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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仲恒煤矿

清晨的第一缕光洒进窗户,我侧身翻过,从床头柜拿起手机,开始像古代的皇帝批阅奏折一般翻看着微信朋友圈,遇到赞同的观点就点个赞,像极了古代皇帝批阅奏折时的已阅二字。微信朋友圈是个神奇的地方,特别是深夜的朋友圈,如果你仔细观察,总有人会在深夜表露自己的内心,特别是那些很久不发一条朋友圈的人,更是值得揣摩。有人在深夜忏悔,有人在深夜表达自己骚动的心,也有人悲春伤秋,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假装文艺青年。那些记录日常的人,应该是这大千世界里最普通的人吧。

生活当真是无情又冷漠,无论昨夜的你经历了怎样的泣不成声,当太阳从东方升起,纵使你把头埋进被子里不愿起床,也无法阻挡生活开启忙碌的一天。我放下手机,坐在床边,盯着窗外,回忆昨夜发生的事,像是一场梦,然而浑身的酸痛感又把我的思绪瞬间拉回昨夜的战场。不知道昨晚被我用辣椒面洒在脸上的三人有没有报警?还是烧烤摊的男女会不会选择报警?万一报警,我会不会被拘留审讯之类的?瞬间袭来的问题,让我心里有些烦躁,光着身起床,准备冲个澡精神一下。很多人都习惯睡前洗澡,而我是个例外,我总是在早上起床后洗澡。

洗漱完毕,上美团点了份外卖,填饱肚子后就坐在阳台看书,一直到下午也不见警察来找我。忍不住还是打电话给烧烤摊的女人,电话拨过去,响了两声就被接起,我开口问道:那个,昨天晚上我走了以后,你们有没有报警啊?

“没有,你走了以后,被你打趴下的三个男的,在地上趴了一会后,自己起来就走了,也没有说什么,我跟我哥把东西收拾好就回家了。”

“哦,那你们都没什么事吧?我是说有没有受伤之类的?”我才问出口,又接着说,等等,你刚刚说你哥?

“是啊,跟我一起摆摊卖烧烤的是我哥。”电话那头的女人回答道。

“我一直以为你们是两口子?”隔着手机,我说出这话后,声音不免有些奇怪,首先是惊讶,然后又有些好奇,惊讶的是这一年多以来,我基本隔三差五就去这个烧烤摊吃东西,怎么就没看出来这不是两口子呢?好奇的是,既然他们不是两口子,那怎么……

“你每次来我们这里吃东西,都是一个人,也不主动跟我们说话,也从没有问过我,怎么就认为我们会是两口子呢?”电话那头传来嘿嘿的笑声,然后她又说道。他是我亲哥,因为读书少,又不怎么会说话,以前在饭店帮人家切菜,后来看兴凯花园这边很多摆摊卖烧烤的生意不错,就想着自己出来也摆摊卖烧烤,我白天在合力超市上班,晚上就过来帮忙咯。对了,昨晚的事再次跟你说声谢谢,如果不是你,我跟我哥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以前都是在电视剧里才看到有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没想到我自己也能遇上,真的非常感谢你。昨天晚上,你走得急,也来不及多道几声谢,我本想着你如果不给我打电话,我也要给你打个电话,买点水果去看看你的。你走的时候鼻子都还在流血,如果不是因为我们,你也不会受伤,所以真的感觉很对不起你。

我没有想到她会一下子说这么多话,脑袋里唯一想的却是,既然她是单身,那我以后再去她们家吃烧烤,偷偷看她的时候,是不是就少了一份猥琐感了。

“关于昨晚的事,你不要放在心上了,但以后做生意多注意点,现在生活压力大,有时候一丁点的矛盾就是悲剧的开始,会让长期压抑的人瞬间爆发,社会上有很多这样的垃圾人。他们就等着别人制造的这样的错误,以便他们宣泄对生活,对所有的人的不满。另外我也并不是什么英雄好汉,只不过是被他们逼急了,怒从心头起而已。”既然你们都没有报警,也没受伤的话,这件事就算是结束了,不用再提了。

