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夜宵,但倾父颇为用心,火烧乳猪、饵丝、傣家撒苤等当地名小吃,摆得满满一桌,大伙一边听着他讲翡翠内幕,一边品尝着这些美食。
听完倾父的话,小风有些失落,猛地喝了一杯酒,“看来赌石真不是我们这些人玩的,我要能当几天‘也木西’就好了,在矿上捡几块好料,这辈子就够了。”
“真想去?那我让缅国的朋友带你去,到时别后悔就行。”倾新调皮的眨了眨眼,一脸坏笑的说道。
“小风,别听她胡说,我让你看看视频就知道了。”倾父慈爱的看着女儿,把手机视频打开。
视频展示的内容触目惊心,成千上万的‘也木西’涌进矿区,在陡峭的山坡上冒死挖掘,或蜂拥而上围着倒废矿的大卡车,不顾生死。
“矿区不是大家想的那样,老百姓不能随便开挖玉石。矿场是国家以矿权形式部分承包给矿主的,在正常的作业期间,矿区是军事管制状态。
缅国崇尚佛性文化,讲究回馈。潜规则里,矿主每天都会开放矿区给也木西群体前来淘宝捡漏。还有很多人在废弃的矿区淘玉料,在那种随时都会塌方的地方,稍有不慎,则粉身碎骨。
赌石的偶然性很大,一块极品玉料,能成就这些人一生的富足,促使挖玉人怀惴着一夜暴富的梦想,拿命去搏。虽然法律不充许,但只要不是价值连城的玉料问世,政府也不会过多干涉这种社会回馈。
好的玉料实在过于稀少,能够成就梦想的挖玉人其实廖廖无几,大多只能奋斗在温饱线上,结局令人唏嘘。
不过,数十万的挖玉从业者,却造就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丽市赌石市场。”倾父一脸沉重的说道,他年轻时去过矿区,看见过塌方现场,近百人掩埋的惨烈让人不寒而栗。
看完视频,小风脸色苍白,心有余悸的说道:“看来整个翡翠行业,也只有矿主是躺着赢的,天天抱着金元宝睡。”
“未必。”倾父几十年从业经历不是吹的,把矿主的艰辛历程一一道出。
缅国北部的密支那区域,方圆数百平方公里的矿区,分布着大大小小上千个翡翠矿场,历经百载的风雨开采,已是满目疮痍。
本世纪初,矿区进入现代化机械开采,平均六天搬空一座大山,使用的机械化设备,甚至超过了国内最大的水利工程规模。
翡翠属于缅国的支柱性产业,每年造就近一半的GDP,据不完全统计,如今每年翡翠开采量超过了8万吨。随着主矿脉的偏移,好料产量比例越来越低,5%的品质玉料占据了95%的价值份额,资源两极分化让源头附加的赌性也越来越重。
如果用一刀穷一刀富来形容赌石,那矿主们就是一朝天堂,一夕末日,真正能赚钱的矿主寥寥无几。
矿主们背负着国家、军阀的利益串联,高额成本让他们时刻游离于暴富和破产之间。稍具规模的矿主,每月采矿机械的燃油费用就高达上亿,加上雇佣军费用、运营成本等等,如果时运不济,很快就会在这场“赌局”中淘汰出局。
所以,在这场赌石游戏里,为了生存和暴富,他们不会放过每一块值得一搏的玉料,翡翠产业链上90%以上的玉料,都是他们切的第一刀。所以,我们不管是在缅国淘料还是在翡翠公盘,见到的好玉料几乎都是切口料。
大矿主在玉料高产的时段,赌石规模和场面可以用震撼来形容,每天都会切开成百上千的玉料,价值百万、千万甚至数亿的玉料都很难激起他们心中的波澜。
他们不再是赌石,而是赌“运”,拿今天来赌明天,赌幸运女神的眷顾,赌市场的风云变幻,这些矿主才是驱动行业的真正幕后,是行业真正的大赌家,沉淀下来的大矿主,都具备富可敌国的雄厚实力。
