了我再从衙门讨要这笔钱,如何?”
老张一个种地的农民,又是撞上儿子娶亲的日子,想来手头上也并不富裕。
“这......这如何好意思。”老张有些害臊得挠了挠脑袋,但是这儿子大婚在即,还有许多用钱的地方,老张一时竟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这钱又不是送你的,只是我晚一些拿到手罢了。”易思迁也看出了老张的不好意思,只好这般出言安慰。
“那实在是太感谢易少爷了。”老张还是不得已应承了下来。
易思迁的下人掏出一钱银子,刚想递给老张,易思迁将其按住,说道:“拿一两吧。”
下人听罢,便重新从布兜中掏出了一两银子。
易思迁拿过银子,塞进老张的双手。
老张见这数目明显多得多,抗拒地推搡着易思迁的手,口中说道:“易少爷,你这给太多了,我只是想要回我的一钱银子罢了。”
“这钱可不是白给你的,到时候你儿子成婚,我可得上门讨一杯喜酒喝。”易思迁笑着说道。
“可这实在是太多了。”老张看着眼前的银子,犯了难。
“给你你就接下,我们家少爷哪里是差这点银子的人。”一旁的下人也是开口劝说道。
老张看了看易思迁,又看了看他手上的银子,见易思迁只是含笑地看着他,捺不过易思迁的态度,只好将银子收了下来。
“这才对嘛,眼下就是先将家里的事处理好,以后有什么事你可以找我。”易思迁见老张终于还是收下了银子,也是心情大好。
“易少爷,小人说句实话,若是那些世家子弟人人都如你这般,这世上该少多少冤屈啊。”
“好了,这些事你当着我的面说说也就罢了,其他人的面前可别说这些话。”易思迁笑着摇了摇头,打断了老张的言语。
“赶紧回去吧,你家婆娘还热着炕头等你回去呢,你再这样拖延下去说不准发生什么变故呢。”易思迁开着玩笑。
“诶!那今日真是谢谢易少爷了,改日我儿子成亲,易少爷可一定要赏光啊。”
“会的会的,快回去吧。”
老张临走之前又是一番道谢吹捧,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易思迁是活菩萨转世呢。
好不容易送走了热情的老张,易思迁招呼了一声下人,抬腿就准备离开县衙。
“少爷,你说您为什么会这么热衷于帮助这些人呢。就少爷您的能力,完全可以有着更大的作为,哪怕是去参加科举我相信少爷您也是能够高中榜首的。”下人对于自己少爷的这副作派实在是有些不解,出言说道。
“小七,你觉得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冤假错案呢?”易思迁对着名叫小七的下人说道。
“还能因为什么,穷人终究是穷人,一个平头老百姓在那些有权有势的人面前压根掀不起什么风浪。再加上百姓们根本一点都不了解律法,就算想给自己开脱却又无从下手。”小七想了想,这般说道。
“是的,在这个时代,贫穷便是原罪。”易思迁叹了口气。
“那么既然如此,更需要肃清这些宵小之徒,律法应该是公正严明的,不应该沦落成某些人的工具,若是人人都有为自己辩护的能力,那么这些所谓的冤假错案不就能够大大减少了吗?”
“少爷说得在理,只不过像我们这种下人,每天能想得不过就是好好伺候主子,将来若是还能讨得个媳妇,那人生便是圆满了。”
“你啊你,目光短浅。”易思迁笑骂道。
“是啊,也正是因为我目光短浅,这不才能体现出少爷你的光辉形象吗。”小七也是知道少爷是在调笑自己,便顺势奉承道。
“我希望的是,一个律法面前人人平等的社会,哪怕是大多数人平等都好。而不是现如今这般样子。”
易思迁深深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