“那好吧,我如果再跟你客气,显得我太啰嗦了,但是感谢是一定要得,这样吧,你什么时候再来我们烧烤摊吃东西,我请客,外加啤酒三瓶,多了不是不行,是怕你喝醉。”另外我可不可以问问你叫什么名字啊?电话里吗,女人的声音有些细微。

“我叫邹楚潇,”我想了想。

那个我叫张馨之。女人在电话那头对我说。感觉她还想说什么,但是我说我在忙,然后就挂了电话。我承认我喜欢这个女人,但是只是喜欢仅此而已。

挂了电话,我有些茫然,浑浑噩噩一年多了,这一年多以来唯一让我有所惦记的好像也只有她,现在才知道她叫张馨之,名字确实好听,但让我血脉膨胀的也只有她的翘臀,我想也可以是其他女人的翘臀,因为在我心底一直存在的女人只有她。是的,她已经离开我一年多了,还有他也进去一年多了。命运真的很会捉弄人,有人拼尽全力的终点只是别人的起点,深情的人不能终成眷属,处处留情的人却抱得美人归。那些我们深信不疑的东西,有一天突然发现只是谎言,那些我们无数次鄙视不屑的事,最后却沦落到自己的身上。任何一个无神论者都会大骂上帝不公吧。

一年前我初恋七年的女朋友,因为我没有正经的工作选择跟我分开,同样是一年前,我自以为跟我同病相怜,相见恨晚的好兄弟把我骗的身无分文,负债累累,最后需要靠变卖父母省吃俭用买的房子,妹妹弟弟东拼西凑才还清欠款。然后我就变了,成了老家村里人们口中没有出息的人,成了家人心中一蹶不振的废人,从盘州回到响水在家里一趟就是一个月,吃了睡,睡醒了吃,不出门,不修边幅。直到看着母亲满脸皱纹,一脸愁容的对我说,全村人都在看我们家的笑话,我跟你爸现在能养着你,但是不能这样养你一辈子。钱没有了再挣,我们不怪你,但是你这样天天在家躺着,要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你才二十七岁,以后还有很多机会挣钱,如果你愿意,明天就请家里的亲戚给你介绍女朋友。你看你几个堂哥,哪家的媳妇不是亲戚介绍的,人家现在孩子都有了,不是也过的好好的吗?你也不比他们差,好歹你也是大学生,就在响水找点事做,一样能过下去。跟你妈年纪大的的都已经当奶奶了,妈现在不求你要去考试去当官,去做大生意赚好多钱,只要你平平安安就行,你天天在家睡着,不在乎村里人怎么说,妈天天要出门,每天都有人在背后说你妈养了个少爷在家,几十岁的人了,媳妇也找不到一个,钱也挣不来一分,说这些年供你读的书都浪费了。你爸爸是个老好人,你亲爸去世的早,他来我们家这些年,跟我又没有孩子,他不敢跟你说,却常常跟妈讲,希望你早点结婚生孩子,他现在还能干活,可以挣点钱帮你养孩子,平时也可以帮你带孩子。妈真的也不知道该怎么替你操心,你是读过书的人,这些道理你不明白吗?三只脚的癞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女人哪里没有?