看着倾父五味杂陈的神情,大卓内心感慨万千,翡翠真是一个高门槛的行业,如果自己不是能看透万物,打死也不会去玩赌石,其中的每一个环节都能让人万劫不复。
“谢谢倾叔盛情款待,时间不早了,您也累一天了,早些休息,明天咱们还要去白老板那里。”
倾父不禁拍了下脑门,“不好意思了,光顾着给你们聊赌石,把这事给忘了,公盘里的赌石动辄百万、千万,是要好好休息,认真应对。”
大伙散去,大卓回到房间,与刘一刀接通电话,让其再次准备好资金,以备不时之需。
第二天一早,倾父租了台中巴车,带着大伙直奔白老板的交易市场。
丽市风景优美,展示着不同民族的独特魅力,但倾父根本无睱顾及这些,一路上不停跟大卓介绍白老板背景。
“由于缅国常年时局动荡,造成贪腐成风,很难有效实行翡翠相关法规,因此催生出一条灰色线路,很多高品质的赌石通过这条线路到达国内。
而白老板就是其中的枭雄之一,开了一家丽市最大的交易市场,定期举办公盘,对外销售赌石。
公盘的行规一般不接受平常客户,只有公司邀约客户方可参与。也不知他是出于什么目的,让你来参加这次公盘,还是小心为好。”
倾父虽然有些担心,但对大卓的本事却五体投地,也没过多忐忑。
“没事,我就去看看,完事后我们差不多要回去了,店里的事还需倾叔操劳,请多担待。”
听到大卓说的话,倾父肃然起敬,就凭他对翡翠的认识,获取数十亿轻而易举,却能安守一颗平常心,真乃得道之人。
而倾成听完后,眼眶有些泛红,望着窗外婆娑起舞的榕树,思绪万千,直至下车后依然惆怅。
公盘设在一个特大交易大厅,按照体积大小分区,小的放置于桌,大的摆放于地。
小林、倾新他们撒欢其中,难得有机会见识如此多的高品质赌石,纷纷拿出强光电筒,开始对自己感兴趣的玉料品头论足。
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小林他们实在看不懂,有些赌石个头不大,为何标价是上百万,便拉着倾父问东问西。
“翡翠专业性太强,光翠绿有三十六水,七十二种,一百零八色的级别划分,种差一分,价差十倍,你们看不懂很正常。虽说公盘的赌石属半明料,但内部的裂纹走向、可否变种、颜色变化等等都是需要搏的,这是高手华山论剑的地方。
你们以后也别去碰网络上的赌石,在手机屏幕上,根本无法识别种水好坏、颜色浓淡等差异,只会让人割韭菜。”倾父一边解说一边教他们如何区分。
果然是挣不到认知以外的钱,再交智商税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小林他们慢慢冷静下来,彻底打消放手一搏的念头,老老实实听着倾父讲解。
小武依然保持常态,不惊不喜的,跟随大卓来回转悠。
大卓一看也没太多“大漏”可捡,便招呼大伙准备回去。
“倾老板,大卓老弟,来了怎么不打声招呼,我好亲自接待,有没有看上哪块好料?我以最优惠的价格出让给你们,以尽地主之谊。”白老板领着一帮客商走上前来,热情洋溢的说道 。
“白老板太客气,我们差不多看完了,如果只有这些赌石的话,大可不必看了。”大卓平静回答道。
不屑的神情深深刺痛着白老板,让他大失颜面,“听说你收了不少小宾馆的赌石。我这可是全丽市品质最好的赌石,居然没看上,不会是买不起吧?没关系,你看中哪块,我送给你便是。”
大卓露出月牙般迷人微笑,温文尔雅说道:“白老板说笑了,激将法这种小伎俩不符合你的身份,不使也罢。在下就此告辞,日后有机会再聊。”
说完带着大伙往门口方向走去。
