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金陵依然闷热。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浇下来,将方才热闹喧哗的街头激的混乱不堪。人们纷纷作鸟兽散,叫骂抱怨声四起,却也顾不得许多,慌忙着找地方避雨。
此时,城东南岭巷的一众白家护院却鱼贯而出,他们身着蓑衣草帽,脚步匆忙的连起地上的雨水,众人并不多话。一位举着素伞的老妇人随着他们小跑,“表小姐啊,下午带着遂心去的后山采药,说话的功夫就下了雨,这会约莫...还在山上,但...也有可能下了山,各位务必要将表小姐平安带回来!”老妇人的声音被脚步颠簸的断断续续。
“是!”护院领头答道。
“这雨忒大,大家一定要瞧清楚小姐呀!”
“是!刘嬷嬷年纪大了也要仔细自己脚下。”
“老身无妨,无妨。找小姐要紧!”
话说这一众人刚刚出永乐坊,就迎面撞见在雨中急奔的表小姐———顾轻舟。丫鬟遂心拿一件纱衣护着她,可聊胜于无,二人被雨水打的抬不起头,更睁不开眼,委实狼狈。
“哎呦!我的小祖宗!你们怎的就不知找个地方避避雨!”刘嬷嬷急忙迎上前去,将二人护在素伞下,“天爷!淋成这个样子!当心着凉!我说今下午会下雨,表小姐偏不信,这不!”她边嚷着边展开准备好的披风护在轻舟身上。
“我的嬷嬷,我错啦,该听您老人家的留在府里老老实实的。都怪我,竟不知大雨来的这样急,我怕等雨停了天也黑了,便冒着雨往回跑。等回去,您就别跟外婆唠叨了,阿舟错了,下次阿舟一定听您的!”顾轻舟此时还不忘向老嬷嬷撒娇卖好。
“小姐总是这般,闯了祸就央着老奴说好话给老夫人听。可知那好话也是有数的,说多了便无用了!”刘嬷嬷佯装怒道。
“别人轻舟不知,您可是外婆身边顶顶厉害的!就是舅舅也不及您的!”轻舟笑道。
“阿弥陀佛,都这会儿了小姐这张巧嘴还哄着老奴,罢了罢了,快些回去吧!”
却说这雨并无停的迹象,反倒越下越瓢泼,入了南岭巷渐渐地汇成一道道小溪流,在众人脚底下穿梭。
“等等!”顾轻舟生生收回了刚要迈进白府门的脚。
“祖宗!我的小祖宗,又怎么了呀!”老嬷嬷火急火燎的,她要马上回去复命,免得老夫人担心。
“那石狮子旁是不是有人?”说话间,轻舟拿了伞已到狮子一侧,她倒抽一口气,石狮子旁果然躺着一个昏倒的男子。
虽被雨水打湿,却扔可见此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血水随着雨水从他腹部流出来,不断带走男子身上的生气。轻舟心道,这人伤的好重!
“护院大哥,快把这人抬进去!”
“这个后生怎么伤成这样!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跟着过来的刘嬷嬷急忙招呼护院过来。大家七手八脚却又小心翼翼的的将昏倒的男子抬到护院的住处。
话说顾轻舟此次跟随兄长清风一众人南下至金陵外祖白家已经一月有余。清风随舅父早已到外地浮云堂查看药材所需、经营状况等一应事物,轻舟便留在金陵陪伴外婆,这几日委实无聊的紧,于是想到后山玩耍上一番。外婆白氏已经六十有余,膝下只有一子一女。长女白文清嫁与太原顾凌一为妻,二人琴瑟和鸣,亦有一子清风,一女轻舟。白老夫人的儿子白文泉三十有余,今年刚刚娶妻。
白家与顾家都是世代行医,两家名下有浮云堂医馆数所,遍布梁国境内。其中诸多琐事,此处按下不表。
待轻舟潦草换上干净衣裙与外婆请安告罪完毕,便赶到受伤男子处。
此刻家中大夫已经为他敷药包扎完毕,身上褴褛衣衫也尽除去,只盖着棉被,袒露着肩膀处用来包扎的纱布。
“先生,可伤到要害处了?”轻舟问这长着山羊胡须的张老大夫。
“啊,是轻舟啊,再有两寸就到心肺了,虽不及要害,伤口却深,幸好年轻人底子好,无甚大碍。只是,他是新伤落旧伤,养起来怕是要麻烦些。”张老先生的话将人心提到高处再抛下,如此反复,却也没将顾轻舟气恼。这山羊胡子老头乃是舅父文泉的师傅,若他治不好,那金陵怕是也无人可医这男子了。
“如此,他遇上先生,是他命不该绝。先生今日可因轻舟又造一层浮屠塔。先生也不必谢轻舟,得空指点轻舟医术一二,可好?”轻舟边笑边扶老头往外走。
“小猢狲!你舅父与你哥哥出门了,就无人管你!要学东西,找你爷爷!休要在老夫身上琢磨点子!”又道“今晚盯着,他定会起热,给他灌上药。明日一早换药,小猢狲来给我打下手!自己抬回来的人莫要一股脑丢给别人!”老张头气得吹胡子瞪眼的走了。
轻舟开心的笑了,帮忙打下手,这是老头松口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