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灯光下,两个人相互倚靠而立。一个肩上淌出鲜血,即使经过河水浸泡,半个身子还是红红的。另一个嘴角有血丝,脸色苍白。湿漉漉的衣服贴着身上,让两个人在夜风中瑟瑟发抖。
分别才两三个时辰,前面还意气风发,一下子就狼狈不堪。饶是绿莺见多识广,也吃惊得合不拢嘴。想到现下的处境,绿莺急忙跨过花草,回头看没人注意,拉着两人退回去,到兔儿门那边。
绿莺让两人在一块石头上坐好,一脸焦急地问:“到底是怎么了?谁把你弄成这样?”飞云叹一口气,自嘲地笑笑,说:“我是一个江洋大盗,盗走了张家数千两银子。”
绿莺一惊,旋即又说:“我可不信,你这样的人,怎会是大盗?”
飞云有些意外,继续说:“他们都说我是。张老爷财物被盗,后来在我房中找到,便说是我偷的。又在大公子房中找到一些,认为是我二人合谋,偷盗张家财物。”
“大公子偷自家财物?张家的买卖不是都交给他打理吗?他为何偷自己的东西?”绿莺满脸的不信。
预料到她会有这反应,飞云摇摇头说:“这内情一时说不清。张府的人都已认定是我二人偷的,百口莫辩,唉。”
绿莺见状,识相地不再细问,转向小青:“这位是?”飞云不由尴尬,干咳一声,说:“她是小青,是、是我的……”
小青接过去:“我是云飞的妻子。请问姑娘贵姓?”绿莺一笑:“小青姐姐客气了。我叫绿莺。之前曾听云飞说起你,对你可很是记挂呢。”
稍稍说两句,绿莺见两人还在发抖,便说:“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到我房里去。”说完,到旁边角落拨开草丛,是一个石洞,从里面拿出一个不大的木箱子。打开来,是一些旧衣服。对飞云笑笑,说:“这原本是个客人准备的衣服,你将就着穿一穿。:
飞云不明其意,给客人穿,怎会是旧衣,还是拿过一套衣服。箱子里的衣服,确实是给牡丹阁客人准备的。从兔儿门走的客人,难免有惊慌失措,未穿好衣服的。旧衣服就先给穿上,从巷子溜走。牡丹阁可谓用心良苦、服务周到。
叫两人先等一等,绿莺先去看一看。两人听到一声“出来吧”,便依着路走到假山出,穿过花草丛。绿莺在前面缓缓走着,两个人不敢走近,只是远远跟着。看到有人,便往道旁多。幸好已近半夜,花园里没几个人走动。偶有几个,也是喝醉完事后,急着回家的。
一路走得虽然有点提心吊胆,但与张府中一趟相比,也算十分轻松了。走到绿莺房门前,绿莺让两人进去后,不放心地朝四周看看,才关好门。
进入门后,一做到椅子上,两个人都瘫软了。绿莺动手倒上热茶,放在两人身前。吹凉一点,喝下去,身体顿时有了活气。
绿莺到柜子里找出一套颜色淡雅的衣服,放到椅子上,说:“我先到外面,你们赶紧把湿衣服换上。回头我再找点药。”说得飞云和小青尴尬不已。飞云站起身说:“我到外面,你先换上干衣服。”
绿莺莫名其妙:“你们一起换便是,何须分先后?”飞云一阵慌乱,不知如何应对。小青红着脸,低声说:“平日里都是熄了灯,才、才安歇的。亮着灯,不、不习惯。”
看向飞云,飞云只好莫名点点头。绿莺也不问下去,往常伺候客人,听闻了很多闺房秘事。有些人家中妻子便羞于房事,要熄灭灯烛,摸索着办事,索然无味,便时不时跑出来尝尝野味,乃至流连忘返。
小青说完那一句,已经羞得不行,头使劲往下低。绿莺见状,心里觉得好笑,却没说出口,对飞云说:“你出去容易被人看到,那就麻烦了。还是在房里吧。”飞云呵呵一笑。
见飞云就在旁边,小青羞得不敢脱衣。绿莺看这对年轻夫妻如此扭捏,顿感头大,对飞云说:“你转过头去。”然后搀着小青,到屏风后面更衣。
飞云背对着屏风,目不能视,双耳却听得清楚。听着衣服悉悉索索的声音,他一阵心猿意马,难以控制。相处数月,同床共枕多次,从来都是和衣而眠。两人沐浴更衣,也都有默契地错开。只有此刻,一人裸身与另一人在一间房内。
一阵气血上涌,飞云急忙念起金刚经,心中向佛祖告罪了无数次。气息平和,如入定老僧,不视不闻,不觉时间流逝。
“好了,你也换一下吧。”一句清脆的话语,将飞云唤醒。睁眼回头看,他看直了眼睛。
眼前的可人儿是朝夕相处的“妻子”吗?一身的淡绿色,点缀几片竹叶,头发梳理整齐,扎起简单的发髻,整个人换了模样。苍白的脸色,更让人显得楚楚可怜。他看得如醉如梦,不知身处何地。急促的咳嗽声,才让他惊醒。
飞云急忙过去扶住,让她喝一点热水下去。绿莺见他如此关切的样子,心里涌起莫名的感觉,对飞云说:“你快些换衣服吧,湿的穿着不好。”
这次轮到飞云脸红了,半天不动手。绿莺恍然大悟,说道:“你们一对小夫妻真是般配,都怕羞。我先出去,交代一下翠儿。你们留在这里,翠儿肯定是要知道的。”说着,就开门走出去,关门前,又说:“我还要找点药给你们。要迟点回,你们两个留在房中,不会有人来,莫要太着急。”
如此露骨的话,两个人都吃不消,直到门外人走远,还是傻愣愣坐着,不敢看彼此。还是小青先说:“你快去换吧,我不看你便是。”轻柔婉转的声音,在这宁静的夜里,实在诱人。
飞云深吸一口,拿上干的衣服,走到屏风后面。脱掉外面的衣裳,再脱里面的衣裳时,扯动伤口,钻心的痛,让他忍不住“哎哟”叫出声。绿莺听到,不顾重伤在身,站起来疾走几步,到屏风后问:“怎么了?没事吧?”
内裳脱了一半,露着胸膛在那里。白皙而又健壮的身形,让小青看得一阵迷离。缓缓打量,貌似沉醉下去。看到触目的血红,猛地醒转,想到眼下的处境。
一屋的旖旎气氛,散去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