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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宾馆

为倾父重建商店的想法,是大卓在餐桌上临时起意的。

倾家遭遇此难,想要白手起家可能性太小,以后一家生计会非常艰苦,估计倾成很难真正快乐起来。

再则倾父对翡翠文化的炽爱,让人感动,一晚上侃侃而谈也不见疲倦。

毕竟打了半辈子的交道,让其就此放下,过于残忍。

而他的底气来自‘一万小时定律’,就是不管你做什么事情,只要坚持一万小时,基本上可以成为该领域的专家,这是作家格拉德威尔在《异类》一书中提出的定律。

李子红收集的资料,正常人可能十年二十年都无法看完,可在他眼里,吸收过程也就一二个小时而已。

据清代檀萃所著的《滇海虞衡志》记载:“玉出南金沙江,江昔为腾越所属,距州两千余里,中多玉。夷人采之,撇出江岸各成堆,粗矿外获,大小如鹅卵石状,不知其中有玉、并玉之美恶与否,估客随意买之,运至大理及滇省,皆有作玉坊,解之见翡翠,平地暴富矣!”这就是现今边境“赌石”交易的历史渊源。

......

翻阅完所有资料,大卓关上电脑,凭栏眺望窗外,不愧是为翡翠而生的城市,摆钟显示凌晨两点,外面依然灯火辉煌。

赌一块玉石,最重要的是赌色、赌种、赌裂。

也确实是,即使到了科技高度发达的今天,也没有一种仪器,能通过表层外壳快速判决定其是“宝玉”还是败絮。

“神仙难断寸玉”是倾父最常说的一句话。

但对于能够窥视万物到分子级的大卓,赌石已无任何神秘可言。

所谓的玻璃种、冰种、糯冰种、糯种、豆种等种水无非就是矿物颗粒密度及间隙不同罢了。

同理,翡翠的颜色跟化学元素、矿物成分有密切关系,必须含有色素离子,如铁、铬、镍、钒、铜、猛等元素。每种元素的不同含量,催生出绿、黄、紫、蓝、红、墨等变化莫测的颜色,其中以红翡绿翠为贵。

......

第二天吃早餐闲谈时,倾成父亲颇为震惊。

一夜之间,大卓居然从一个菜鸟转变为行业专家,不仅对翡翠整个产业链了如指掌,而且对“洗、擦、切、盘、雕、抛”各环节的细节如数家珍,令他深感自愧不如。

倾新更是直呼偶像,缠着问东问西。

不服不行。

从小喜欢翡翠的她,一直跟着父亲经营商店,却没想到输给一个昨天刚接触此物的人。

“倾叔、倾新,你们可别这样捧我,我只是连夜查了一些资料,都是纸上谈兵,没啥用处。所以今天还得麻烦你们带我去逛逛市场,教我一些实战经验,以备不时之需。”

翡翠行业中有“色差一分,价差十倍,水多一分,银增十两。”的说法。

颜色和种水决定了翡翠的价值,而色的浓、阳、正、均对价值影响是呈几何级数量的增长。

这种细微差别不是看资料就能掌握的,一定要亲自去抚摸、观察实物,才能做到有的放矢。

倾成父亲看着波澜不惊的大卓,不禁感叹,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天生玩翡翠之人,“也好,吃完早餐后,大伙一起去逛逛早市,试试眼力,看看谁的运气更好。”

小林、小卫、小风颇为激动,听了这么多的翡翠知识,早有跃跃欲试的念头,万一搏到个大漏,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丽市是目前国内最大的赌石交易市场,其中娣告早市和德兴夜市两个市场最为火热,坊间的赌石趣闻大多都是来自于此。

市场贩卖的玉料几乎都是缅甸最底层挖玉人,从弃矿或手工作业淘来的,如果把赌石分为三六九等的话,流落到这里的基本上是最后两三个层级,价值从几十块到几十万不等,以公斤料和低价值的居多。

倾新一边逛一边向众人介绍,市场以蒙头料(从缅甸运往国内的玉料,为了在路途中不被人轻易的窥探,都会包裹一层很严实的包装,这种到国内未经拆包的玉料,就叫蒙包料。)最多,赌性最大,大多属于赌石的娱乐篇章,提供给游客及初学者练练手。

这有点类似澳门赌场的大厅,提供老虎机、玩大小之类的供人试试运气。

小林、小卫、小风根本不听进倾新的劝说,一头扎进这个赌石早市,陆续买了十几个蒙包料,买一个就兴冲冲跑到加工作坊进行切割。

第一块嫩空,第二块乌基,第三块蜘蛛裂......最好的表现是一块糯化种,但内部进脏,不具备做货价值。

三人开始信心满满,接着汗流浃背,最后黯然神伤,直至身无分文为止。

输了的想翻盘,赢了的会贪心,总是不懂得见好就收,无一例外,不管开头运势如何,都会连本带利的返回。

“赌石乃非赌,当以心问石,以学相之。若以赌念开,百赌归空;当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修心静性,豁达自然来。”大卓拍了拍兄弟们,意味深长的说道。