我妈的话不时的从我脑袋里冒出来,那一个月,我的内心开始扭曲了起来,我一直认为属于我的爱情是最纯粹,最干净的。我跟她在一起七年,有我们自己的浪漫,有我们独一无二的故事,我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因为我不愿意像她一样去考试,考一个铁饭碗的工作而离开我。后来想明白了,也许我放不下的不是她,是我对爱情的执念。大学毕业后,她就一门心思的考公务员,而我一心想要创业,也就是在创业的过程中认识了那个把我骗的负债累累的人。同样的是,我其实能理解他为什么要骗钱,骗其他人,我之所以痛苦地是,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明明惺惺相惜,称兄道弟,因为他也像我一样儿时丧父,从小学到大学毕业,都受尽很多委屈,那种原生家庭残缺的孩子,藏在内心深处的自卑只有自己知道。所以我单纯的以为,我们不止是工作中的好伙伴,也会是生活中的好兄弟,好朋友。双重打击之下,我对这个世界产生了深深的恶意,我不想接触任何人,只想封闭自己。躺在床上回忆母亲的话许久,也许我真的是太自私了,生活哪里能完全顺遂自己的意愿,人又怎能完全为自己而活?在我们哭泣的时候,总会有人默默心疼我们,看不到光的夜里,也有人对我们充满了期待。事已至此,无论我选择如何沉沦,也无法改变事实,更重要的是家里,响水,这个地方是不能继续待下去了。

从响水骑摩托车一小时到盘州,又回到盘州。这个抛弃我的城市。租了间房子,白天看些意淫世界的书,晚上骑着我心爱的摩托在城市里游荡,对着万家灯火冷眼旁观。直到有一天晚上在路边吃东西,看到了她,对,张馨之。从那时起,我把她当作一种寄托,饿了,或者心情不好了,就来这里点一份吃的,静静坐着,偷偷看看她翘的起屁股,缓解我对这个世界的恶意。当然不是流氓,我只是欣赏,我从未意淫过她的肉体,只是欣赏。

电话响起,是我妈打来的电话,“儿子啊,吃饭了没有?”

“我吃过了妈,”

“妈是跟你说,你小舅前几天打电话来问起你的情况,说他有个同学在煤矿工作,问你想不想去煤矿上班?”

“煤矿?”我心里有些疑问,煤矿于我是一个有些陌生的地方,我记得小时候老家村里有个长辈就是去煤矿上班后来被煤矿坍塌砸死的。

“我小舅怎么想起来,问我愿不愿意去煤矿上班?”我问我妈。

“你去年被人家骗了的钱,妈当初把房子卖了也还差一些,是你小舅拿了一部分,要不是你小舅经常打电话开导妈,妈那时候根本不知道怎么办?到哪里找那么多钱给你还账。”

我没有犹豫“妈,我愿意去。”在我妈说起当初卖房子替我还债的那一瞬间,我的心里愧疚难当,无地自容。纵然已经隔了一年那么久,我还是不能释怀,既然无心考试,也无心再去找工作。挖煤,未尝不可一试。

在这个物欲横流,感情泛滥的世界,你可以称我为一股清流,无论是青山之间的淡雅,还是烟火之地的污浊。总之不是那俗世里的凡人,大学毕业以铁饭碗为方向,见到美人以抱上床为目标。我受不得束缚,也不愿尝俗世之趣。如果读书只是为了一份稳定的工作,书本也许显得太过庸俗,而只是因为好看的皮囊就想要肉体的欢愉,也太过肤浅。我要把我喜欢的事做成安身立命的根本,我想要身体与灵魂的伴侣,那才是爱情的终极殿堂。大学毕业后身边的人都忙着参加各种培训班,一心只想抱上铁饭碗,成为父母亲戚眼中有出息的人,而我一头扎进创业大潮,想要在身心自由的前提下做我喜欢的事。七年的爱情长跑,在那些异地恋的日子里,我经受住身体与灵魂的寂寞,对主动搭上来的美女坐怀不乱,我跟那个把我骗的负债累累的人,一起时面对生意场上的利益诱惑选择拒绝。我不是一股清流吗?我想我是,我当然是,我应该是,我必须是。可偏偏最后生活给了我一个响亮的耳光,只是现在我可以淡然接受了,接受属于我的失败。

第二天我就按照我小舅的推荐来到了煤矿,贵州省六盘水市盘州市紫森源集团仲恒煤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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