“且慢。”白老板的脸色因为恼羞,稍显微红。经营赌石数十载,每日活在旁人追捧当中,何曾有过如此挫伤,我就不信制服不了你。
他强压着这股怒气,忿忿说道:“这些俗品入不了小老弟的法眼,那就随我去看看顶级的赌石吧,希望你不是逞一时口舌之快。”
一行人随着白老板来到一间戒备森严的仓库,打开一道厚达二十公分的白钢大门。
“这是我几十年积攒下来的高货,不知是否合你心意?”白老板得意洋洋问道。
不愧为丽市赌石界的一哥,整个仓库摆放的赌石皆为珍藏级别,种、水、色俱佳,大都具备“一刀穷、一刀富”的搏性。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这就是传说中隐藏圈层玩的货源,每块赌石不单出类拔萃,标价更是惊人,最低的也要七、八千万,更有甚者高达一二十个亿。
大卓也被这些赌石折服,翡翠行业不单要拼实力,更讲究历史沉淀,有些赌石在此摆放了几十年,静候着赏识它们的新主人。
“白老板果然暗藏玄机,这些赌石历经岁月洗礼,确实都是不凡之物,佩服佩服。只是价钱实在太高,比如这块,虽然皮壳超级细腻,却无任何著名场口特征,一块不知名的赌石,要价二亿五千万,实在难以接受。”大卓指着一块表面黄白砂皮、通体凹凸不平,重量900公斤的赌石说道。
看来这小子懂些门道,白老板收起轻视之意。这块石头从父辈那里传承下来,一直放在自家仓库,几经兜兜转转,诸多顶级高手也说不清,道不明,但基本上都不看好,今日就看这位初生牛犊能否上套。
“小老弟果然眼光独特,这块赌石是祖辈传下来的,皮壳细腻无任何砂粒,局部有脱沙表现,肯定是老种老料,就看你敢不敢搏?”
大卓坦然说道:“确实不敢搏了,这次来也买了不少赌石,帐上资金所剩无几,实在抱歉。”
“你可真是插葱装大象,这块玉石我就算一亿出让,你也接不住。没钱在这得瑟什么?”白老板有些不甘心,还是想用老招式,希望能激活他的好胜欲。
“你......”大卓异常愤慨,抿着嘴忿忿不平的盯着白老板。
“哈——哈——哈”白老板最喜欢看到别人在他面前吃瘪,“没钱就滚吧,别在我这丢人现眼。”
“士可杀不可辱,豁出去了,我现在全部身家只剩五千万,如果你敢卖,我就敢收。”大卓一脸不服气的说道。
倾成赶忙上前拉着他,劝说千万别冲动。
“卖。”白老板斩钉截铁应答道。
玉石行业自古就有一诺千金、谈成必买的行规,如果谈成不买,行话叫“脱裤子”,就是不懂规矩、不讲信誉的意思,会受到圈内人的鄙视和排斥。
倾父悄无声息的站在一旁,看着这场大戏,内心想着不知大卓这次又能带来什么样的惊喜。
一辆叉车驶进仓库,把这块赌石运往切割场。
大卓拨通电话,让刘一刀转帐给白老板。
众人纷纷涌向切割场,哪能错过此等大场面。
“机器一响,黄金万两。”大卓待工作人员把石料安放妥当后,摁下开关,静候结果。
半小时后,高速运转的锯片顺着赌石侧面,切了一块薄片下来。
尘埃尚未落定,倾父立马跑上去,拿起鉴赏灯反复端详。
没过几分钟,他傻傻地一屁股坐在地上,惊恐万状。
旁人不禁围了过去,打量着这块薄片。
无任何棉纹、杂质,如丝绸般光滑细腻,阳绿色完全融入于底,饱满充盈,极其湿润,荧光四射,寒气逼人。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龙石种?”在场的一位老者满脸不可思议,大惊失色的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