虽然他早已知晓结果,但也不想阻拦。人一旦起了贪念,旁人的喧嚣会被误认挡他们的财路,引起争执,所以轻意不能劝告。

翡翠交易跟传统行业有很大的不同,赌性的延伸让翡翠行业有着扑朔迷离的遮掩。这是一个有着深度学问的深水行业,很多从业多年的专家,也说不清、道不明赌石的玄机。

大卓不想呆在这里浪费时间,便对倾成父亲说道:“倾叔,带我们去宾馆吧,看看高货。”

在丽市,有一个很有意思的商业现象,很多宾馆不是旅客下榻的地方,反而是赌石交易的集散地。

这样的市场行为,背后来自于一个小故事。

大约在十几年前,有一位老板出于商业目的,租了宾馆的一层楼,专门提供给前来贩卖玉石的缅商入住。

只要身份合法、玉料正统,老板免费给他们提供住宿,条件就是给他先开包、看货、筛选。在当时给这些缅商提供很大的便利,自然把很多品质商家聚集到了一起。

后来,这人因在一块玉料巨赌失败而销声匿迹,这些聚集起来的玉商不但没有解散,反而慢慢成了市场追逐的热点,知道宾馆里面有好料,淘宝的商家为了先机,经常蹲守在酒店。

由是,在政府的协调组织下,索性就把宾馆变成了商场,方便前来做买卖的商人。

市场的成熟化,也让这些宾馆演化出了高中低端的层次划分。

来这些酒店淘赌石的人,大多都是从事玉石业的商人,相比早市、夜市来讲,这里具备投资价值的赌石更多一些。

一听到大卓想去宾馆看货,倾城父亲立马收起继续试探的念头。

本想领着大伙来早市,看看大卓是不是类似赵括的人物,顺便打消其去招惹白老板的想法。

万万没想到刚逛不久,他便提议要去宾馆,这不由让人内心激起惊涛骇浪,因此赶忙带着大伙,前往一家提供高端赌石的宾馆。

宾馆装修一般,类似学校教室的格局,每个房间都放置着货架,堆放着各式各样的翡翠原石,货主们无聊的坐在床上玩着手机,等待着上门的客人。

看见大卓他们进来,货主也没表现出多大热情,只是随意的打了个招呼,便低头接着拨弄手机。

小风看中了一块手掌大小的原石,主动向询问价格,没想到对方随口回答二十万,这让他勃然大怒,我草,这不是把我们当傻子耍弄吗?正想冲上前去理论,却被大卓一把拦下。

赌石的行家市场很特殊,因为能看懂好料的人其实并不多,为了不浪费时间和精力,行业内讲“漫天要价,就地还钱”。

卖家会用“漫天要价”来判断买家的眼力和实力,价值几百块的玉料,要价几万、几十万是常有的事,如果你不敢还价或者认为开价不靠谱,就会被界定为外行,想要看到商家藏着的好东西,几乎是不可能的。

大卓把这块原石放在桌面上,随手拿了一把玉石鉴赏灯,周身打灯看了一遍,“老板,这块大马坎水石属偏场口的料,虽然皮壳细腻,有黄雾层,但侧边有一处裂,打灯效果一般。二万元卖吗?”

货主定睛一看,立马放下手机走到跟前,“不行的,你看这块大马坎皮壳油性十足,肯定能搏出高货,那道只是表面裂,不会影响出货。所以最低五万,不能再少了。”

经过一番讲价,最后三万元成交。钱一到帐,货主一脸阳光灿烂,殷勤的泡了一壶普洱,开始认真介绍其它原石。

大卓一想这样太费精力,便把倾成父亲拉到偏僻处,“倾叔,我知道高端的赌石讲究圈子,特别是一二等的赌料,都有很强的隐蔽性。没有引路的圈内人,想要看好货那几乎是不可能的。这些隐秘市场的赌石,跟刚才看到的赌石不可同日而语,这圈子很小,内行想看一眼这些极品赌石都得讲缘分。现在只有依靠你的人脉,去看看可能“一刀富”的赌石。”

倾成父亲内心更加震惊,从刚才他的表现,到现在道出翡翠行业无处不藏匿着社会的现实,什么样的神人,才能一夜之间达到如此的高度,“好的,我马上打电话,看看他们手上有没有好货。”

“从现在开始我一言不吭,只看倾叔操作,你指出每块赌石的关键搏性,或裂或色或种,我眨左眼就放,眨右眼则收,先买二千万试试水。”大卓边说边做着示范。

倾成父亲没有一丝的迟疑,没理由的开始相信这位年轻人,一定能够创造奇迹。

他找到一个比较熟悉的货主,暂借此人的房间,开始打电话,四处寻找好货源。

毕竟混迹这个圈子几十年,虽然破产,但一天还三千万的反转早已流传至坊间。

因此,倾成父亲的信誉度并未塌陷,听到他的电话,有好货的商家开始陆续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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